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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羅綺雖然心中不甘,昭明太子將信任全部押注在澹台不言身上,致使此次出征以慘敗收場。


  可畢竟澹台不言與昭明太子自少時便是相知相伴,亦臣亦友,是昭明太子難以割舍之人。禦臣之術向來需要軟硬兼施,昭明太子放不下身段輕饒澹台不言,這才叫來他,為澹台不言求情了。


  按理說,澹台不言兵敗,是羅綺最想看到的,畢竟他對能成為昭明太子身邊的寵臣十分著迷。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做個成人之美之人。


  一方麵,自己確實年歲尚幼,撐不起大任,若是能在昭明太子麵前,為澹台將軍賣個好,往後習武帶兵的曆練,倒也能與他有個人情往來了。


  另一方麵,在昭明太子麵前亦能得個好名聲,這般雙贏的事情,就沒必要在乎眼前的那些蠅頭小利。


  “此次過錯皆由臣下帶兵經驗不足所致,若殿下責罰澹台將軍,便一視同仁,連臣下一同受過。”羅綺起身上前,跪於澹台不言身後,一同求罰。


  澹台不言偏過臉看了他一眼,道:“你這小潑皮來湊什麽熱鬧,若是想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我與將軍一樣,皆為將領,豈有軍敗,隻罰將軍的道理,若將軍兵敗是因敵方以親人生死相逼,倒情有可原,而我兵敗乃是帶兵經驗不足所致,更應當重罰才是。”能使澹台不言不再求罰的,唯有令其動惻隱之心,這才能使昭明太子得到輕發落之機。


  不損各自顏麵,隻他受些皮肉之苦,兩全其美。


  昭明太子如同假寐的猛獸,雖萎靡不振,卻眸露精光。他仔細地看著羅綺,忽而想到韓子與他說過羅綺天資聰穎,向善為棟梁,向惡為凶煞。


  羅綺這般一湊熱鬧,澹台不言便也不好再求梟首,便一股勁兒地為羅綺求起情來。


  昭明太子見時機到了,便也做起自我檢討來。


  “這次失利,並非澹台你一人造成,想來我也是責無旁貸,那宋國公身體康複,轉身就將梁國釜底抽薪,劃入宋國版圖之中,她是那般雷厲風行之人,我早應當猜到她會扶持陳國,如不將此行安排妥帖,她是不會放心綏綏一人前來郡城關營救莘嬌陽,說到底都是我疏忽,自以為殺了宋國公幾個得力之人,便是得了勝利,殊不知她能舍得八卦門中的能人,便也能派出軍祭酒與你對峙,看來這場征戰,誰都沒得到好處,兩敗俱傷罷了。”昭明太子事後醒悟,所念兒女情長確實是個借口,可他心中目的這才清楚過來,功過得失都是為了想要得到整個九州的掌控權。


  “其實,澹台將軍的失利,並非是壞事。”羅綺說道。


  昭明太子與澹台不言二人同時望向他,不知他所言為何。


  “如今晉國公子在她們手中,那是晉國唯一的繼承人,若是將此事告知於晉國公,他定會火冒三丈,加之早前,晉國與宋國的息郡之爭,晉國公自是不會同宋國公善罷甘休的。”


  羅綺的話語,使眾人眼眸頓時鋥亮。


  話分兩頭。


  媯翼與媯垣壹禦車奔走,眼觀路上唯有一行馬蹄踏痕,緊隨而上。尚且未行五裏路,卻見莘嬌陽逃離時所禦馬匹正停在路旁食草。


  媯翼忙道媯垣壹停下,落車後四下查探,卻未曾見到莘嬌陽身影,唯有先前被她敲暈的晉國公子,伏在馬背上,現已然悠悠轉醒,正搖搖欲墜地要落下馬去。


  媯垣壹登時伸手將他接下,畢恭畢敬地要為他鬆綁。


  媯翼手握赤垢劍,抵在媯垣壹後心,質問道:“將軍可還記得自己姓什麽了?”


  媯垣壹停下手中動作,不明所以地轉過頭看著媯翼:“國君既知他為晉國公子,就要以禮相待,如此粗魯地對待他,毫無君侯德行。”


  媯垣壹此時說話的語氣,仿佛彼時的百裏肆,媯翼片刻恍惚後,嘴角泛起笑意來。


  媯垣壹不知這笑容其中含義,可卻令她身後的晉國公子登時心裏發毛。


  在他眼中這位不苟言笑陳國君,麵容冷豔,手段毒辣,這突然乍現笑容,定然是想到用什麽法子來戕害他。


  為顧著自己的性命,晉國公子做了一個十分愚蠢的選擇。


  他轉過身,緊著自己還未鬆綁的腳踝,一蹦一跳地往遠逃去。


  媯翼冷眼相看,默然收回了赤垢劍。


  僅憑這位晉國公子腦子,鬆綁後想必也跑不多遠。


  “既是如此,那孤暫且就聽將軍的話,以禮相待這位晉國公子。”她將短暫的笑意收起。


  “不過,孤暫時並不打算放他回晉國或是安陽,將軍先將他看好,如若他不見了,孤唯將軍問罪。”


  媯垣壹俯身領命,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繼續蹦躂著的晉國公子,默然長籲一聲。


  她忽覺方才以禮相待的請求,確有些多此一舉了。


  媯垣壹將蹦躂正歡的晉國公子扛回,再度安置於馬鞍。


  此時,媯翼聽聞不遠處,似是有聲響傳來,但由於晉國公子不安地喧嚷,使得她聽的並不真切。


  她猛地大聲叱喝,晉國公子即刻乖乖地閉上了嘴。


  媯垣壹無奈地搖了搖頭,才要追隨媯翼一同前去查探聲源處,卻聽媯翼言道:“你不必隨孤一同前去,在此將他看好。”


  說罷,她飛身而起,獨自往聲發地飛馳。


  起先,路上並無腳步痕跡,似是像被刻意清理過一般,約過百十餘步,地上馬蹄整齊踏過的痕跡才凸顯出來。


  百步開外,有一處稀疏的銀杏林,林中隱約見人影。


  媯翼眯起眼,但見翠枝當中丹衣忽隱忽現。


  她輕盈似燕,踩著青翠枝梢,踏風而行。


  莘嬌陽俯下身,沿著衣角將嫁衣撕下幾條,同幾麵大約三寸長的木板一同,固定住簡蓉斷掉左腿。


  妘暖抱著簡蓉的上半身,盡量將她身體調整正位且舒適。


  媯翼俯身下衝時,被同樣隱藏在翠枝間的夜玦所攔截,二人在短暫交手,察覺彼此身份非敵既友,這才都停了手。


  自莘嬌陽與媯翼二人分開後,一路不曾停歇,往伏山行進的路上,受鎮安將軍澹台不言的埋伏,墜馬拖行至此。


  媯翼見她脖頸間的一圈青紫淤痕,那是她被澹台不言拖行至此後,套著脖子吊在樹杈上所留的痕跡。


  他們想用此方法,造成她自縊的假象,許是為了瞞過安陽的莘家,或是翹首以盼的晉國公。


  簡蓉與夜玦攜夜家軍現身,隨即夜玦擲出飛刀,割斷吊著莘嬌陽的繩索。


  他接住了她,將她救了回來。


  澹台不言下令趕盡殺絕,不留活口,簡蓉這才令手下將秦上元拖了出來。


  秦上元攜媯婁和莘嬌陽出逃安陽,既是叛國之罪。她不再單單是個救死扶傷的遊醫,她還是大周鎮安將軍的妻子,若是被釘在叛國罪的恥辱柱上,澹台不言也絕不會有善果。


  這也是為何,在媯翼奪回陳國之後,秦上元遲遲不離開的緣由。


  雖然,照顧媯婁的病是一部分緣由,但是主要,還是秦上元不知要如何回去安陽,同昭明太子,同澹台不言解釋。


  簡蓉前去點墨鎮吩咐夜玦動身之餘,令鈿鉁紅堂之中的八卦門給遠在定陶城,陪著媯婁施行耕令的秦上元送了口信。


  秦上元得信後,連夜趕路,與簡蓉終在伏山匯合。


  簡蓉的苦肉計,不僅騙過了澹台不言,更騙過了昭明太子。


  他們相信,簡蓉因愛生恨,公報私仇,借由對秦上元下毒手。


  簡蓉的匕首,紮在秦上元心窩三寸之上。此處部位受損,會導致秦上元大量失血,且短暫地進入瀕死狀態,假使性命危在旦夕,卻不會傷及根本,不出幾日就能恢複。


  眼瞧著自己妻子被人所傷的鎮安將軍,終於失去了理智,他命手下士兵全力攻上,忽略了頭上枝丫間隱藏的埋伏。


  千百箭雨猶如郡城關前的主戰場般的黑雲,直朝隊伍中去。


  軍陣一時大亂,哀聲連天。主軍將領卻在執著地與敵方將領廝殺,心急火燎地要奪回自己的妻子。


  他步步緊逼簡蓉,招招致命,簡蓉則不緊不慢,以柔克剛,以秦上元的安危牽製著他。二人膠著,招式不斷,致使周遭兵衛死傷大半。


  郡城關前,偽裝成流寇,被大周軍隊射殺的八卦門一眾,終能閉眼明目,大仇得報。


  簡蓉見目的已然達到,便見好就收,將昏死過去的秦上元向前一推,欲抽身脫離。


  澹台不言伸出手,穩穩地接住秦上元。他眼見懷中的妻子生死未卜,怎會使傷害他妻子的人全身而退?


  純鈞劍影,潮鳴電掣,劍氣如虹,接連斬斷簡蓉身旁的樹幹。


  他清楚她的舊疾,逃跑並不是她的強項,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簡蓉被三四棵樹幹壓住了身,欲掙紮而起時,澹台不言飛身上前,重擊她的左膝。


  她的腿便是這樣斷了。


  被她信任的師弟,活生生地打斷了。


  妘暖趕來時,澹台不言的劍尖正抵在簡蓉的後心處,妘暖急中生智,立即將手中還沒吃完的肉包子丟了過去,一邊扔一邊喊道:“吃我一記毒鏢。”


  澹台不言懷中還抱著秦上元,故而謹小慎微,生怕其中有詐,立刻後退幾步。


  妘暖趁機救出簡蓉,一路高喊著夜玦的名字求救。


  夜玦聞聲即刻下令夜家軍猛攻。


  此行夜家軍為亥醫一支,精通岐黃之術,善百步穿楊之遠戰。


  澹台不言節節敗退,為避免傷亡慘重,便令退兵。


  夜玦欲追,卻被簡蓉扯住了衣角。


  她已然痛的渾身發抖,不能言語,卻還不忘為澹台不言留下一條活路。


  夜玦將簡蓉平放於方才媯翼與媯垣壹共乘歸來的車輦中,他跪坐在簡蓉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卷銀針來。


  媯翼站在一旁,仔細地瞧著夜玦施針地模樣,忽而腹中一陣翻江倒海,蹲在一旁吐了起來。


  妘暖有些嫌棄地站在一旁,唯有媯垣壹從懷中摸出一張方帕,遞給媯翼,順勢安撫著她後背。


  “你與妘暖帶著晉國公子先行回聖安,且將他囚禁在淮古台,不許任何人出入他身旁。”因為腹中難捱,她緊緊握著媯垣壹的手。


  媯垣壹並不知道她的身體狀況,憂心之餘,毫無疑慮地順從著她的安排,用繩索將晉國公子捆緊了,先往伏山而去,待整頓陳軍隊伍後,一同行軍聖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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