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劫營
得知南朝君臣的新政，迪古乃向宗望匯報道：“王爺，據我探知汴梁城的正規守軍不過才七萬人。南朝皇帝在這種情況下做這樣的決策也太不合時宜了。”
“我原來隻知道南朝的曆代皇帝總是擔心武將的勢力過大影響他們坐穩龍椅，所以才沒命地壓製軍權。現在看來，南朝皇帝不光是不在乎軍隊建設，連百姓的力量也一並無視。有人說北宋的墮落源於朝令夕改，源於內訌不息，文恬武嬉。要我說，這都不是南朝衰弱的根本原因。宋不夠強大的根本原因就是宋的君主沒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他們想的永遠都是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想的從來就不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心懷天下的人才能坐擁天下，但心裏隻有自己的人怎麽能對蒼生負責呢？”宗望頗有感觸地反省道。
迪古乃也附和說：“王爺的這番話才是做大事的人該說出的話。可能是南朝皇帝也覺得人手不夠用了吧，所以他又開始發文招募兵勇保家衛國。”
宗望笑道：“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指望著臨陣磨槍救危難於萬一，這樣的想法隻有南朝君臣才能想出來了。趙桓平時總是怕人家搶他的大權，奪他的江山，出了事才想起來找人解決。花錢要早攢，用人要早交。還是那句話，南朝皇帝是因為太輕視人的力量所以才有今天。人並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隻有把人培養成人才，到了關鍵時刻人才才能為國出力。像他這樣看不起人的人，是不會有作為的。”
迪古乃問道：“既然南朝招募兵勇，那麽我們該怎麽辦呢？”
宗望笑道：“現在我們已經和西路軍會師了。依照晉王帖末合的脾氣，他是不會閑著啥都不幹的。要是咱們也沒黑沒白地跟著攻城，怕隻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既然帖末合帶兵圍攻汴梁城的東南角，你就帶人去西北角等著吧。”
“去西北角？”迪古乃思量片刻，忽然心領神會地笑道：“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對於做慣了天朝上邦的宋王朝的臣民們來說，稍有些氣節的人都不甘心遭受到番邦小醜的圍城羞辱。為了奪回上邦的尊嚴，一個禁軍教頭認為應該在女真人尚未在城外站穩腳跟之時以逸待勞地打他們個措不及防。既然這是兵法上認為對的道理，那麽實踐起來應該是不會有錯的。因此，這名教頭便趁著夜色率領著五千兵馬衝出朝陽門，直奔金軍營寨殺去。
此時，婆盧火與銀術可正帶著隨從們巡營值夜。忽然間，二人耳聽得大營門外的遠方傳來了喊殺聲與衝鋒聲。在短暫的目光交流後，這兩名女真將領忙帶著隨從們上馬提刀殺出了軍營。
夜深人靜時，漆黑一片的曠野中隻有一輪將圓的月亮。女真將士們在月色下奮勇殺敵，那架勢如同虎入羊群。隻廝殺了沒多久，從汴梁城裏跑來夜襲營寨的五千人馬竟被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銀術可看著敵人們狼狽逃竄的背影，心中暗自驚訝地想著：難道這就是天朝的正規軍嗎？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如果南朝的兵勇們都是這樣的實力，那麽拿下汴梁城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而粗神經的婆盧火卻沒有什麽思量。他殺得興起，縱馬揮刀向宋軍追去。
這時節的河南早就進入了寒冬。雖然汴梁要比東北溫暖得多，但它畢竟是個北方城市。城外的護城河上已經結了冰，人或馬直接踩著冰麵過河也沒有任何問題。
眼見宋軍們瘋狂逃命，婆盧火勒馬立在護城河邊高聲斷喝道：“就憑你們這群不成器的家夥也敢來偷營劫寨？老虎不發威，你們當爺爺是病貓嗎！都不要走，上岸來再來與爺爺大戰一場。你們就這樣貪生怕死地逃了，縮在城裏做王八，也算是男子漢嗎？”
東北人說話的嗓門本來就大，而婆盧火這樣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的人比起一般人更是中氣十足。不知是他嗓門太大的緣故，還是宋軍人馬的大批量過河產生超大壓力的緣故，原本能載人跑馬的冰麵竟然哢嚓哢嚓地裂了幾個大口子！不少人紛紛掉進冰洞，陷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裏。
婆盧火見到這樣的一幕，不禁大笑起來。他策馬河畔，一邊打著呼哨一邊作勢再次衝鋒。而他越是這樣癲狂不羈，就越把宋軍嚇得哭爹喊娘。
銀術可在後方觀陣，覺得婆盧火玩得差不多了，就招呼他道：“喂！你玩夠了沒有？王爺還等著咱們回去複命呢。”
婆盧火聞聽此言，才收斂了捉弄宋軍的心性，撥轉馬頭，趕回營寨。
回了帥帳，銀術可向宗翰回稟了夜晚巡營時遇見的奇聞。
宗翰聞聽之後不由感歎道：“宋人的守城軍隊不過才七萬人，這些人又個個羸弱不堪。以弱攻強本就不是什麽上策，難為他們竟然敢來劫營。”
高慶裔說道：“想必這就是敢於以死相搏的‘亮劍’精神吧？宋軍雖然不善戰，但勇氣可嘉。”
希尹搖頭道：“這叫什麽勇氣啊？這是自不量力的匹夫之勇。”
“那麽依大人之見，難道強弱相遇時，弱者就應該束手就擒，坐以待斃？”高慶裔質疑道。
“非也。先生誤會我了。‘亮劍’精神誠然是可貴的。人在處於絕境時必須要懂得反抗求生，這是人的本能。不過，我欣賞的隻是奮進拚搏的‘亮劍’精神，卻並不讚同以卵擊石的魯莽行動。”
宗翰頷首讚道：“說得對！穀神，你倒是說說人怎麽才能既‘亮劍’，又不魯莽冒進呢？”
希尹笑道：“首先‘亮劍’是一種不服輸不認命的態度，人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必須有個積極向上的態度，這是肯定的。既然不打算放棄，那就要想辦法達成取勝的目的。至於做事的手段麽，當然是逢強智取，遇弱活擒。對手太強大當然不能跟他硬碰硬，以柔克剛才是正經。我們在不占上風的時候，保全自己才是第一步，其次才是想辦法消滅敵人。”
銀術可也稱讚道：“正是！咱們要的是積極，而不是激進。這才是聖人們常說的中庸之道吧。”
注釋
本章橋段出典改編自《三國演義》第四十二回 張翼德大鬧長阪橋 劉豫州敗走漢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