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邊患
宗敏回帳時,見帥帳中正上演著有趣的一幕。原來,由於銀術可沒能幫宗翰找到他想要的畫中人。宗翰便推算著畫中人的年齡與身高叫侍衛們把帝姬中豆蔻妙齡的女子帶了過來。待幾名女子站成一排,宗翰便又叫侍衛遞給她們一張鬼麵具,並命令女子們依次戴上麵具轉身快跑。
女子們雖然疑惑,卻也隻能照樣子做。
帳下眾人也不解其意地思量著:王爺真是奇怪。挑女子不看臉,偏要帶上嚇人的麵具,還要看她的背影和跑起來的姿勢。這是什麽選法?
“不是她,下一個。”宗翰擺擺手,否定了剛剛完成這套動作的這個女子。
幾個女子接連做完了規定項目,卻沒有一個讓宗翰覺得完全滿意的。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個女子跑得略微好一點。
“你,卸下麵具,用袖子擋住臉,隻許露一隻眼睛給我看。”宗翰對這稍好一點的女子說道。
女子隻好按照宗翰的吩咐去做。
“你會翻牆嗎?”宗翰問女子道。
“回王爺,奴婢不會。”女子怯生生地答道。
宗翰一聲輕歎,道:“算了,不是你。”
女子無助且絕望地看向宗翰。她的眼神讓宗敏想起了如鹽在哀求他時的樣子,如鹽的無助與無奈和這女子簡直如出一轍。想到這些,宗敏說道:“雖說這姑娘未必是王爺要找的人。可日久年深,保不齊王爺要找的那位姑娘也會發生些許變化。王爺就當是行善,收了她吧。”
“不,她再怎麽變化,我也一定能認出來。唉,算了,反正我家也不差她一口飯。你就跟我回去,等到家之後去服侍我的夫人就好。”宗翰好歹也給這個女子安排了去處。
女子給宗翰磕了幾個頭,才退了出去。
這時,有探子來報說:“王爺,西北有變,流亡在外的耶律大石正帶著一夥人馬向西夏逃竄。”
西北是宗翰最為擔心也最為操心的地方。西北地勢險要,是戍守中原的門戶,一旦西北有事,那麽就等於中原失守。若是西夏和亡遼餘黨聯起手來,隻怕西北不保。而西北現在隻有婁室一人在鎮守邊關。宗翰擔心婁室一個人在西北支撐勢單力孤,於是立即安排銀術可盡快回西北壓陣,即日啟程。他對銀術可說道:“你弟弟拔離速雖然也在那邊,但他不如你有見識,你回去我就能放心多了。”
“是,王爺。”銀術可停頓一下又說道:“王爺,拔離速不成器,不適合鎮守邊關,若是方便,屬下希望能換個厲害的過來。”
宗翰笑道:“他不是不厲害,是太年輕。好在,他有你這樣一個哥哥。你可以多教教他。再說,你們兄弟都在西北,多少也算有個照應。”
銀術可被宗翰堵住了嘴,隻好讚同了宗翰的決定。
銀術可走後,希尹問宗翰道:“王爺為什麽不順水推舟?這對您來說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我們剛滅掉了宋,朝廷人事浮動得厲害。拔離速一根筋,我怕他吃虧。”宗翰說道。
希尹得知了宗翰的心意,便讚歎道:“原來如此,王爺真是用心良苦。”
“我也一根筋,王爺為何帶我回京?”婆盧火問道。
宗翰笑道:“你不一樣。你是粗中有細。”
聽了宗翰的解釋,在場人都笑了起來。
宗翰又問幕僚高慶裔道:“先生以為耶律大石一夥人等可能成為大金的心腹之患?”
“王爺,耶律大石本是遼的叛臣。如今他逃亡在外,怕是興不起多大的風浪了。在下以為,亡遼餘黨不足為慮。”高慶裔本是遼臣,雖然歸順了宗翰,心裏惦念的卻還是舊主。他這樣說無非是想給耶律大石留出重整旗鼓的時間。
“西北東南,邊關要務一件接著一件。真希望四海升平的一天能早點到來。”宗翰感歎道。
“王爺所言正是人心所向。”高慶裔附和道。
墨染趁宗望忙公務時,徑自走去外邊尋找那天在帥帳見到的渾身腥臭的少年。這身氣味很特別,所以墨染很快就找到了他。此時,他正在一棵大樹下閉目養神。
“你沒睡吧?”墨染咳了一聲,提示少年有人來了。
如鹽斜著眼睛看著她,心想:這不是帥帳裏的那個小美人嗎?她來找我幹什麽?於是,如鹽問道:“夫人找奴才有事嗎?”
“我不是什麽夫人,我也是被金人擄來的奴隸。我叫墨染。”墨染自報家門。
“奴才叫如鹽,夫人有何賜教?”如鹽站起身來,笑問墨染。
“別夫人奴才的了,既然我們互相都知道對方叫什麽名字,那就叫名字得了。看你的樣子和我應該差不多大吧,我十三歲了,你呢?”墨染和如鹽攀談起來。
“巧了,奴才也十三。”如鹽答道。
“你再奴才奴才的,我就回去了。”墨染不喜歡如鹽口頭上的尊卑意識。
如鹽笑道:“慢走不送。”
“你!”墨染覺得如鹽真是個頑劣的人。
“嗬嗬,不鬧了不鬧了。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如鹽問道。
墨染頓了一下說道:“你身上的氣味,這身膿瘡不像是自生的病吧。”
如鹽沒等她說完就攔住她,道:“噓。你厲害!不過你不要說出去,千萬。”
墨染忽然間像明白過來什麽似的,笑讚道:“我再厲害也沒有你聰明。這樣的主意難為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唉,生計所迫。我隻有活得像泥潭裏的烏龜一樣,才不會被人打擾。不過你能來看我,我當真很高興。走了這一路,所有人都嫌棄我,恨不得我死。隻有你和他們不一樣。”如鹽很是真摯地說道。
“我隻是略懂一點醫術,又好奇你的病根。”墨染聽他說得誠懇,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來。
如鹽笑道:“不管你是為什麽,我都謝謝你。呃,你以後還會來看我嗎?”
“如果是醫患關係,那應該可以的。”墨染說道。
“好啊,下次你來給我治病,最好能給我帶口吃的。天天風餐露宿的,我真是好餓啊。”如鹽揉著肚子說道。
墨染掩嘴而笑,心想:這人真是有趣。
“時候不早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看你身邊的那個極其威風的男人,他是個王爺吧?他似乎很在意你,你不在他肯定會著急的。”如鹽勸道。
聽他提到宗望,墨染臉頰微微發燙。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嗎,他在意她?可是在意又如何呢。他和她不過是主奴關係。更何況他早就有了上百奴仆,她也隻是其中之一。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保重啊。”墨染向如鹽告辭。
“好,你也是。”如鹽也揮著手跟墨染作別。看著墨染離去的背影,如鹽陷入了靜默的沉思與感動,不知不覺間竟有一顆淚珠奪眶而出。
宗望見到墨染回來,就著急地上前問道:“你去哪了?怎麽也不叫人跟著?自從上次你不辭而別,我就總怕你趁我不在時再偷著跑掉了。你一個姑娘家在營地裏亂走很危險的,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
看著宗望心急火燎的樣子,墨染心想:難道他真的緊張我?於是,她如實地回答宗望道:“哦,我去看了那天來帥帳吵著要見邢王的人。我怕他得的是傳染病,傷及無辜。”
“難道你是施藥觀音?你去看他,你能保證自己百毒不侵嗎?”宗望抓住墨染的手說道:“你喜歡給人治病,我也不攔。但是起碼要保證自己安全。”
“知道。”墨染想抽出手,不料卻被宗望抓得更緊。宗望問道:“染兒,我們就要到會寧府了。你可知我們獻俘的規矩?”
“不知道,會殺人嗎?”墨染很緊張地問道。
“那倒是不會。隻不過我們會把童貞尚在的女子獻給皇上。”宗望意味深長地說道。
墨染聞聽此言立即露出一臉的憂慮,舉手投足已經方寸大亂。
“可你我自拜堂以來還都是有名無實,這要是回去了……”宗望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了。
“這。那。”墨染立即紅了臉。她也預想到了自己在不久將來的命運。可是,要想不被獻出去,那麽眼下就隻剩一個辦法了。但這個辦法也太羞人了……
宗望見墨染為難,便很善解人意地說道:“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反正還有些日子才能到會寧府,我再去想別的法子就是了。我去休息,你也早睡。”
眼見宗望就要走出去,墨染急忙叫道:“喂!”
“怎麽了?”宗望回頭看向墨染。
“沒事。晚安。”墨染轉過身,不再看宗望。想到自己的未來,墨染害怕得整晚都沒有入睡。
雖說會寧是金國的首都,但是比起宋都汴梁,這裏卻偏僻得像個鄉村。即便是宗室們居住的王府,也沒見能闊氣到哪去。
墨染下了馬車,見宅院的大門口有幾個小廝上前向她行禮。宗望一擺手,幾人便起身接引主人往裏邊走。
“以後咱們就住這兒。”宗望對墨染說道。
“怎麽不見王妃娘娘來接你?”墨染好奇地問道。
宗望笑道:“她在王府,你自然見不到她。”
墨染早聽人說過宋王府的元妃善妒,宗望的小妾被她逼死無數,宗望因此也跟她鬧過幾次,卻終究是不了了之。如今不用去王府,自己倒是可以苟延殘喘地多活幾天。
宗望指著院子裏的家奴院工婆子丫鬟說道:“以後你們要聽夫人的話,膽敢忤逆,家法處置。”
奴婢們齊齊跪下稱是。
宗望遣走了下人攜手墨染進了臥室。
注釋
此處西夏與西遼的關係參考文獻見劉建麗老師所著論文 【略論西夏與金朝的關係 《寧夏社會科學》, 2005 (3) :76-80】及
【略論西遼與金朝及西域民族的關係 《新疆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社會科學漢文版)》 , 2004 , 32 (03) :7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