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枉死
報信的答道:“回稟大人,戍守東城的辛永宗前幾日懲罰了一個不守軍紀的小卒。這小卒心懷不滿,便散布謠言說辛永宗是被處死的大太監童貫的親信,因為他對朝不滿,所以想趁我軍圍城之際聯手我軍一同報複朝廷。那小卒還說,辛永宗不讓他放箭其實就是為了方便讓咱們攻城。”
“真是人心歹狗不吃!這無父無君的賊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反了他了!”婆盧火憤憤不平地說道。
宗翰忙接著問道:“憑他信口雌黃難道百姓就信了他?”
報信的答道:“說來也巧,東城城頭上的旗幟正好在這幾天換了顏色。這個小卒子說主將易幟是為了接應咱們進城。待咱們進城後,辛永宗就會配合咱們對汴梁進行屠城。百姓們聽了都覺得害怕,所以才紛紛跑去了宣德門的城門下請願。他們舉著登聞鼓一通亂敲,就連開封府的官老爺們也阻止不住了。”
銀術可忍不住笑道:“所以說不信謠不傳謠是一個人很有操守的表現。不過,好端端的,他們幹嘛要改換城頭的旗幟的顏色?”
“這事說起來可就有意思了。在咱們渡黃河之前,汴梁城的有識之士們就請願說什麽立春的和氣能壓製我軍的兵鋒。南朝皇帝迷信陰陽五行,還特地請來了迎春土牛入城,春對應東方,東方屬木,木色為青。就這麽著,東門的旗幟才換了顏色。”高慶裔解釋道。
銀術可笑道:“想不到南朝皇帝這麽八卦。這種話也能相信?”
高慶裔說道:“我聽說這個段子還有下文。自那土牛入城之後,百姓們看土牛的雙目下邊似有淚痕。街頭巷尾一時間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傳言說大宋要完了。而今辛永宗又得罪了一個小卒子,這小卒子把沒影的事說得有鼻子有眼,這麽一來,老百姓還能不鬧事?”
希尹說道:“南朝君臣明知大禍臨頭,不但不想辦法解圍,竟然還迷信術士們的一套,這樣的朝廷,也真是沒誰了。木色為青有什麽用?我們是金,他們是木,金不是正好克木?”
宗翰釋然地說道:“剛才我還在擔心辛永宗不好對付,可從現在這狀況來看,汴梁城怕是要不攻自破了。天上掉下牡丹餅,這樣坐享其成的好事竟然被咱們給撿著了。”
高慶裔連忙稱讚道:“可見這攻破汴梁的不世之功非王爺莫屬。”
宗翰說道:“我哪有什麽大功,還不全是幸運、碰巧而已。”
這時,又有探子來報說:“王爺、各位大人,南朝皇帝為了遣散鬧事的百姓下令用弓箭把他們驅散。堵在宣德門鬧事的百姓們都紛紛逃開了。”
希尹說道:“南朝皇帝辦事還真是魯莽不堪。國家有難明明就要舉國上下同心同德,他八卦迷信叫百姓不放心,如今受到百姓的問責,卻不給百姓合理的解釋,竟用這樣粗暴的手段對待百姓。南朝真是危在旦夕了。”
“王爺,以汴梁百姓做事的風範來看,他們肯定不會甘心就這麽算了。要是咱們真的攻破了汴梁城,那麽這些百姓。”婆盧火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宗翰給了婆盧火一個肯定的笑容道:“你說得對。就算咱們攻下了汴梁城,也不能禍害城中的百姓。說白了這些百姓以後就是咱們的人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算什麽能耐。所以,屠城、殺戮平民這樣的事我們絕不可以幹。我一直以為你打仗隻會拚命衝鋒,沒想到你也有這樣的考量。婆盧火,你進步了呀!”
婆盧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跟王爺出生入死這麽多年,現在我越來越意識到一個問題,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軍而是民。一個國家的戰鬥力強不強大,關鍵要看這個國家百姓的心氣夠不夠穩定,對自己的國家有沒有足夠的信心。如果百姓們都覺得祖國有希望,那麽這個國家就是有希望的。一個軍隊偶爾的一次勝利或者一次失敗都不算什麽,關鍵要看百姓心誌的堅定程度。”
聽了婆盧火的感慨,希尹也讚歎道:“是啊,王爺,等咱們打完了仗,回去之後也得讓咱家那邊的父老鄉親們對開創新的王朝充滿信心才行。要是咱們有了足夠多的能工巧匠,有了足夠多的人才,也許讓家鄉變得美好並不是句空話。”
宗翰點頭道:“對,等咱們和南朝皇帝簽訂了城下盟,一定讓他多給咱們送些能人過來。可眼下呢,這幫被射了冷箭的汴梁百姓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再鬧事的話,首當其衝的還不得是辛永宗啊?我雖然有心收辛永宗在帳下,可如此看來,這位辛將軍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不出宗翰所料,氣憤難平的汴梁百姓們又跑去了辛永宗戍守的東門,他們個個摩拳擦掌地要和他理論理論。而辛永宗正在巡視城防,他並不知道百姓們的來意,還天真地以為既然是自己的同胞手足過來,必然是為了訴一訴擁軍之情,於是就命人放百姓們進來。然而,此時的汴梁城百姓已經失去了理智,加上被欽宗射冷箭的驚嚇,他們把憤恨和怒火都發泄到了辛永宗身上。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無論是被劉禪猜忌的諸葛亮還是被汴梁百姓騙殺的辛永宗,他們的壯誌難酬都說明了一個問題-——決定偉大理想能否實現的並不是精湛的技術與高超的理論。曆史是創造的,也是人書寫的,人心向背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而“人”一定是多數人,隻有多數人都支持你去實現理想,你的理想才有實現的可能。
可令人遺憾的是,宋欽宗並沒有意識到“人”的力量和“用人”的奧秘。繼辛永宗不幸遇難後,宋欽宗為了避免百姓們再次鬧事,為了防止悲劇的再次發生,他下令不許百姓參與防衛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