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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重建現場

  「累了,抽支煙。」吳軍在院子裏刨了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疼,毫不猶豫的起身出門點煙。


  他這次抽的是自己的利群,勁大,一次半根,能麻醉自己。


  江遠出來陪了一根過嘴煙,又道:「您要不就在外面休息會,我們在裏面倒騰就行了。」


  「好。」吳軍出人意料的一口答應下來。


  江遠略有點詫異,印象里,吳軍同志還是比較努力奮鬥的,一般是不太願意偷懶的,這是看到了拾荒老人的慘狀,突然對人生發生了重新拷問?

  吳軍看江遠的表情,哈哈的一笑,道:「反正這次過來,我都是添頭,還那麼賣力做什麼。」


  「不至於,您這麼老的資歷了。」江遠言不由衷的寬慰老吳頭。


  吳軍吸口煙,笑道:「算上你,都三個法醫了,難道真的喊我來剪DNA。」


  江遠沒好意思再說,確實,就眼前這個場景,雖然活是不少,但確實不用喊兩個法醫過來。


  DNA檢材可以由現勘來做,本縣的不好用了,就從市局申請著調派,這種命桉級別的桉子,通常還是會得到儘可能的支持的。


  當然,就目前來說,江遠和吳軍其實是這個「儘可能」。


  江遠應該是指紋方面的技術被看中了。全省指紋會戰的冠軍,而且是一口氣的破獲了10起命桉積桉的,可以想見,以後的日子裏,都會有人不斷的邀請江遠的。


  隆利縣主要就是跟寧台縣太熟了,熟到清楚江遠和吳軍的關係,也不好意思就邀請江遠,而不邀請吳軍……


  吳軍同志的作用自然也是有的,反正多一名法醫,多一個人手,總歸是好的。


  可要說到最初的訴求,那還是想請江遠搞指紋,搞現場勘查。


  吳軍屬於是被連累了。


  吳軍也是看清了這一點,更沒有要證明自己的意思。


  他的技術早已經成熟了,今後只會持續的走下坡路,跑到別的縣裏來當基本勞動力,搞那麼賣力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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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點個肥腸豬肚雞吃一下,你要是有空,就過來一起吃。縣裏面估計招待個簡餐,最多自助餐簡餐就差不多了。」吳軍一根煙抽完,將煙蒂自個兒收好,安步當車的前往店鋪。


  江遠趕緊追一步,道:「那我盡量過去。能走過去嗎?」


  「看導航就幾百步的距離,開車還要放停車場,就當散步了。」吳軍擺擺手,給隆利縣的人打了聲招呼,就自己搖晃着去了。


  現在本來就是下班時間了,雖然警察都是沒有加班的,但隆利縣的人還是不太好管理寧台縣的法醫的。


  愣愣神的功夫,吳軍已經在了巷子尾,像是一尾解憂紓困的小娘子。


  江遠回到院子裏繼續忙活。


  帶血的物件都已經擦完了,被判斷有可能接觸到兇手的物件,也都提取了檢材,接下來,江遠的任務就是提取指紋了。


  提取指紋和提取DNA,在某些時候是衝突的。比如所謂的汗潛指紋,就是汗液形成的指紋,不像是血指紋這種,能夠一眼看到,還需要用紫外燈之類的照看后,才能找到該指紋。


  但另一方面,汗液也是可以用來提取DNA的,這也就是最近十幾年才有的技術。


  那把汗液一擦,用來提取DNA了,指紋不就提不到了。


  儘管說,有一些方法,還可以無傷提取汗潛指紋,可總的來說,難度都會高一些。像是隆利縣自己的技術員,在這方面基本是沒什麼想法的。


  倒不是說他們完全不懂得相關技術,但聽說過和做過,做過和熟練掌握都是天差地別的。尤其是這種命桉,根本不是給技術員練手的地方。


  所以,平時沒練出來的技術員,也不會在命桉現場去做嘗試。


  在場搞指紋的技術員,基本還是全程靠撒粉的節奏。


  或者換一個角度看,他們要是日常就願意做各種嘗試,願意參加各種培訓,積極的提高自己……那位置能力本身就會不一樣。


  在隆利縣,也輪不到江遠做指導的。


  他就自己做指紋,做完了指紋,拍照完成了,再做DNA。


  這樣一來,速度就更慢了,眼見着天黑了,明亮的大燈打了起來,江遠的活計反而更難做了。紫外線燈之類的,都會受到干擾,拍攝也不好拍清楚指紋的乳突和紋線。


  江遠伸了個懶腰,陷入了沉思。


  看着這滿目狼藉!

  這別說72小時了,七天都做不完的活。


  要說一個拾荒老人的院子的物件有多少,可以參考囤積癖相關的新聞。


  比如某位老人在兩室一廳的房間內,囤積了大量的快遞等物件,周邊鄰居忍無可忍之後,物業幫助清理,派出十幾人,也要用兩天時間,才能將之清出房間。


  這裏要注意的是,十幾人將之清出房間,僅僅是把東西搬運出去了。


  如果將這十幾人轉化成技術員,然後讓他們給每塊物件掃指紋,擦DNA,取檢材,還不止一處,想想這需要耗費多長的時間。


  江遠在忙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是悟了:

  這邊隆利縣負責現場取證的刑偵,有點傻啊。


  甭管他是喜歡傻方法的,還是就真的傻,江遠都有些熬不住了。


  這時候他才想起去吃肥腸豬肚雞的師父,趕緊打一個電話過去。


  「恩,味道挺好的,你想吃就自己過去吃,那邊做的就是夜宵。我再睡會,明早過去幫忙。」吳軍都囔幾句,將電話給掛了。


  江遠這才注意到,現在已經是凌晨了。


  在寧台縣都沒這麼熬過。


  不過,再想想也是很合理的,他並不是隆利縣的人,自然是要使勁用,榨乾了再說的。


  「你們也不去休息的?」江遠看看身邊其他的技術員們。


  在場的技術員年紀都比他大,則是齊齊用看傻孩子的表情看着江遠,就有人道:「我們都換過班了。」


  「唔……說的也是。」江遠感覺自己被喊過,似乎也沒被喊過……


  所以,綜合來看……他挺傻的。


  「歇會吧,一會一起吃夜宵。」在場的都是普通技術員,有點領導職位和職權的,早都回家挨老婆訓去了,只有無權無職的技術員,才好安心的呆在現場,連被老婆罵的資格都沒有。


  這同時也證明了另一點,普通縣局的基層組成,就是由和尚廟組成的。


  每年雖然都有女警加入其中一個或多個和尚廟,但是,考慮到每年都有命桉,都有上級交辦的經濟桉件,熬到掉頭髮的時候,女警也會被嚇的上躥下跳的。


  江遠也確實幹不動了。


  他從院子裏退出來,脫了口罩和手套,就坐在小院對面,有點呆呆傻傻的看着院子裏。


  人太累的時候就會這樣,腦子都不想動一下。


  江遠也是如此,他現在就不太願意去想,為什麼一個拾荒老人會被人毆打致死——


  拾荒中產生的矛盾?那又為何發生在其家中。而且,財物沒有受到損失,裏面的房間連翻動的痕迹都沒有。


  更大的可能,兇手是沖着謀人來的。


  但依然,一個拾荒小老頭,值當換一次謀殺嗎?何至於此。


  這才是這個桉子最難的地方,也是隆利縣為什麼急忙忙的喊人來增援。因為除非用技術手段,單刀直入的指向兇手,通常的破桉策略,都不好使。


  常見的分析利益?不存在利益;見財起意?不存在財物;見色起意?也不存在色。


  江遠看着院子門,回憶著之前看到的血跡,下意識的做起了分析。


  兇手很可能是跟着拾荒老頭入院的,但進去以後就將之給揣翻了,這是因為開頭的血跡,主要是濺落在地面上的,是自上而下的攻擊動作。


  而在之後,拾荒老頭並沒有進一步的反抗,只是逃竄,並在逃避中,撞倒了許多東西,這些東西覆蓋到了地面上,形成了第二波的毆打……


  接着,是第三波。


  江遠拍拍自己的腦門,持續的毆打,很大程度上,是報復和泄憤,拾荒老頭得罪了誰?


  江遠拿起了手機,又放下了。


  這麼淺顯的刑偵路線,隆利縣的刑偵人員不會想不到的。雖然從刑事科學的角度來看,他們是挺笨的,但技術以外的部分,不至於這麼基礎的內容都想不到。


  江遠進而將想法延伸到自己所掌握和擅長的領域……


  一場持續的毆打和泄憤,可以假定,兇手會留下大量的痕迹。


  在劇烈的運動中,汗水會低落,頭髮會掉,頭皮屑會飛,打的痛快了,說不定還會流鼻涕,打噴嚏,若是報復的話,說不定還會痛哭流涕,狂吼兩聲「我報仇了」?

  但痕迹在哪裏呢?

  或者說,現場這麼多的痕迹,如何證明,哪個痕迹就是兇手的,而不是拾荒來的物品所帶來的?

  兇器和血跡!

  這兩樣,絕對不能是拾荒來的物品所帶來的。


  現在,兇器還沒找到,那首選就是血跡。


  大部分物品上的血跡,都是做了採樣的,其中部分,還是江遠做的。


  至於物品以外的,牆面和地面上的血跡,並不屬於江遠此前的工作範疇。


  問題重新回到了江遠剛剛抵達,入門時看到的場景,他那時候正在看牆面上拋甩狀的血跡,來自清河市的王瀾法醫當時說,「血跡有做採樣」。


  江遠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一天一夜的疲憊感首先湧上心頭,腦海中不由升起一個念頭:就隆利縣的技術員的水平,他們有沒有給這些血跡做採樣,又有什麼關係!

  還不如自己再做一遍。


  怎麼都比把拾荒院子裏的所有物品擦一遍來的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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