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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楚舊事·第三章

  “不就是馴服了一匹破馬麽,有什麽了不起。”距離木絲言和姚綰二人不遠處的一個姑娘細聲嘲諷道。


  “孋姐姐,你有所不知,那銀鬃沙可是連主君都無法駕馭的呢?”坐在那姑娘身旁的另個女孩子說道。


  雖然這話是在抬舉木絲言,可話語之中聽不到任何友好的語氣。


  “姐姐們說笑了,不過是主君抬愛,沒跟我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罷了,換做你們,也會是一樣的結果。”木絲言拒絕莫名其妙的抬舉,並順便出口懟回了她們。


  “呦嗬,倒是個撒潑的。”被稱為孋姐姐的人冷嘲道。


  木絲言沒再說話,她以為士族大家的姑娘都會如同姚綰這般溫婉和煦,卻沒想還真有喜歡尋釁挑撥的。


  她也懶得理她們,索性就當做聽不到她們的挖苦,賣力地為雅光撒著月桂。


  月夕祭舞結束後,木絲言的胳膊已經累的酸麻,本想著能回家去好好休息,卻被雅光當場截獲,邀她一同入宮參加月夕飲宴。


  木絲言用了諸多理由嚐試拒絕,比如身上的祭服不合適,頭上的步搖不合適,月桂花的香味不合適。


  可木絲言所提出拒絕的理由,一一都被雅光公主擺平了。


  雅光公主的馬車裏已經準備了木絲言更換的衣服,而且為了搭配她的姓氏,還十分貼心地準備了水綠色的衣裙。


  木絲言微怔,不經大腦地問了句:“那姚綰姐姐的,你莫不是準備了綰色?”


  雅光公主略有吃驚地笑道:“你個小機靈,是怎麽知道的?”


  於是,木絲言被雅光公主和姚綰二人一左一右地挾持上了馬車,並且親自幫助她換好了衣裙。


  兒時的木絲言長的太過討喜,討喜到姚綰將她的發髻梳成了平雙髻,宛如神廟之中的神童子一般嬌俏可愛。


  她並未在意自己的裝扮,隻是慨歎,乘著大公主的車馬入宮果然同自己入宮時不同。


  她每次入宮都是給阿翁送午後小食,阿翁所在的駐馬場就在第一道宮門口不遠,進入第一道宮門之後便是要步行。宮門到駐馬場的距離倒是不遠,可怨就怨在駐馬場的占地廣闊的可怕,光馬廄就有百十餘間,還有馬場,和擺放馬車的庫房,她每次走到阿翁所在的太仆閣都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而乘著大公主的馬車,可以一直行進到第四道宮門口再下車去,這也是木絲言第一次看到第四道宮門裏的光景。


  她看著楚宮的朱牆玄瓦,燈火輝煌,不由得慨歎起宮殿的巍峨高聳。


  雅光看著她發呆的模樣,以為她是第一次入宮,甚是膽怯,便走上前拉過她的手道:“莫要怕,今日的飲宴都是主君的近臣,你阿翁和父親可都在,還有你家的大哥,叫什麽來著?”


  木絲言十分感謝雅光公主的照應,知道她與自己閑話家常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之感,便接口道:“叫木絲慎。”


  “對,是叫木絲慎的,在雲夢城做教書掌司的,主君還說要為他做主尋個士族家的姑娘呢。”雅光公主笑道。


  木絲言想了想,自家大哥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不過看自家的父親和母親的模樣,倒是不急。


  與雅光公主閑話家常之時,已過一處石橋,稍行片刻,便到達一處樓閣。


  木絲言提著裙角隨雅光公主走上石階,登高後見一處燈火通明,四麵通透的樓台。


  透過這四麵通透的樓台,能清楚地瞧見不遠處的方廊上有妖嬈的舞姬跳著舞,還有隨之而來的淡淡絲竹之音。


  這樣遠觀,既不被絲竹打擾的徹底,亦能觀賞的完整,倒也精巧。


  樓台之中的飲宴本是到了觥籌交錯時,自雅光公主帶著她和姚綰走入,飲宴忽而安靜了些許。


  跪拜於襄公之時,襄公詢問銀鬃沙現下的情況。


  木絲言乖巧地回答,爭取做到滴水不漏。


  許是今日的瓊漿玉釀使襄公愜意萬分,便沒有再同她一個小丫頭過不去,又詢問了大公主幾句月夕祭月舞的事情,便命她們入座去了。


  木絲言瞧見自家大哥的身旁有空位,便抬腳要過去,誰知又被雅光拉了回來,盛情邀請與她同坐。


  木絲言瞥了一眼高位上的襄公,乖乖地跟在了雅光的身後。


  她坐在雅光的右側,旁邊挨著的是白家少年。


  在她尚未確定坐在身旁的究竟是白素還是白堯,所以極力地保持沉穩和安靜,不觀四處,執著於案上的香糕和炙肉。


  少時,雅光遞來一爵翠色液體給她,她雙手接過,鼻尖略過一陣馥鬱的芳香。


  她知道手上的應當是今年供奉的禦酒,陳年翠竹夜,帶著萬分好奇想要嚐試一口。舉杯放於嘴邊時,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力道,將她送往嘴邊的美酒壓了下去,稍後一隻素白又纖長的手拿走了她手上的酒杯。


  她現在可以確定坐在她身旁的白家少年到底是誰了。


  她癟著嘴,側過臉幽怨地看著白堯將她的酒一飲而盡,為了避免注目,她還是忍著沒有說話。


  在雅光遞來第二盞翠竹液的時候,木絲言盡量背著白堯去接,可美酒才到嘴邊時,又被他搶走了。


  她一生氣,索性做到了雅光公主身旁,與她共飲一爵,這次白堯沒再上手搶酒喝。


  雅光回過頭,看著白堯笑了笑道:“堯公子似是管的有些過了。”


  白堯長歎了一口氣道:“她尚未飲過酒,若是等下醉了,做了逾距之事,公主可要想個法子護著她才好。”


  雅光公主楞了片刻,轉身搶下了木絲言手中的酒,將她趕回了原位。


  木絲言吧唧著嘴,無限地回味著翠竹液的芬芳,隻那麽一口,她便覺著喝酒著實是一件能讓人歡暢的事情。


  須臾,有宮人來報,說白家的素公子與瓊公子和孋家的修公子打了起來。


  眾人皆是驚慌失措,唯有木絲言開始暈乎乎。


  幾個少年被押來殿前,襄公聞訊原因之時,羋瓊和孋修一致對外地指責白素先動了手,而且從外表來看,羋瓊和孋修二人被揍的相當難看。


  襄公問尋白素原因時,白素並未做過多言語的解釋,想來他又是悍名在外,一時間指責他的人逐漸占了多數。


  雅光公主幸災樂禍地悄聲道:“瞧瞧這回還有誰能幫你。”


  還未等白堯起身為白素求情,坐在雅光左側的昭公子忽然起身,行至殿前跪下道:“主君若是要怪,便怪兒臣吧。”


  羋昭這突如其來的求情,讓殿內的人疑惑不已,直到昭公子道出了白素為何痛打羋瓊和孋修時,眾人這才知曉,白素乃是赤血丹心的忠義之人,而非一介莽夫而已。


  一年前,周王將周公主玉琢賜給楚國做新婦,能與她身份和年紀相配的便隻有君夫人所生之子的羋昭。


  玉琢公主嫁入楚國之後,被封為靈玉夫人,卻始終不願同羋昭行夫妻之事。羋昭自覺年歲尚小,不便過早曆經人事,因此也沒有再勉強靈玉夫人。二人雖同住昭華宮,算是舉案齊眉,和諧相處,卻未有真正的圓房。


  於是,昭華宮內便傳出了風言風語,說昭公子在夫妻之事那方麵不行。


  於方才的飲宴上,羋瓊和孋修二人,便是用此風言風語來羞辱羋昭。礙於情麵,羋昭並未做聲,但與羋昭關係甚好的白素便坐不住了,趁著二人離席小解之時,狠狠地暴揍了二人一頓。


  事情的原委一道出,襄公氣的發狂,他最痛恨的便是庶子爬到嫡子頭上耀武揚威,他持起案上的酒爵,猛地朝著羋瓊砸了過去。


  霎時,羋瓊的額角血流如注。


  羋瓊和孋修二人早就嚇的失了魂,跪在地上說盡各種求饒的話,就連的上卿孋家老丈也上前為自家子孫求著情。


  木絲言恍惚之間,聽到了事情的來曆和經過,有些聽懂了,有些沒聽懂,介於她現在已經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便拉住雅光問道:“夫妻之事,是什麽事,很重要嗎,為什麽偏要行,不行會如何?”


  殿前都是求饒的聲音,偏偏她這一問十分突兀,且聲音過於張揚,以至於所有人都朝著雅光公主望去。


  雅光公主臉色已是泛青,連忙抱住木絲言,捂住了她的嘴,並且配合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木絲言常年馴馬,力氣大得很,她被雅光公主捂得難受,隨即掙脫開她的懷抱,朝著白堯倒去了。


  白堯好心的接住了她,可她偏又犯起了酒渾,拉著白堯問道:“她不說,那你說,夫妻之事,是什麽事,小白,你說啊?”


  白堯倒是對夫妻之事不怎麽關心,倒是她叫他小白這事,確實得找個機會問問她才行。


  她抱著白堯的手臂不停地癡纏詢問,一直到殿內有人大笑了起來。


  “都是小孩子,童言無忌,主君莫怪。”說話的正是木絲言的阿翁,木太仆。


  他起身端起酒爵朝著襄公一拜,而後一飲而盡。


  “是啊,主君,瓊公子和孋修他們也都是孩子,孩子之間的玩笑和打鬧,皆是無心,教育過後便好,不必如此大動幹戈啊。”孋上卿誠懇地勸道。


  襄公此時酒醒了些,便不似方才那般癲狂,他見羋瓊頭上的血洞,也是頗為心疼。他吩咐宮人先將太醫署的醫官宣來為羋瓊包紮,又各自懲罰了羋瓊和孋修思過,並禁止宮內的傳播風言風語,違反的宮人立即處死。


  一場危機被木絲言幾句酒後渾話化解了,亦是木太仆的巧言及時,否則有心之人再添油加醋地說些什麽,襄公必是當場將羋瓊趕出東楚。


  平息鬧事的當事人也是酒醒之後才知情,她現在依舊沉浸在翠竹液帶來的美夢之中,以至於雅光公主不得已求了襄公,將木絲言留在了宮裏,同她回到了章華台。


  木絲言於第二日晌午醒來,她擦了擦嘴上的口水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打量著四周。


  看著如此奢華的寢殿,她猜想自己一定還在夢中。


  倒下頭準備繼續睡的時候,卻被雅光提著脖頸,從床上拉了起來。


  這回她算徹底清醒了。


  在雅光的嘴裏得知自己昨夜的壯舉後,尤甚是抱著白堯的手臂又親又啃,木絲言甚想當場撞柱去死,可是她依舊不知夫妻之事到底是什麽事,於是帶著這個疑問,她回到了家中,問起了自己的母親。


  當天傍晚,本來不想揍她的華容郡主,再次手持柳條,從院內,追她追去了木老太爺的書房。


  木絲言知道在宮內言行不當,為木家丟臉了,才要同木老太爺求情,卻被趕來的阿翁救了。


  阿翁說她昨日的言行不當不但無過,還有功。


  她倒是很想在問一問阿翁,夫妻之事到底是什麽事,可見母親一臉凶猛,便乖乖地閉嘴了。


  也是阿翁講出來,她才知道,昨日阿翁借著她的童言無忌說了下去,才將羋瓊和孋修那兩個小子救了。


  阿翁之所以說木絲言立了功,是因為孋修那小子在輩分上算是木絲言的表兄。


  木老太爺早殤的二兒子留下的唯一的一個女兒,名喚木心,便是嫁到孋家做良妻了。


  早前的孋家不過是楚國都城一介小吏,木老太爺看重孋家的淳厚,便放心地將自己的孫女嫁了過去。可後來,孋家水漲船高,做了襄公身邊的上卿,便瞧不上木家著親家了。


  這便是在木絲言出生之後,兩家人都不怎麽走動的根本原因。


  華容郡主告訴木絲言,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姑姑曾偷偷來看過她,隻不過孋家後來管的嚴了,限製了小姑姑的自由,她便很少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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