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割愛
自從宗望走後,墨染氣惱的兩天都沒出門。她雖然從小生在花柳巷,卻也是錦衣玉食地被鴇母當做寶貝一樣嗬護著。鴇母喜歡墨染,終究是認為這個女兒長大了會給她帶來一筆可觀的收入。
“姑娘,再多吃點飯吧。你這樣和自己慪氣有什麽好處。”鴇母勸解。
都是你,貪圖他的錢財。讓我見了這樣的混賬。
姑娘說話可要憑良心,如果不是你整天在外邊給人義診,怎麽會招來那些韃子。
“我治病救人有錯嗎。死韃子,臭韃子。”墨染抹著眼淚罵個不停。
“罷了罷了,你沒聽外邊人說麽。韃子們馬上就要退兵了。等朝廷和他們簽個議和文書,太平日子也就來了。韃子們不知禮儀,姑娘休要與他們置氣。”
兩人正說著。梅香跑進來通稟道:“媽媽快和姑娘一起下樓,有貴人來了。”
“慌慌張張的,什麽貴人可大驚小怪的?我們這裏連趙官家都招待得了,一個小官吏來了,你也犯得著咋咋呼呼?真是沒見過世麵!”鴇母雖然嘴上在責罵著小丫鬟,但終究還是不敢怠慢。她一邊命墨染梳洗打扮,一邊跟著梅香就往樓下走去。
府尹老爺端坐正堂,見鴇母行禮,擺手賜座道:“我說,韃子們要退兵的事你聽說了吧?”
鴇母陪笑道:“老爺,這是大喜事,汴梁人盡皆知。真正托萬歲爺的洪福。”
嗯,可是韃子退兵是有條件的。黃金白銀自然是朝廷出,國難當頭,你們這樣的人家理應為國效力。
呃,老爺,我們都是些女流之輩,不知怎樣能效力於朝廷。
府尹老爺清清嗓子,說道:“自古以來王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和藩都是人們傳頌的美談。我朝自然也有這樣不讓須眉的女子。當今聖上命福金帝姬和親北金,促成兩國交好。不過汴梁到會寧路途遙遠,路上少不得人伺候。聞聽貴院有個懂醫術的女子,名叫墨染。可有此事?”
“啊,老爺,確有其人。不過墨染一介女流,哪懂什麽醫術,怕不能伺候帝姬。這。”
“皇上點名要福金帝姬和親,帝姬雖為人婦也欣然領命。你等不過是不入流的娼門,也敢跟帝王家討價還價。”
“不敢不敢。”
“還不趕緊去辦,本官在此等候,今天不把人帶走是沒法向上麵複命的!”府尹老爺嚴厲地說道。
墨染聽鴇母的講述,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鬧。眼見小丫鬟們給她打點行囊,她的頭腦中卻是木然一片。
鴇母塞給墨染一些銀兩,囑咐她一路小心。她抱怨著說道:“你這丫頭,就是不聽話,當初不讓你拋頭露麵,怕招惹麻煩。怎樣,前幾天來的幾個韃子就不是善茬,你言語怠慢,他們自然不肯放過你。這次跟過去,想必就是你我母女永別了。你走了,媽媽我是誰也指望不上了。”
臨行之前,鴇母又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卷送給墨染,叫她千萬收好。
墨染奇怪地問道:“媽媽,這是什麽?”
鴇母打開了包袱卷給墨染看裏邊的一條繈褓。說道:“孩子,你今天就要走了。兵荒馬亂的,我隻怕我們娘兒們沒有再見之日,這是你的東西,你千萬收好。你來我這裏時,還是個小嬰兒。你的這塊繈褓上有些琴譜。我不是經常督促你學這上邊的曲子嗎。我雖然不明白,這琴譜到底有啥玄機。但是,這東西一定是你娘留給你的。”
“啊?我娘?我不是沒有娘?”
“你傻呀!哪有沒娘的人!你娘是誰,我不知道。可是,她還是愛你的。你看,這琴譜是血寫的。到底是啥樣的人,要用血寫個琴譜在繈褓上呢。”
“這麽說,我娘是希望我學會這曲子,將來相認?”
“一定是了。”
“媽媽,可我怎麽覺得這個琴譜裏的曲子差了一點什麽。雖然很好聽,但是,就是差了一點什麽。”
“哎呦,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對琴可不如你懂得多。總之,你帶好這個繈褓就對了。千萬別弄丟啊。”鴇母扭過臉去,抽泣著不再看墨染。
“難為媽媽用心良苦,多謝媽媽的養育之恩。大恩不言謝,墨染從來不知父母是何人,隻有媽媽待我如同己出。這輩子墨染命薄不能報答媽媽恩德,來生結草銜環,變牛變馬。”墨染直直地跪在地上,說著就用力地磕響頭。隨後,她撣撣塵土,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