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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元不黏天獨自行

  “我可否該去陳國,將信北君請來了?”姬雪一早便知少公子恢複了意識,他有意避開白老,這才不願意醒過來。


  少公子坐起身,將體內真氣試著凝聚,歸息療傷。


  “糾纏著綏綏的人,現在如何了?”少公子開口問道。


  姬雪坐在桌案上翹著腿道:“按照你的意思,將他的內力暫且抹去了。”


  “不過我瞧著你非在害他,白老那藥裏雖然有將內力歸零的之用,但後續,他若再繼續苦練,過個十天半月的便能恢複如初,甚至還能比以往更勝。”姬雪不解。


  “待將綏綏送還給陳國之後,你將他帶來見我。”少公子睜開雙眼,終是恢複了往昔的神色。


  “你還是舍得了?”姬雪捂嘴嗤笑道。


  “舍得,不舍得,她都要回去,如我一樣,是命,不能逃,也逃不掉。”少公子神色冷清,又躺下了身。


  “你的這番說辭,騙騙小姑娘也就罷了,還想連我一並糊弄?”姬雪輕挑眉頭,甚是桀驁。


  少公子閉眼不再搭話,姬雪見他心有鬱結,不願在多說,便也沒繼續挑破他偽裝的那層皮。索性他趁著天還未亮,疾行快步,禦水而行,將於衛姬夫人重重監視之中的信北君,悄然地帶來了渝州。


  二人抵達渝州時,已是接近破曉。此時也正是渝州山間景色最好之時,

  山間本是仙霧繚繞,倏地灑上了一片金黃,半山居物若帶然,如赤丹,掠影浮動,而後消散。


  少公子身穿白色裏衣,坐著木柵之上,遙望雲霧逐漸消散的地方,淡淡地道了一句:“好一處千岩競秀,萬壑爭流。”


  信北君眯著眼,瞧見了坐在木柵之上,身形單薄的少公子。他後抬腳走上前,朝著背對於自己的少公子俯身長揖:“昭明君無恙。”


  少公子聞聲回身一躍而下,扶起了信北君。


  姬雪並未告知信北君,少公子受傷之事,也待少公子走近了,他才瞧見少公子身上有傷。


  “可有尋到囚禁陳候的地方?”不等信北君詢問他的傷情,少公子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信北君麵露懊惱:“早前是尋到了,派人前去營救,沒想到卻打草驚蛇,又讓那妖婦轉移了。”


  “陳國的貴家宗親有多少支持福祥公主為繼位女君的?”少公子又問。


  “目前隻有,隻有昶伯一家。”陳國如今的形勢,未有先前信北君許諾給少公子的那般好,信北君有些心虛,因而說話時,亦是底氣不足。


  “你叫我如何放心把綏綏交還給你?”少公子的言行,使信北君平添壓迫感。這感覺就像諸侯臣子,未按照規定前來朝奉,理所當然地被周王訓斥一般。


  這是少公子的威儀初露,也是讓信北君重新審視二人之間關係的開始。


  信北君沒有再言其他,而是站在原地,等著少公子接下來的話。


  “你怎麽不說了?”少公子眯著眼睛望著他。


  “就算我沒有辦法,昭明君也必定會有辦法,你肯放公主回陳國,定是早已做好了打算。”信北君道。


  少公子垂眸不語,長長的睫毛下投過一片暗影。


  “陳國的內政,我不好過多於插手,但求信北君,能以命相護。”少公子是自有打算,可下卻不是言明之時。


  “昭明君嚴重了,若是昭明君當真不舍,便當著我的麵帶她走,我也不敢多有言語。”信北君故意嗆聲於他,這話險些讓立於少公子身後的姬雪笑出了聲。


  信北君心知肚明少公子割舍福祥公主,讓她回陳國繼承女君之位是為了什麽,所以無論現在陳國的局勢如何,他也必定會放開手,讓福祥公主和他走。


  少公子心裏一沉,麵上平靜無痕。


  “若以後遇到難事,大可來安陽求助。”少公子並不打算給信北君機會,來揭露自己。


  少公子說完便朝著姬雪走去,待福祥公主來渝州時,他還要與姬雪做一場戲,一場讓福祥公主,主動拋棄少公子的戲。


  “昭明君這情深似海的戲,是做給誰看?”信北君終是忍不住,撕開了少公子偽裝的那層皮。


  “看來不光是我一人看清了你,他也十分了解你呢。”姬雪在一旁,不怕事大的煽風點火。


  “可千萬別與我說,你對我家公主是真心的,那便讓我更瞧不起你。”信北君冷哼了一聲。


  少公子背對著信北君,沒有回頭,他揚起下巴,冷冷地道:“你無須瞧得起我,隻需臣服我便可。”


  “若我偏不臣服呢?”信北君冷笑。


  “那便先過問你家公主,她若臣服,你莫不是要與她鋒芒對立?”少公子不屑一笑。


  少頃,信北君最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本就和少公子是一類人,偏生猜中了少公子心裏的那點齷齪,自己卻不屑與其為伍,假裝變得清高起來了。


  不臣服於周王,難不成要臣服於楚王嗎?

  他本就不該講那些氣話出來。


  幼稚可笑。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公主知道了你利用她,她會如何?”信北君麵色有些疲憊,許是想到了自己同莘嬌陽的未來,更加身心俱疲。


  “隻要你不說,她便永遠不知道。”少公子斬釘截鐵地道。


  “說?”信北君笑道:“從何時說起,是從蔡國你毒害她,以來博取蔡侯的信任,還是你知陳候有意將她立為繼位儲君,便在她麵前扮演深情之人,待她登頂之後臣服於你,幫你在後方牽製住楚國?”


  偽裝的皮被撕開的時候,少公子忽然覺得心也跟著裂開了。


  “信北君是個聰明人,如今蔡國已滅,息國亦是岌岌可危,陳國如何才能在這亂世紛爭裏安存,信北君心裏也應有些盤算了。”少公子平靜地說道。


  “我會派人護送綏綏至陳國,信北君若是不放心,便在此處等候,待她上路,便在後麵跟著,若是還需要回聖安布置,避人耳目,便讓姬雪送你回去。”


  少公子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雲霧已是徹底散開了,信北君轉過身望著半山的懸崖寨,閉著眼長歎了一口氣。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身後的姬雪開口問道。


  “不必,聖安早已布置妥當,隻等公主回家。”須臾,信北君張開了雙眼,已是光風霽月,風朗氣清。


  為了避免信北君與福祥公主在渝山相遇,姬雪陪著少公子去了一家渝山人的客棧,並在房前係了沾有橫公族鱗屑紅繩,想來白老看見了,自會帶著福祥公主來尋他們。


  而後,便是少公子躺在床上,平心靜氣地等待著。


  姬雪坐在門對麵的小榻上,他無聊地清理著身上的鱗屑。


  許是渝州太幹燥,他身上的鱗屑便越來越多。


  “姬雪,你可有隨身帶著金花水。”床上的少公子突然開口。


  姬雪一怔,而後便從寬大的袖袋裏,掏出一支翠色瓷瓶丟給了少公子。


  “怎地,怕見她心虛,才喝著金花水?”姬雪嗤笑。


  少公子坐起身,將翠色瓷瓶裏液體滴出一滴於手背,而後低頭將手背上的液體飲入嘴中。


  “我是怕忍不住要將她留下。”少公子將瓷瓶丟回給姬雪,而後平躺了下來,閉上了雙眼。


  金花水,可暫時使人陷入昏厥,卻不會使人失去意識,在昏睡之時,亦能感受到外界的聲響,乃是少公子幼時和姬雪偷懶貪玩,懈怠功課時的必備良藥。


  “我覺著你是沒顏麵見她,才裝死的。”姬雪一臉認同地道。


  “莫要這般來嘲弄我,等輪到你時,看你可還笑得出來。”少公子不屑地道。


  “我與你可不同,我身上自然是沒有那麽重的包袱背。”姬雪道。


  “頔夜公主若要重新奪位,借助的必定不隻是梁國這股力量,所以商溫是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若你想要頔夜公主隻對你專情,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實現。”少公子道。


  “阿纓才不會像你說的那般,隻借助別人的力量複位,她有她自己的打算,況且我瞧那商溫也並不是真的想幫她。”許是被少公子戳穿了姬雪心底的那些顧忌,他說話時有些底氣不足。


  少公子那邊金花水的功效發作,沒了聲響,姬雪見沒人搭腔了,便又在悶悶不樂地刮著鱗屑。


  他突然想起,在救了福祥公主之後,她曾與他說,白素是看上了少公子的美色,才將他帶入楚軍大營的。


  姬雪惡作劇般地笑了起來,卸下身上一處紅鱗甲片,趁著少公子無法動彈,便在他的耳邊以及裸露的肢體上,刮出了青紫色,類似吻痕的印記。


  少公子知道姬雪在做什麽,可偏偏又動不了,隻能咬著牙,氣得渾身發抖。


  不久後,福祥公主便到了,按照先前與少公子的約定,姬雪將少公子身上受的傷一一道出。他並未有添油加醋,少公子身上的傷確實很重,如若是常人,怕是很難熬過去,就算熬過去了,下半生也必定要依靠於湯藥。


  是他和白老頭輪番將自己的真氣注入,這才能生還。


  她抱著少公子哭了許久,姬雪見不便打擾他們,便退出了房門。


  他本想著尋個湖泊去泡一泡,否則這一身的鱗屑不斷地掉落,怕是會引來獵殺橫公族的獵人。沒走幾步,便迎麵撞見了白老頭。


  白老頭笑吟吟地瞧著姬雪看,看的他心裏直發毛。


  當初,他抓他回蝴蝶穀,讓他起誓保護君家後人時,也是這樣的笑容。


  “你不去唱戲可惜了。”白老頭道。


  姬雪翻著白眼道:“還不是你家君執教的,若說戲好,定是非他莫屬了。”


  想是白老已是反應過來,少公子布的這局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君執珍惜這姑娘,怕失去她,這才做戲給她看,讓她記著他的深情不悔,始終不渝。”白老頭道。


  “老白,我怎麽覺著你說的話有些酸?”雖是覺著白老頭是在護短,可不知怎地,姬雪卻覺,他說這話時,倒像是在埋怨少公子不珍視他。


  “你難道看不出,他在躲著我嗎?”白老頭幽幽地歎道。


  姬雪抱著肩膀回想,敢情那小子先前裝死,是在躲著白老?

  “他救了韓小妹,卻未有救韓子的打算,所以這才故意躲著我。”白老頭點明其中。


  韓子和白老也算是交情匪淺,少公子故意避開白老頭,便是不想讓白老頭去與他開這個口。


  “不對啊,我記著他與我說過,莊荀離世之前,是有意讓韓子接任紾尚閣掌司的,他再不濟也不會不救韓子的,況且現下安陽局勢不穩,雖有長公主暫管紾尚閣,但必定不是長久之計呦。”姬雪戳著額頭,思來想去也猜不透。


  “韓子曾拒絕過他接任紾尚閣的掌司。”白老長歎了一口氣。


  白老頭話才落地,姬雪便不禁笑了起來。


  “這韓子也算是活該了,拒絕誰不好,偏生要拒絕他這般個心機沉重的。”姬雪大抵是想明白,少公子要做什麽了。


  他拚死救回了韓小妹,卻不會那麽容易讓她與韓子見麵。總是要韓子從心裏通曉,當初沒有聽從少公子的吩咐,接任紾尚閣的繼任掌司,留在安陽助他,是他這輩子最不可挽回的選擇。


  “老白,你也莫急,他不會見死不救,頂多是讓韓子那老兒吃些苦頭罷了,他拒絕了少公子接任掌司的時候就應該料到,將來有一天會磕著頭去求少公子,讓他接任紾尚閣的掌司。”姬雪拍了拍白老的肩膀安慰著。


  “既然他心裏已然有了打算,那我便不開口去為難他吧。”白老頭想到莊荀離世前,曾囑咐他,若是韓子背棄昭明君,務必要留他一命。看來那時的莊荀,已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對了,你可知道定魂針?”白老頭想起鳳姬夫人身上那七支定魂針,便隨口問道姬雪。


  沒想到姬雪點了點頭,並告訴白老頭,自己曾經被獵人捕獲並作為宋仁公的賀壽禮送去都城臨酉的時候,有人送了十支定魂針作為壽禮獻上。


  隻不過後來姬雪聽頔夜公主夜來無事時與他念叨過,月華夫人曾將其中七支送給曾經的摯友了。


  “塗山族本就起於宋國天幕雪山,這九州之上也就唯有宋國會善待塗山族,且願意與他們為友了吧。”白老搖了搖頭,為塗山族後裔惋惜道。


  “不過同我一樣,為妖物罷了,還妄想和人平權,最終還不是被人扒了吃肉,皮毛做衣,靈魂被困成為守墓的塗山靈,永世不得自由?”姬雪聳著肩,不屑一顧。


  “對於眷戀塵世這一點,你們橫公族倒是比塗山族看得開許多。”白老頭瞧姬雪那自負的模樣,便開口打趣道。


  “誰叫他們性子純善,卻偏生又軟弱好欺,與那黑崖之下的鮫人倒是一個德行。”


  在他嘲弄別人純善之時,總認為橫公族生來便是惡的,與人為契,食人魂魄。想他並不知,橫公族最開始,便是因為一個情字而藏於水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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