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棄城
宗翰點點頭,肯定了大家探討出的結論。他對眾人說道:“宋人偷襲不成,以後怕是也不敢再冒然進攻咱們了。戰爭無非隻有攻守兩麵。他們放棄了進攻,就隻能防守。接下來,咱們想著怎麽攻城才是正路。”
希尹說道:“王爺,我聽說南朝皇帝叫個太監重修了汴梁城的北門。既如此,我們依舊攻擊他們防守最弱的東門也就是了。”
“好,就按你說得辦。唉,隻可惜了那枉死的辛永宗。”宗翰想到一名優秀的對手的慘死,不由得又是一陣惋惜。轉而,他對大家說道:“既然是攻城,我們就得多多地準備些攻城的器材,火梯、雲梯、編橋、洞馬、撞竿、石炮,這些東西準備得越多越好。”
眾將官聽了宗翰的安排,都分頭回去準備。
不出宗翰所料,汴梁城的防守固若金湯。辛永宗死後,接任守城重任的劉延慶拿出了曾在宋與西夏邊境戍邊的一套辦法來對付金軍。眼見女真兵勇奮力攻城,劉延慶把防守的主要任務設定在了消滅金軍的有生力量上。在他看來,兵器打造得是否精良已經不是問題了,隻要兵器管用、實用,即便是酒壇水缸也可以用來禦敵於國門之外。宋欽宗為了支援前線,還把太上皇徽宗從江浙一帶押送來的太湖石也都敲打碎了叫宮人們運往城東。
這樣一來,金宋兩軍勢均力敵,攻守雙方僵持不下,戰爭陷入了膠著狀態。
眼見宗翰攻城進展不順,宗望獻計獻策道:“仗打成這個樣子,再耗下去也不過是徒然增加士兵的傷亡而已,並不會出現有質量的結果。”
“唉,要是我能有更加精良的裝備呢?說不定就不會打得這麽磨磨唧唧、拖泥帶水了。說白了還是咱們這邊缺少人才。缺乏優良的武器才是我們受損的關鍵原因。等仗打完了,我一定要多從汴梁挖些能人回會寧去。”宗翰反省道。
宗望點撥道:“嗯。你說的技術上的差距肯定也是一方麵原因。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缺人手,而是你忘了打仗的目的,所以才陷入了為打仗而打仗的被動局麵吧。”
“什麽意思?你說仔細點兒。”宗翰謙虛地向宗望求教。
“我們不遠萬裏地折騰過來難道是為了和宋人們拚個頭破血流嗎?不是的。我們興兵南下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討回個公道,再順便拿回咱們與宋人聯手攻打遼國時咱們本應得到的那塊土地。我阿瑪在世時,聽信了一個寵妃的諫言不肯南下討宋,咬緊牙關楞充好漢堅守盟約。可是,我們的堅守換來了什麽?還不是南朝君臣一次一次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們把我阿瑪的一番好意當成了我們愚蠢可欺的表現。對於這些不知自己半斤八兩而又對盟友蹬鼻子上臉的人,我們還有什麽可客氣的?”宗望提示道。
“我懂了。既然我們隻想要回我們應得的那份土地和尊嚴,換個方法也未嚐不可。對,咱們跟他們和談吧。兩國談利益還不就隻有兩種手段,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和。”宗翰果然是一點就透的聰明人。
“這時候跟南朝君臣講和有一個好處,就是會動搖他們抵抗的決心。一味的進攻隻能讓對手負隅頑抗,搞不好還會鬧出魚死網破的下場。而在適當的時候講和,一定會削弱他們的戰鬥意誌。要是能用和平的方式達到目的,我們何苦要做生靈塗炭的事呢?”宗望笑道。
“就是啊。說來我們和中原人並無深仇大恨,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兄弟鬩於牆,幹嘛要打得急頭白臉呢?你說得對,咱們跟他們講和吧。估計南朝皇帝比我們更希望看到講和的一天。”宗翰附議道。
宗望冷笑道:“南朝皇帝輕佻無狀,我講和可不是為了他。他要是真有誠意心裏想著百姓,那就讓他出城跟咱會盟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想保命,還是想保國。”
“從他父皇臨危卸任以及康王臨陣脫逃來看,他們老趙家這一枝的人就有怯懦的天性。現在,就是我們開出了這樣的條件,怕是他也不敢答應呢。”宗翰笑道。
“那我可就不管了。咱們給他麵子他不要,大不了繼續把他們困在城裏好了。”宗望不以為意地說道。
聽說了金人的議和條件,宋欽宗當時就回絕了這個逆天的要求。貴為一國之君的他怎麽可能以身犯險呢?這不是君子所為。為了回擊金人的不敬,他特地從各地廂軍中挑選些精明能幹的士兵過來分派給劉延慶,讓他們與禁軍一起守城。
可遺憾的是,不重視武將已經成了宋自建國以來的傳統。士兵們考慮到聖上對軍人的禁忌,都不敢做出頭鳥奮勇殺敵。在他們看來,明哲保身地向聖上展現出令朝廷放心的安全感反而比保家衛國更重要。雖說國難當頭朝廷想著用人,可要是危難過去了,軍功蓋世再惹來君主的猜忌怎麽辦?由於士兵們顧慮重重,心灰意冷,所以劉延慶動員了半天,大家也還是不願意舍生忘死地效忠於宋廷。
為了安撫士兵們的情緒,向士兵們表現出抗爭到底的決心,宋欽宗向士兵們承諾隻要是助戰有功的人每人都可以獲得五隻金碗的打賞,平頭士兵可以通過戰功加官進爵,有官位的將士還可以步步高升。獎勵製度的建立鼓舞了守軍們的士氣。大家與攻城的金軍血戰到底,擊敗了金軍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可到了領取獎勵時,守軍們卻發現大家又被朝廷給誆騙了!兩國交戰讓宋廷多次向金人賠款,皇宮內院一時間竟找不出足夠多的金碗來賞賜守軍。即便是把僅有的幾隻金碗分發下去,怕也隻會鬧出“二桃殺三士”的結局。與其讓大家因為“不患貧而患不均”鬧得不歡而散,倒不如幹脆啥都別發來得安逸。至於加官進爵的承諾,宋欽宗也覺得還是不牢靠,武將太凶殘太暴力,這些粗人一旦獲得實權之後,萬一起了叛國投敵的心思,自己這個做皇帝的豈不是會死得更慘?想到這些,宋欽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自食其言,由著守軍們罵祖宗去了。
而劉延慶作為替宋欽宗傳話的人,也因為君主的言而無信變成了替君主背鍋挨罵的人。在軍中威嚴掃地的他想到了辛永宗的死,不由得產生了“前車之覆,後車之鑒”的感慨。想到這兒,劉延慶一不做二不休地卷包而走,選擇了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