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拜堂
“要是像現在這個樣子,接出來也毫無趣味了。在劉家寺我看到的一幕一幕真是又難過又心寒。那些汴梁城裏來的使者,他們可是大宋的紫袍玉帶呀。怎麽見了金人就跟狗見到主人一樣呢?沒有家賊招不來外鬼。你們是打仗很厲害。可是,要是沒有那些貪生怕死的官員一味求和的話,汴梁城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打下來的吧?要沒有宮裏的那些太監做向導,你們真的知道哪件寶貝值錢嗎?我真是想不明白,大難臨頭,錦衣玉食的人竟然集體叛國投敵,隻求自保。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你們有多強大,隻是我們還不夠好。”墨染痛心地說道。
“這麽說,夫人離開王爺,也並不是因為恨我們女真人?”迪古乃問道。
“也恨。但我更恨汴梁城裏那些沒用的貪官和庸兵。我長大了才發現,女真人也不是曾經的女真人了。離開綰心院我也沒有過得更好,一點也不開心。過去的好已經過去了,未來又全然不值得期待。”墨染感到很是絕望。
“夫人這麽說也隻是暫時的心累而已。其實,我倒是相信還會有好日子在等著你的。夫人又會行醫,又精通廚藝,如果去了北國,把這身本事傳授給當地人,那該多好。”迪古乃心想:如果她不是徹底討厭女真人,那麽還是有可能回心轉意的。
“我能有什麽手段,我隻是個平常人而已。你們的王爺還是元帥什麽的,他不是挖了很多能人去會寧嗎?會寧會變好的,沒有我也一樣。”墨染拒絕道。
“可對王爺來說,夫人不在就不一樣了。自夫人走後,王爺找你找得坐立不安,夜不能寐。”迪古乃勸說道。
“有什麽可夜不能寐的,他的禮包那麽都,多到不耐煩去拆。”墨染嘲笑道。
“夫人,王爺是真心待你。如若不然,他也不用興師動眾地叫我帶人過來尋你了。”迪古乃說道。
“尋我幹什麽?我在這邊已經與人有了婚約。斷不會再回北地。”墨染堅決地說道。
“什麽?夫人和人有了婚約?今天來找你的那個大娘就是來說媒的嗎?”迪古乃驚訝地問道。
“是啊。我打算這幾天過去他家看一看,若是日子還湊合過得,那我也就認命了。將軍若是看得起我,就留下喝一杯喜酒再回去,回去就跟你家王爺說沒有見到我好了。”墨染說道。
“夫人不想回去見王爺不過是和王爺有些誤會罷了。唉,我們這些東北爺們兒吧,其實心倒是很好,隻是脾氣急躁,說話粗魯,有時難免詞不達意。夫人就不要在意王爺說什麽了。在我看來,王爺對夫人很用心。起碼在你遇險的時候,是王爺救下了你。你也知道王爺在三軍將士中的地位。他能拋下一切進城找你,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什麽嗎?夫人,我是個沒見識的人,說話也不中聽。但是,咱們判斷人可不能拘泥於聽其言,最終是要落到觀其行上的。你不要總是看王爺說話說得糙,他對你做過的那些事還是很爺們兒的嘛。”迪古乃曉之以理地說道。
“道理確實如此。可我和他終究不是一路人。你家王爺見過太多的世麵,心裏想的事也太多。我這樣又沒見識又膚淺的人實在是應付不來他。和他在一起,我毫無安全感,有的隻是壓力。他不過是喜歡我年輕貌美而已。要是我老了呢?他還會跟一個讓他覺得方方麵麵都和他不搭調的人在一起有意思嗎?我才不要冒這樣的險呢。”墨染自卑地說道。
“嗯。夫人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樣吧,若是夫人信得著我,我就留下來陪夫人一起去看看那家人的情況。好歹我要看見夫人有個好歸宿才能放心回去呀。”迪古乃說道。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你和四哥哥是我見過為數不多的好人,遇見你們真開心。”墨染很感激地說道。
迪古乃在心下盤算著:我且先看看那是戶什麽人家,要是能讓她過上安穩日子,我不如就對王爺撒個謊,成全這可憐的女子算了。這世道,無論是去北地還是在江南,這樣的女子都不會有快樂可言。不過,若是那戶人家不行,我就立即報信給王爺,讓他趕緊過來搶人回去!
吉時已到,墨染被迪古乃抱上花轎,送去了婆家。鞭炮聲和嗩呐聲寓意著墨染正在向新生活邁進。墨染心想:通過接觸與考察,這倒是一戶合我心意的人家。未來的婆婆對我這麽熱情,想必過門之後我也不會受氣。隻不過,她的兒子在讀書求功名,所以我才不得相見。但書香門第的子弟怎麽會差呢?再差也一定比那個負心人強。神佛保佑,但願我將來的生活一帆風順吧。
司儀高喊著讓新人拜天地再夫妻對拜。
墨染很奇怪:不是還有個拜高堂的禮節嗎。怎麽這樣的大禮也能省呢?難不成這是南北差異?可不拜就不拜吧,反正以後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蓋頭下的墨染被新郎官牽進了洞房。墨染進了洞房後就更覺得不可思議。按理說結婚這樣的大喜日子,地不分南北都會有鬧房的人來逗弄新娘子。但自己的洞房卻格外安靜。似乎一個鬧房的都沒有,就連過來討糖吃的小孩子都沒有。想必是這讀書的人家不愛喧鬧,就愛清淨吧。對了,這戶人家的公子不是要考取功名嗎?拜堂之後他一定要去趕著看書複習,所以才不許人過來吵鬧。這樣說來洞房的安靜就說得通了。
喜娘又端來了合衾酒給新人,祝二人白頭到老。
墨染雖然是初婚,但她沒吃過豬肉卻也見過豬跑。她心裏想著:喝合衾酒的話,不是得先把蓋頭掀下去再喝的嗎?這裏的規矩真是奇怪,怎麽處處都是別別扭扭的呢。不過,既然已經過了門,那就一切都聽夫家的安排吧。
喝過了合衾酒,喜娘請新郎官掀起新娘子的蓋頭。低著頭的墨染臉頰上飛起紅暈,出於羞澀,她沒好去看新郎官的長相。
待喜娘說過了吉祥話走出去後,房間裏就剩下墨染和她的夫君了。墨染很緊張,緊張得手心裏竟都出了汗。
“這幫礙眼的可算都出去了。這回就剩我們兩個了,染兒。”
熟悉好聽的聲音卻像炸雷一樣地響徹在墨染耳邊。她陡然抬眼看去,新郎官正是宗望!
“怎麽是你!”墨染大驚失色地問道。
“給你個驚喜。開心吧?”宗望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你怎麽在這兒?”墨染驚訝得舌頭都像打了結一樣。
“當然是來娶你,和你拜堂成親啊。”宗望坐在墨染身邊笑著說道。
“什麽!我不要嫁你。你走吧。”墨染又氣又惱,扭過身子不理宗望。
“胡鬧。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我們可是先拜的菩薩,又拜的天地,現在連合衾酒都喝了。你還想反悔?”宗望煞有介事地把墨染批評了一通。
“我說的怎麽沒有拜高堂。我說怎麽這個婚禮顛三倒四的。原來都是你在搗鬼!”墨染指責道。
宗望被墨染罵了,卻並不惱怒,反而笑道:“拜高堂不是不行,隻不過我爹娘早逝,想拜他們的話,你也隻能等跟我回去會寧府,再拜個夠了。雖然沒拜高堂,可我們拜過菩薩了。菩薩也是我們的證婚人嘛。”宗望解釋道。
“這樣坑蒙拐騙的婚禮,不能作數。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墨染依舊不肯釋懷。
“你看你小氣的樣子。不就是因為太子送給我的那個禮物嗎。我都派發給別人了!你說咱倆好不容易才建立了信任關係,正在找共同語言的時候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自己的愛情之路被宗磐破壞得亂七八糟,這讓宗望也感到心有餘悸。
“什麽程咬金,人家可是帝姬。”墨染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那天對你的態度確實不夠耐心。軍情緊急是一方麵。再者,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相信我。但我可能是太樂觀了。你經曆了這麽多變故,一時間還不得適應。是我不好,染兒,我給你道歉。”宗望很有誠意地向墨染低頭作揖。
“可我還是不想跟你走。我留在這邊是可以過自己踏踏實實的日子的。可你是個心比天高的人,和你在一起,我不踏實。我不想過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日子。”墨染很擔心地說道。
“哦,不跟我走,我不踏實。這麽說你打算去找那個跟你有婚約的人家嗎?隻有跟那樣的人在一起你才踏實?”宗望問道。
“嗯。他家人挺好的。對我客客氣氣的。”墨染美滋滋地答道。
宗望聞聽此言,冷笑一聲道:“你可真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妮子。讓人家騙了還不知道!”
“你說什麽?我怎麽就被騙了?”墨染全然不信宗望的說辭。
“那戶人家見了我賞他們的寶貝,當時就答應了和你退婚。你還做當少奶奶的夢呢!”宗望見墨染不甘心,便用事實和真相來打擊了她一通。
墨染氣憤地質問道:“你!你憑什麽把我的人生弄得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