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投軍
為了方便如鹽投軍,宗翰提早就關照過王府的侍衛,如果有人來找“粘哥”,就帶他進王府。所以如鹽進府堪稱一馬平川。如鹽站在王府的院子中四下環顧,不由得心中暗想:這樣簡陋的屋子也能算得上是王府嗎?隻怕連宋廷皇宮的一角都不如!要是在汴梁的話,這裏頂多能算是中原農村裏中等偏下人家的民宅吧。宋王朝所謂的八十萬禁軍整天錦衣玉食,竟然被住這種房子的軍人給打敗了,可見強未必富,富也不見得一定就是強。隻有能做到兩者兼得的朝廷才能創造出令人向往的國度。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隻聽有下人報知說:“王爺和希尹大人回來了。”話音剛落,有兩個人就從大門外走了進來了。打頭的正是粘哥,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神情儒雅的男子。
“哥哥!”如鹽跑上前抓著宗翰的袖子道:“咦,哥哥怎麽穿成這樣?是不是要娶媳婦了?您不是給晉王做侍衛的嗎。侍衛穿成這樣,想造反啊?”
如鹽的一番話逗得宗翰大笑,一旁的希尹聽了也跟著笑起來。
宗翰向希尹道:“我賭你今天進來了就會笑。現在你可願賭服輸。”
希尹笑道:“王爺哪裏找來的小猴子合起夥來騙錢?算了,我認栽。”說著,希尹就把一錠銀子拍在了宗翰手裏。
“王爺?你們說什麽啊?哥哥不是晉王的侍衛嗎?”如鹽很困惑地看著宗翰。
希尹對如鹽說道:“你不知道麽?你的這位哥哥就是晉王。就是伐宋的粘罕元帥、完顏宗翰。”
如鹽大驚,他慌忙反駁道:“啊?你騙人!他是個獵戶,怎麽是你說的烏七八糟的那些人啊!”
宗翰笑道:“粘哥是我的小名。我的女真名字叫帖末合,大名完顏宗翰,乳名鳥家奴。”
如鹽聽得蒙了,他把宗翰的名字都念叨一遍,才回過神來忙給宗翰下跪賠罪道:“奴才有眼無珠,不識金鑲玉。幾天來我對哥哥,不,對王爺如有冒犯之處,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種白菜啊。”
宗翰把如鹽攙扶起來說道:“不知者不怪。是我念及兄弟情義所以才沒想跟你說實話的。現在就算你知道我是晉王,我也依然希望你能把我當你的哥哥看。”
如鹽謹小慎微地低頭答道:“尊卑有別,奴才不敢……”
宗翰見他拘謹,便打趣道:“可我隻想要個兄弟,不想要什麽奴才。”
如鹽聞聽此言,定定神說道:“如鹽在心裏把您當哥哥看,在這裏就把您當王爺看。從今往後,如鹽願意鞍前馬後服侍哥哥,誓死效忠晉王。”
宗翰聽了大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你。”
希尹也附和說道:“如鹽小兄弟聰明伶俐,稍加*必然能成為王爺的得力助手。”
如鹽心想:這家夥真夠狡詐的,竟騙了我這麽多的時日。怪不得我問他叫什麽名,他還要想一會兒才能說上來;怪不得他能有那樣好的玉牌;原來他就是晉王!
宗翰給如鹽引薦道:“兄弟,這位是咱們大金首屈一指的大才子完顏希尹。他也有女真名,叫穀神。我們族人之間互相叫女真名都習慣了,你也要盡快記住才好。”
如鹽忙給希尹見禮,請他以後多多關照。
希尹見如鹽乖巧隨順,也由衷地誇讚道:“王爺跟我說他在山洞裏遇見了個神仙般的小兄弟。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小兄弟聰明過人,真不愧是天地造化出的精靈,怪不得王爺時常在我們麵前念叨起你來。”
這時,從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說道:“你們在說什麽?這麽開心。”
宗弼的到來把如鹽嚇得躲到了宗翰身後。
宗弼正欲向宗翰和希尹施禮,卻發現了瑟瑟發抖的如鹽。想到這小頑童在擂台上對他的欺瞞與不敬,宗弼不由得怒從心頭起。他指著如鹽罵道“臭小子,這可真叫冤家路窄啊!你躲在我大哥身後幹什麽,敢不敢出來跟小爺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哥哥,救我!”如鹽慌忙逃跑。
“小奴才,隻有我才能叫他哥哥,你也配!”宗弼惡狠狠地質問。
希尹上前解勸,把事情的經過簡要地跟宗弼說了一遍。宗弼這才明白,怪不得他上擂台之前宗翰叫他點到為止,他被打了宗翰也不追究,原來都是因為這個奴才的緣故。
“快去給梁王陪個罪。梁王大人大量,不會怪罪你的。”宗翰對身後的如鹽說道。
如鹽應了一聲,走上前單膝跪地說道:“奴才昨天對王爺無禮,還請王爺海涵,君子不念舊惡。請王爺恕罪。”
宗弼哼了一聲,隻得作罷。
“如鹽,你去庫房領一套侍衛衣服換上,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替我傳話跑腿。”宗翰說道。
得了宗翰的赦令,如鹽立即逃出了宗弼惡狠狠的視線範圍。
宗翰問道:“烏珠,你不在校場,來這幹什麽?”
宗弼答道:“大哥,我才劫獲了一個重要的情報。我們把徽欽二帝帶到這裏,趙構等人在相州並不甘心。他們想借我們和亡遼間的仇恨,讓契丹人反水,做內應直接傾覆我們的朝廷。這些喪家之犬竟然包藏這樣的禍心,必須一舉消滅幹淨才得清淨。”
“趙構早晚成為大金的心腹之患,王爺還是早下定奪的好。”希尹也附和道。
“烏珠,你覺得趙構的人馬比你如何?如若開戰,你可有必勝的把握?”宗翰問道。
宗弼思忖片刻方才答道:“大哥在汴梁圍城時,他在相州不是也沒敢過來勤王?不過,也許不是不敢,可能隻是他不想罷了。但不管怎樣,我覺得他的草台班子都不足為懼。可話又說回來,咱們這十幾年來一直廝殺在外,要不是從汴梁帶了些人回來,老家這邊也不剩什麽人了。女真兵兵源疲敝,其他士兵還在訓練。再者,咱們的馬匹也不夠了。”
宗翰判斷道:“說白了我們和他們半斤八兩。人不行可以訓練,馬不夠麽……”
希尹說道:“兩位王爺,西北產好馬。既然我們已經和西夏有了來往,不如朝他們索要馬匹。”
“西夏人?他們跟遼有舊,跟咱們又不熟,怕是不會很痛快地就答應咱們吧。”宗翰擔心。
“若是不答應,就剛好給了我們一個滅掉他的理由。他們不幫我們,就是在與我們為敵。何況他們收留亡遼餘黨的這筆賬我們還沒跟他們算呢。”宗弼說道。
“打仗不是好狠鬥勇,你別張口閉口就給人家滅國。咱們也可以先朝他們要馬看看,順便試試他們的態度。不然西夏總是很曖昧地對待我們,這朋友交得不踏實啊。”宗翰對宗弼說道。
“下官願意出使西夏。當年咱們與西夏建交時我也在場,我路熟。”希尹表態道。
“那就有勞大人了。”宗翰把借馬的事托付給了希尹,又對宗弼說道:“你不如先靜下心神,養精蓄銳。等咱們兵強馬壯,國庫裏有了錢糧,再研究南征不遲。”
如鹽換好了衣服來見宗翰。宗翰見他一身衣服非常合身,人也顯得精神了不少,讚道:“烏珠,你看這小子打扮起來是不是還挺像樣的!”
宗弼不屑地說道:“人長得美,穿啥都百搭。若長得醜,穿啥都白搭。”
“所以梁王您才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嘛!王爺是鳳胎龍種,豐姿俊逸,光彩照人,一般的凡夫俗子哪裏能和您相提並論呢。”如鹽滿臉陪笑地恭維道。
宗弼被如鹽這麽一說,也飄飄然起來,心裏似乎已經不那麽恨他了。可他並沒有聽懂如鹽在暗諷他空有其表。
宗翰笑道:“看我這小兄弟多會說話。如鹽,你說怎麽才能讓新來的漢人都能像你一樣能盡快適應咱們這裏的生活?咱們這兒是個人多事雜的大家庭,女真人、契丹人、漢人,什麽人都有。大家語言不通,習慣不同,在一起做事難免會磕磕絆絆。我是不想讓人借題發揮,把這個好不容易湊在一起的大家庭給攪和散了。兄弟,你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如鹽答道:“女真人對漢人要是能像哥哥對兄弟這麽好,漢人還有什麽可不適應的?”
希尹附議道:“王爺,如鹽兄弟說的在理啊。我們的軍隊人種混雜。一等人是女真人,其次是渤海人,契丹人,最次才是漢人。而漢人的人數最多。可想讓漢人和我們平起平坐,眼下看來,似乎也不太可能。”
宗弼一聽立即就急了,他反駁道:“我們抓這些漢人回來是為了讓他們給咱們做奴隸的。想和我們平等?真是反了!”
宗翰心想:烏珠的態度恐怕也能道出不少人的心聲吧?既然如此,恐怕一夜之間就讓大家轉變觀念似乎也不可能。有時為了達到目的,隻能選擇折中的方式。他對宗弼說道:“這樣吧,急事緩辦,慢慢來。且限製女真人不要隨意羞辱打罵漢人就好。”
如鹽立即拍手稱讚道:“王爺真是愛兵如子,心懷四海,大仁大愛啊。”
宗弼瞪了一眼如鹽,道:“怪不得大哥喜歡你,原來你是個馬屁精。”
宗翰對如鹽說道:“你去傳我的話,從今天起軍中不許再欺負漢人。違令者,鞭五十。”
如鹽應聲而去。
注釋
本章“趙構利用契丹人與女真人的矛盾意圖引發內訌”與“西夏借馬”的史實依據為鄧之誠先生著《宋遼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201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