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兩難
火炕上的男子猛然驚醒,見是宗望,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如雞啄碎米般地磕頭求饒道:“大王,大王饒命啊!是小夫人叫奴才進來的。大王饒命啊!”
宗望見墨染還在沉睡,簡直氣得發狂。他抓起墨染的頭發,狠狠地給了她兩個耳光。
墨染被打得醒了過來,她在朦朧間看到了宗望氣得扭曲的臉,問道:“你回來了?”
“賤人,你幹的好事!”宗望見墨染神誌不清,就又給了她一記耳光。此時,他真恨不得一劍刺穿墨染的胸膛,以解心頭之恨。
墨染疼得捂著臉。她低下頭卻發現自己竟然是這般尷尬的模樣。頓時,她羞得要死,忙抓起錦被包裹起身軀。
“你還知道遮醜嗎?賤東西!”宗望扯下墨染的錦被,將她拖到地上,上前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自己在外邊的幾天沒日沒夜都在想她,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負心,幹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來。
元妃見屋裏打得差不多了,也懷著火上澆油的心態走了進來。她大驚失色地忙攔下宗望道:“王爺手下留情啊。好歹問清楚再打。”
“還有什麽可問的。這種事還有什麽可問的!”宗望火冒三丈地說道。
元妃上前抓著墨染的手說道:“妹妹,你,你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快點跟咱家王爺解釋清楚啊。”
墨染雖然頭疼欲裂,但卻並不糊塗。此時,她已經知道自己中了元妃等人設下的圈套。可事已至此,自己就是說破了天宗望不會信她,更何況自己也沒有什麽反駁的證據。墨染隻恨自己當初沒有聽如鹽的話,把行醫的事放一放。
宗望問墨染道:“這個野漢子是誰?說!”
墨染搖頭道:“我不認識他。”
“你怎麽會不認識我?是你給我醫的病,約我來見你的。夫人,事到臨頭你可不能說句‘不認識’就不管我了呀。”閑漢說道。
宗望指點著墨染罵道:“我當你行醫是為了救人,原來是在偷人。”
墨染委屈道:“你不信我?”
宗翰怒目墨染道:“我還怎麽信你!”
墨染決絕地說道:“那你殺了我吧。我與其苟活於世,看你和你老婆的臉色,不如一死了之。”
宗望本以為墨染會為自己爭辯幾句。雖然他恨她,但要殺她也於心不忍。沒想到她會如此決絕。被墨染氣急了的宗望上前又給了墨染一個窩心腳。
墨染滾出去很遠,隻覺得心口發熱,嗓子發鹹,一口血便噴湧而出。忽然,墨染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宗望見她暈死過去,隻覺得心裏痛快了許多。他回頭一劍削落了那閑漢的人頭,又對元妃說道:“墨染賤人,行為不檢。我本欲殺之而後快。待她醒了,鞭打三十,之後罰她做個下等奴才。隻許罰她勞作,不許她死。”
元妃上前求情道:“王爺息怒。妹妹是王爺的心頭肉,年輕不懂事,一是錯了念頭也是有的。”
宗望聽到“心頭肉”幾個字,心中更覺得無限淒涼。墨染啊墨染,你個冤家,我視你如心尖,你卻像把刀子,刀刀剜在我的心頭。
元妃假意上前求情道:“王爺還是念在往日情分上,饒她這次吧。”
宗望瞪了元妃一眼道:“你當初說接她回來會照應她,這就是你的照應?罰她做什麽都由我說的算,你不許插手。”說罷,宗望揚長而去。當他跨過墨染的身體時,心中又是一陣痛。
阿京眼見家裏出現了這樣的醜劇,心想:我昨夜真是錯了念頭。就該殺了那淫賊,息事寧人。本想著貪圖短暫的溫馨,可結局卻人算不如天算。原來,阿瑪就是不愛額妮了,就算墨染死了,也不會再愛。想明白這層道理,阿京忽然間覺得特別絕望。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如鹽得知墨染遭人算計,便趕忙去宋王府打探消息。他幾下子爬上樹梢,居高臨下地看著王府的庭院。庭院裏傳來了一陣罵聲:“小賤人,讓你偷懶!讓你偷懶!”
如鹽順著罵聲望去,隻見一個婆子正用鞭子抽打墨染,墨染吃痛慘叫。
婆子罵道:“你還當自己是王爺得意的小夫人嗎?呸,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洗不完這些衣服,就別想睡覺,明天也別想吃飯。哼,老娘一會兒再來。到時候你要是還磨磨蹭蹭地幹活,我就還抽你!”說完,婆子就扭著屁股走了。
如鹽從樹梢撲落到牆頭,見四下無人,才順著女牆跳進院子。他輕手輕腳跑到墨染麵前,示意她不要害怕。
墨染已經被折磨得顏色全無。見來人是如鹽,墨染又驚又喜,如同見到親人一樣,滾燙的淚水從她的雙眼中奪眶而出。她對如鹽說道:“我真後悔當初沒聽你的話,才落得今天這般下場。”
如鹽歎息道:“你和惡人一個屋簷下,再怎麽小心也是防不勝防。我隻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墨染忍住眼淚,哽咽地說著:“是元妃。她請了蕭妃來府上飲酒,叫我作陪。我……”
不等她說完,如鹽就有了定奪。他對墨染說道:“我都懂了。你先忍耐幾天,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之後如鹽又從靴筒裏抽出一瓶金瘡藥,交給墨染道:“你且用著,我有時間再來看你。走了!”
墨染心中十分感激如鹽,目送他翻牆而去。
?如鹽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恨恨地想著:元妃、蕭妃!這個梁子既然結下了,從今往後咱們之間剩下的就隻有你死我活!
耶律餘睹來到西夏後私會了西夏王身邊舉足輕重的大臣李萬年。他問李萬年道:“李大人,我在過來之前聽說了金國的梁王對西夏的態度,他說‘若是西夏人不肯借馬,就發兵消滅西夏’。不過,晉王否定了他的主張。”
李萬年聞聽此言驚出了一腦門的汗,說道:“梁王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竟敢口出狂言要滅我西夏。真是豈有此理!”
耶律餘睹追問道:“那麽,大王是怎麽打算的呢?馬會不會借給金人?”
李萬年解釋道:“借肯定是要借的。不過,我們不是因為害怕梁王,不是因為他咄咄逼人的氣勢才借馬給他們。西夏與金已經建交有一陣時間了。但建交卻不是深交,金對西夏與耶律大石的人馬總是心存芥蒂,怕我們與耶律大石暗通曲款。說實在的,金對耶律大石的態度讓我們這些夾在中間的西夏人也很難辦啊。”
“可西夏與遼是姻親關係,咱們兩家可是打折了骨頭連著筋的正經親戚啊。”耶律餘睹說道。
“我也沒說不認你們這門親戚啊。我和大王都隻是覺得金應該和耶律大石改善改善關係了。金與我們西夏有國交,是朋友關係。你們這些遼人更是我們的親戚。當我們的朋友和親戚擺出一副劍拔弩張、不共戴天的架勢時,唉,最難做的是我們這些中間人啊。我們幫誰不幫誰?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趕緊消失得了!我們才不願意受你們兩家的夾板氣呢。”李萬年歎息道。
耶律餘睹一聽就急了,他說道:“李大人,敢情您說了這麽半天,還是要幫著金人啊!你咋這樣啊?沒聽說金人要給你們滅國嗎?”
李萬年擺擺手說道:“我們這是幫著金人啊?我們是在幫著你們這些無家可歸的遼人!”
“你要是幫我們,為啥還答應他們的條件啊?難不成等著他們兵強馬壯了,坐以待斃等著他們來收拾咱們?您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裏外不分啊!”耶律餘睹諷刺道。
“耶律將軍,你不要誤會我嘛。我們要是答應了金人的條件,金人就一時半會不會跟我們找茬。這樣的話,耶律大石也好在西北養精蓄銳,等著東山再起的一天啊。話又說回來,我們要是拒絕了金人,倒是不怕他們能給我們滅國,隻是這樣一折騰對耶律大石不利。我打個比方吧,你砍斷一棵大樹,樹是死不了的,來年它還會發出新芽。但是樹倒了對在這樹上搭巢的鳥可是沒什麽好處。將軍聽懂了嗎?”李萬年念在耶律餘睹是遼人的份上,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隻希望他能夠認清形勢,息事寧人。
聽李萬年這樣一說,耶律餘睹也覺得似乎是有些道理。他說道:“照這麽說,李大人在心裏還是和我們站在一條線上的了?”
李萬年連連點頭道:“那還用說。西夏與遼是世交,如今遼不幸國破,我們怎麽可能袖手旁觀呢?”
“既然大人有心向我,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依大人之見,,您覺得耶律大石一夥人有希望東山再起嗎?”耶律餘睹打聽道。
“喲,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作為親戚,我們能做的隻是盡一切所能的援助與支持。但是,耶律大石到底能不能讓大遼恢複往昔的榮耀,嗬嗬,我可就不敢說了。”李萬年謹慎地回答道。
注釋
本章遼夏關係根據為
鄧之誠先生著《宋遼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2016年4月
劉建麗老師著 略論西夏與金朝的關係 《寧夏社會科學》 , 2005 (3) :76-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