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仙法
宋欽宗的所作所為讓宗翰在心下暗自鄙視了一番。他與眾將官在議事時嘲諷道:“看來這位趙官家是算計慣了。不光是對咱們背盟、毀約說話不算數,對他自己家人也是如此。這樣的人也配享有天下百姓的朝拜與供養嗎?”
銀術可接了宗翰的話茬繼續笑著說道:“漢人總是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實際上,他們的很多要求都是單方麵的。比如說,他們會要求臣對君盡忠,子對父盡孝。但卻很少會有人去規範為父為君的人的行為規範,沒人會去非議集體中頭領們的行為。日子久了,也就沒人在乎父與君的做派,都隻盯著所謂的“忠孝”來看。結果麽,就會出現‘愚忠愚孝’的道德霸權。漢文化誠然有它的優點,但有時候它的弊端卻反而被世人更為看重,借題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
希尹也說道:“就這點而言,我倒覺得還是咱們女真人做得更清楚、更明白一些。想當初咱們那邊的部落可都是各占山頭,各自為政的。為了合力抗遼,各個部落不計前嫌走到了一起。大家同心協力才創下了今天的這份家業。比如說,國庫的財物誰都不能動,這就是大家一起約定好的規矩。皇上壞了這個規矩,用公家的錢給皇後娘娘置辦了一些胭脂綾羅,到頭來還不是被咱們的王爺拖下龍椅按照祖訓打了一頓板子?萬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隻有大家都按規矩來,集體中的每個人才會有安生踏實的日子過。可見,就法製來說,咱們做得也不差。”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耶律餘睹急匆匆地走進帥帳。他草率地向宗翰施了一個禮,就忙忙地把打探到的汴梁城內的消息告知眾人道:“王爺,那南朝皇帝聽說咱們再次圍攻,現在正滿城遍招能人啊。”
希尹立即警覺地問道:“汴梁城內人才濟濟,要是南朝皇帝廣開言路,說不定真能想出解圍之計。你快說,他們都找到了什麽能人?”
“呃,聽說汴梁城內有個很厲害的道士,名叫郭京。據說此人能撒豆成兵,點石成金,變水為油。”耶律餘睹信誓旦旦地說道。
宗翰雖然身為金軍的高級將領,但對神異之說卻也不敢完全否定。畢竟,養育他長大成人的白山黑水間到處都彌散著泛靈論的薩滿信仰。他和當地的普通百姓一樣,都相信萬物有靈。聞聽此言,宗翰又詫異又好奇,讓耶律餘睹接著往下說。
“王爺,這姓郭的好像確實有兩把刷子。我聽說他在地上畫了兩個圈,圈的外圍兩角分別畫上生死兩道。他把老鼠放進死道,貓放在生道,結果老鼠往圈子裏一走,就被貓咬死吃掉了。”耶律餘睹繪聲繪色地說道。
婆盧火翻了個大白眼,不屑地笑道:“這有什麽了不起的?就算地上沒那個圈,沒有生死道,貓不也是一樣吃老鼠的嗎?這也能叫神仙法術啊?”
見婆盧火不信,耶律餘睹又說道:“將軍莫急,厲害的事還在後頭呢。接下來,這姓郭的又把貓和老鼠換了位置,讓貓在死道,老鼠在生道。這樣一來,貓竟對那老鼠視而不見,由著它在眼前放肆。那姓郭的說,隻要他布個局,讓宋軍占了生道,把死道留給咱們,咱們也會像那老鼠一般死法。”
高慶裔接了耶律餘睹的話茬說道:“如此說來,這姓郭的似乎還真有些本事。我以前聽說過一個波斯的奇聞。從前有個國王,他有一隻很厲害的貓。這隻貓能用頭頂著一托盤的蠟燭一動不動。這個國王每逢遇到過往的商人都要劫掠他們的財物。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也不好明搶,隻邀請客商們與他下棋。如果一局終了時,這貓依然頂著蠟燭托盤,那麽無論棋局勝負,客商們都要留下財物被拖出去砍頭。直到有一天,一個商人藏著許多老鼠進來與國王下棋,這貓見了老鼠才發了瘋地撲上前去,壞了國王的陰謀。最終,客商脫險得救,落了個自在快活。照這樣說,這姓郭的道士可能真有些道行。”
希尹笑道:“高先生講的是波斯版的‘五鼠鬧東京’嗎?故事雖然精彩,但我卻不覺得這就能證明郭道人有什麽厲害的。那貓剛吃了一隻老鼠,肚子飽了所以不會再去吃第二個。貓鼠雖然是天敵,但貓在不餓或者懶得動的情況下也不會去捕捉老鼠的。我可不信這裏邊有什麽靈異。聖人不是說要不語怪力亂神嗎。”
婆盧火問道:“那麽‘寧信其有’也是聖人說的吧?這你怎麽解釋?”
宗翰笑道:“郭道人的一套不可信是肯定的了。至於你說的‘寧信其有’,我覺得是人對未知世界的一種謙虛的態度。有些事未必非得眼見為實。很多事實確實存在過,你卻沒見過,你能因此就否定它的存在嗎?說‘寧信其有’隻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認識世界的機會而已。”
耶律餘睹說道:“王爺就算不信也要早做準備才好。那個姓郭的在演示完神跡之後,已經募集到了七千多名神兵神將。這些人裏還有不少江湖中人,什麽打把勢賣藝的,什麽耍槍弄棒胸口碎大石的……”
銀術可笑道:“說了半天還不就是一些投機倒把的烏合之眾!宋欽宗竟然能相信這樣的人,讓他領兵禦敵,看來果然是腦子壞掉了。”
希尹解釋道:“可見他是他爹的親兒子。他爹徽宗不就自封為道君皇帝嗎?說來也怪,那麽有氣魄的道家思想傳到他們這一輩竟然變成了修仙煉丹意淫的手段,這幫不肖子孫,真是太可悲了。”
宗翰對耶律餘睹說道:“勞煩將軍替我跑一趟去跟這些神兵神將約戰明天。另外,再替我邀請宋王過來,讓他跟咱們一起看看這出神兵天降的大戲。”
耶律餘睹領命出營後,宗翰又差遣婆盧火帶人立即去填平城南的護龍河,以便在攻城時能讓女真的精銳騎兵如履平地般地軍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