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磁州
宗望見墨染水蔥般的玉指靈巧地跳動於琴弦間,頓時心生愛意,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個大膽的舉動讓悠遠的琴聲戛然而止。
墨染批評道:“你還是不要學琴了。孔子說過,琴是最好的樂器,最能調和人的心神。可你心神不寧,再這樣下去也是對牛彈琴。”
“染兒是個好醫生,但不是個好老師,對差生沒耐心。”宗望笑道。
“我也想好好教你,可你這種擾亂教學秩序的學生分明就是不尊重我的勞動成果!”墨染正色道。
“哦,我是壞學生。那好,那就讓我壞到底吧。染兒,我想你。你想我了沒有?”宗望把臉貼在了墨染的肩背上。
墨染不敢亂動,她緊張地吞咽了口水,說道:“你要是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好,咱睡覺。”說完,宗望就把墨染抱上床,將她圈在懷裏。
墨染非常害怕,身子變得僵硬,大氣也不敢喘。片刻,她見宗望沒有動作,便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結果,她發現宗望也正在看她。於是她又趕忙飛快地垂下眼瞼,不敢抬頭。
宗望勾起她的下巴,略溫柔地引誘道:“染兒,看著我。我又不會吃了你,怕什麽。”
墨染這才抬起頭端詳著宗望——原來這個男人長得這麽好看。
宗望得意道:“我好看吧。”他摟緊墨染道:“子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你還不能接納我,我也不強迫你。我這樣也很君子了吧。”
“可你強迫我跟你去會寧呀。那也不是君子所為。”墨染想借機跟宗望交涉。
“不是強迫你,是我需要你。你是自遠方來的賓朋,我想跟你樂乎樂乎。”宗望的一句話就打破了墨染的幻想。
“好好的《論語》怎麽從你嘴裏出來就弄得跟胡說一樣?”墨染被宗望氣得笑了出來。
“我是胡人,我說話當然是胡說。”宗望吻了吻墨染的額頭,擁著她酣然入夢。
次日一早,迪古乃就急匆匆地跑來見宗望,向他匯報道:“王爺啊,磁州出事了。南朝皇帝派來與我們議和的王大人竟然被磁州亂民給殺害了!”
宗望聞聽大驚失色,他皺眉問道:“怎麽會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慢慢講給我聽。”
迪古乃歎息一聲道:“王雲在磁州見了宗澤,問了他為什麽憑空汙人清白。宗澤沒有證據,也沒法給王雲一個解釋。”
“可即便如此,宗澤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能把王雲怎麽樣吧!死於亂民?我咋就這麽不信啊?磁州百姓要是真有那麽高的覺悟,還會因為王雲叫他們提前做防禦恨得罵街啊?我明白了,說白了是康王那小子不敢過來跟咱們談判了,所以才鬧出這麽個苦肉計來攪局的吧?”宗望瞬間看出了這事件中的貓膩。
“王爺所言極是啊!我看宗澤也不敢有這麽大的動作。必定是康王搗鬼。隻可惜這個一心報國的王大人竟然死得這麽冤枉。”迪古乃無不惋惜地說道。
“你們說的宗澤是不是全力主戰的宗爺爺啊?”墨染很好奇地問道。
“是不是爺爺我不知道,可他辦的這些事可不像老爺們兒能幹出來的。”宗望搖頭道。
“可宗爺爺在我們南朝人看來是個很愛國的人呢。你們這樣說他真的好嗎?”墨染不確定地詢問道。
“夫人,隻有顧全大局的人才有資格談愛國吧。”迪古乃說道。
宗望點頭讚同道:“對,你的這個觀點我完全同意。愛國不是計較小節的大胸懷。染兒說宗澤是個愛國的人,其實也對。起碼宗澤對南朝的感情是純粹的。這是不容置疑的愛國。一個不會帶兵打仗的人還能高呼保家衛國,難道不是件很讓人熱血沸騰的事嗎?但是,愛國也得有度,有分寸,有頭腦,不能全憑一腔熱血啊。愛是愛,不能糊塗,大是大非麵前一定要夠清醒才行。”
墨染對宗望刮目相看道:“想不到你這樣的人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原來愛不是一種感情,而是一種思想和行為。”
宗望笑道:“既然你已經懂這個道理了,就早一天對我付諸實踐吧。”
墨染登時紅了臉,別過臉去不理宗望。
宗望對迪古乃說道:“既然康王無心和我們談判,那我們也別傻等著了。早點過河去汴梁與晉王會師才是正經。孤軍奮戰的滋味我知道,我不能看他陷在汴梁城下。”
“可河對岸的守軍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軍打算了。王爺,黃河還沒有結冰,我們要不要強渡黃河?”迪古乃請示道。
“強渡黃河的話對岸的守軍就會用箭射殺我們的士兵。那是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的。這樣吧,迪古乃,你去多找些羊過來,等天黑之後在黃河岸邊擺滿戰鼓。把羊倒吊起來,讓它們用蹄子踢戰鼓。過了今晚,且看看對岸的動靜。”宗望詭詐地笑道。
“王爺真是神機妙算。屬下這就著手去辦。”迪古乃領命而出。
果然,轉過天來,黃河對岸的宋營早已跑得空無一人,宋軍懼怕金軍已經成了習慣,聽了一夜戰鼓的他們如同驚弓之鳥,連夜潰散得無影無蹤。
就這樣,從保州出發的宗望一路上披荊斬棘,過關斬將,取天威軍,克真定,汴梁在望。
幾場大仗下來,墨染眼見軍醫人手不夠就向宗望主動請纓。墨染並不想助紂為虐,隻想讓更多的人能夠在殘酷的戰爭中存活下來。由於她醫術精湛又長得賞心悅目,金營裏凡是見到過她的人,沒有不交口稱讚的。宗望雖然不願意讓她行走於兵營,但看見墨染有事可做,每天過得又緊張又充實,也覺得還是這樣能讓她更快樂。所以,宗望也不再阻止墨染,由她去治病救人。
而宗望呢,他必須隔三差五地接待從宋營過來議和的使者。宋欽宗的心思是隻要金人能退兵,那麽歲幣、領地、絹帛、牲畜、女人等等的一切條件都不在話下。錢能買到的太平真是很安逸。可惜,金人並不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