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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談判

  李資謙笑道:“這個容易。所謂的漢文化,其實就是孔孟之道的體現。孔孟之道無非‘忠孝’二字。顧名思義,‘忠孝’講的就是子對父盡孝,臣對君盡忠。”


  宗望笑著說道:“在下路過保州時,見仁宗大王派出了很多醫官在為城裏的百姓治病。來到開京又看見了不少為避戰亂而逃亡至此的南朝人。這些南朝人在高麗過得倒也安居樂業。仁宗大王心裏有百姓,百姓自然為大王盡忠。”


  李資謙頗為自負地笑著問道:“難道貴國的君主不體恤百姓嗎?”


  宗望答道:“兩國界河處我大金漁民被貴國軍船所傷,吾皇正是體恤百姓,才派小人來向大人要個說法。”


  “呃,這個麽,想必是一場誤會。也許是貴國的漁船過了界限,敝國軍船上前才防衛的。”李資謙遮遮掩掩地說道。


  “說漁船過了界限,大人可有證據嗎?大金與貴國僅有一江之隔,兩岸百姓祖居於此,可謂是雞犬相聞。更何況鴨綠江東也是我大金國土。我朝天子怕因為漁船一事惹起兩國爭端,故不忍舉兵來貴國興師問罪。在下今次出使高麗,最關切的也不是鴨綠江的幾艘漁船。仁宗大王派使臣送信欲與大金交好,在下來此就是為了與貴國放下嫌隙,重修舊好。”宗望答道。


  李資謙連忙附和說道:“如此甚好,敝國與大金本就世代交好。如今貴國入住中原,已成為了黃河以北最大的國家,我們當然要友好相處,好上加好,比以前更好才行。”


  宗望也借著李資謙的話茬說道:“大人所言極是。在下請問大人,當年遼王朝尚在時,貴國與遼王朝是何關係?”


  李資謙不喜歡被舊事重提,但他也不好否認史實,隻好答道:“當年敝國向大遼稱藩。”


  宗望點頭道:“那麽高麗與宋國又是什麽關係?”


  李資謙道:“我朝向宋稱藩。”


  宗望笑道:“現在,遼、宋已被我大金所滅,原屬遼宋的土地已經盡歸我有。那麽,現在貴國和我國又該是什麽關係?”


  李資謙笑道:“嗬嗬,既然貴國已經代替了遼宋,敝國蒙受天朝福蔭,自然是貴國為宗主,我等為藩國。”


  宗望趁熱打鐵地說道:“既然如此,就請仁宗大王寫一道稱藩表文吧。這樣就能正式確立兩國的關係了。”


  李資謙連忙否定道:“王爺啊,話可不是這樣講。我高麗一向對貴國稱藩,隻是沒有文書而已。但就算是沒有什麽表文,我等也是年年朝賀,歲歲進貢啊。再者,不上表是因為兩國交往真誠,不靠一紙文書。高麗向遼宋稱藩上表,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與大金之交是發自內心之交,王爺又何必糾結於一道表呢?”


  宗望笑道:“李大人不要誤會嘛。並非我質疑仁宗大王的誠意。古人雲名不正言不順,若是仁宗大王誠心與我國邦交,又何必在乎寫一道表文呢?寫成文書,白紙黑字,一式兩份,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李資謙忙說道:“可上表一事,實在是不合古禮啊。”


  宗望笑道:“大人要是喜歡講老禮,那我就跟您論一論理。據古書載,舜五載一巡守,群後四朝,周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諸侯各朝於方嶽。而今大金皇帝方事西狩,貴國難道不該朝會嗎?”


  李資謙被宗望問得無言以對,麵作難色,十分尷尬。


  宗望見狀,又說道:“仁宗大王如果實在不願上表,那麽,就請把保州還給大金。”


  李資謙笑道:“王爺怎麽又提保州?保州是當年太祖答應與了我們的。”


  宗望帶著諷刺的語氣解釋道:“李大人年事已高,想是忘記了太祖給保州的說法了吧。太祖是讓貴國的人馬自取保州,但貴國卻是在我軍即將攻下保州時,帶著太祖的聖旨去接收的保州。坐收和自取豈可混為一談?我朝天子不願見保州城陷刀兵之災,所以下旨說隻要高麗稱藩,保州就依然歸高麗所有。另外,保州城內有不少人口是從我大金各州府為躲避戰亂才去暫避風險的。現在天下太平,希望大王連人帶城一起還給我們。”


  李資謙連連擺手拒絕道:“這個就更不好說了。流離失所的百姓到底去了保州城多少人,終究不得而知。如今貴國要人要城,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宗望又扔出了第二個選擇道:“並非我們有意刁難,仁宗大王隻要上表稱藩,這些煩惱就都沒有了。”


  李資謙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征收保州的稅賦對高麗更有用,反正高麗一直向大國稱藩,金人雖然不比宋人懂得什麽叫王道,可無奈對比高麗卻有著絕對的優勢。想到這些,他對宗望說道:“王爺的意思下官都聽懂了。上表事關重大,待我等回稟了大王再來回複您。”


  宗望說道:“如果仁宗大王同意上表,那麽請大人以後不要再叫士兵驅逐大金漁民的往來船隻了。還有,保州城外的土地並不屬於高麗,希望仁宗大王允許大金的百姓在城外的土地開荒耕種。”


  李資謙應承道:“王爺放心,下官一定向大王轉述您的意思。”


  李資謙心想:三拜九叩就不差這一哆嗦了。高麗上表已經成了必然。一旦稱藩連仁宗大王都是金國的臣屬,何必還去為了城外的土地和江上的漁船與金人較勁,自找不痛快呢。


  宗望又問道:“在下還聽說被扣押的漁民挨了貴國軍人的鞭打?”


  李資謙連忙說道:“下官已經叫人去懲罰那些打人的士兵了。醫藥費也一定賠給貴國的漁民。”


  宗望對李資謙作揖道:“大人真是仁義之至,在下萬分欽佩。”


  李資謙應付著宗望,心中卻叫苦不迭。


  然而,宗望並不知道,他與李資謙的談話都被屏風後的一雙秀目盡收眼底。原來,靜舒得知會寧來的金使已經到了高麗王宮,就想跑出來看個究竟。特別是當她聽說給保州百姓治病的神醫也在使者的行列中時,就更是想請這位郎中來給母妃看病。見外公與金使結束了談話,她就想趁著外公沒從會客廳出來之前溜回自己的寢殿。但遺憾的是,她還是被李資謙發現了。


  “殿下是要去哪裏啊?”李資謙的一句問話攔住了靜舒的去路。


  靜舒見自己跑不掉,隻好站直身子回來與李資謙見禮。雖然她才是公主,但位高權重的李資謙更像是淩駕於高麗王室之上的太上皇。無奈何,靜舒拿出了公主的架勢,向李資謙問好道:“外公叫我?”


  “殿下不要嫌老臣話多。殿下整天這樣在王宮裏東遊西逛、無所事事真是不符合您的身份。殿下也一天比一天大了,應該時刻考慮到王室的尊嚴,為高麗多做些有用的事才對。”李資謙倚老賣老地批評道。


  靜舒心裏老大的不願意,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哥哥身為仁宗大王還不是一樣要受李資謙的訓斥,何況自己隻是個公主而已。


  見靜舒不敢反駁,李資謙反而更加來勁地罵了起來。他嚴厲地質問靜舒道:“老臣聽說殿下前幾天還跑出了王宮。殿下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靜舒怯生生地辯解道:“我出去不是為了玩,隻是想去找尋有本事的郎中來給母妃看病。您去了一趟開京,結果卻沒能找到名醫。可,可母妃的病不能一直拖著呀。”


  “殿下是在責怪老臣辦事不利嗎?”李資謙質問道。


  “那我倒是不敢。李大人在高麗一言九鼎,誰敢說您的不是?”靜舒被逼得無路可退,隻好反唇相譏。她繼續解釋道:“聽說從會寧來的神醫治好了保州的疫病。我來會客廳隻是想看看這神醫在不在。並不是閑得無聊才遊逛至此。”


  李資謙不想再和靜舒廢話,他轉了話題道:“你既然在屏風後邊看了這麽久,想必你也能看懂高麗和金國的關係了吧?”


  靜舒沒接茬,心想:就你那個慫樣子就能代表高麗和金的關係了?


  看到靜舒不恭順的表情,李資謙心裏也很不爽,畢竟自己很丟人的一幕被晚輩們看了個毫無保留。但他壓抑著心中的不滿對靜舒說道:“殿下,如今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了。為今之計,我們必須和他們結成牢固的關係才有立足之地。殿下今年也有十五歲了,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靜舒冰雪聰明,當然明白李資謙的意思。她很反感地拒絕道:“和金鞏固關係的方法有很多,幹嘛動不動就和親呢?李大人,您的辦法會不會太老套啊?”


  “隻要辦法有效,辦法老套一點又有什麽關係呢?早年間金太祖跟我們提親,我們考慮到他們與遼的關係勢同水火,所以就沒敢應這門親事。現在好了,遼亡了,宋也不存在了。我們可以義無反顧地與金結交。殿下隻管嫁過去就好!”李資謙獨斷專行地告知靜舒。


  靜舒氣惱而決絕地問道:“我要是不去,你能把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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