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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歲華銷盡客心驚

  少公子故意為前來取他性命的領頭人設了套,被其此刺傷後轉身就逃,而後用早前在集市中買來的豬血滴在他逃走的路上,將所有人故意向他這裏引來。


  他故意放姬雪前去長亭公主府接福祥公主和君綾出城,造成身邊孤立無援之相,引得那些毒蛇更加貪心,仿佛是接到了要將他生吞了的指令,緊緊跟著他不放,蜂擁而至。


  看來想要他命的人,是不願意錯失此次機會,定要將少公子趕盡殺絕方能安心。


  少公子的招式愈來愈快,倒下的人也越來越多。


  少公子一邊逃跑,一邊對抗,他所過之處,仿佛是修羅戰場。


  手中的含光劍似是越斬越鋒利,一擊斃命,卻不染一滴鮮血。


  天逐漸亮起來的時候,少公子的身上已經被從天而落的細雪打濕了,陰風一過,他卻不覺著寒冷,後繼而來的蒙麵人摩肩接踵,仿佛是要耗盡少公子所有的氣力,一定要將他殺死安能罷休。


  少公子記著白老頭曾與他說過,早前的暗影閣還是有些江湖道義的,從不緊追窮寇,可如今雖是秉承一脈,卻如同易主一般,開始將目標趕盡殺絕。


  少公子一邊右手出招,一邊左手歸息,他還不能逃的太快,他還要為福祥公主和君綾爭取逃跑的時間。


  少頃,林中忽然飛射出來數百隻羽箭,直衝少公子而去。


  少公子揮劍,將飛竄過來的羽箭一一打開,待稍微鬆一口氣,歸息時,卻又見飛來一支長約七尺的短槍,迅猛地朝他刺來。


  他揮手去擋,卻是來不及,眼瞧著那隻短槍朝著他的胸膛刺來,電石火光之間,一道紅影閃過,少公子便不見了蹤影。


  許久之後,林中走出一位身著赤褐色雲紋衣,胸前繡著金絲三蛇首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淡淡地道了一句:“憑著你自己,倒也不過是個軟的罷了,到底還是要靠著傾慈祖上給你留的人來救你。”


  少公子被姬雪帶去了渝州,他坐在渝州的竹凳上烤著衣服,卻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計劃到底哪裏出了紕漏,會被那些小人看穿。


  雖然最終導致這個結果的是姬雪不顧少公子原先的囑托,將福祥公主和君綾帶到渝州來見麵,反而跑去了少公子身邊去救他。


  可畢竟是姬雪救了他,況且姬雪早前與白老起誓過,在同等危險的情況下,最優保護少公子。


  少公子怨不得他,隻能怨自己腦子蠢,敗給了自己的小聰明。


  他料到玉少染會在平津出現,可卻未預料到燕君也會出現在平津。


  那支向他胸膛射來的短槍便是燕君的,少公子曾尋君婀姑姑時,在燕君的宮殿裏見過這樣的短槍。


  所以追殺他那些人的是燕君派出的,想來那時他本人一定躲在某處,那支短槍理所當然地是他用大弩射出來取少公子性命的。


  姬雪救了少公子之後,二人立即返回平津,在通向平津王城的路上,他倆果不其然地尋到福祥公主和君綾的馬車,馬車已經空了,趕車的車夫也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姬雪驗探了車夫胸口上的傷,是出自暗影衛的彎刀。


  四周的地上有鞭痕,是君綾用作自衛時留下的痕跡。


  地上的腳印四散,唯有一條清晰的馬蹄印朝著平津城的方向去了。


  少公子眉心一緊,抬腳便去追,卻被姬雪攔住了。


  “若是他們故意引你回去,即是布了天羅地網要你死,就算你死了,也要死得其所,那陳女的母親被困在平津,你找到她又如何,她能聽你的,不顧她母親的生死和你跑出息國嗎?”姬雪置身局外,自然看的清楚。


  “你已經犯蠢了一次了,還要犯蠢第二次嗎?”姬雪看透了福祥公主,就算少公子明確地告知她,鳳姬夫人有少公子安排好的長亭公主保護,想來她也不會放心同少公子一起離開息國。


  那些要他死的人,知道福祥公主是他的軟肋, 便死捏著她,等著少公子去送死。


  “那我問你,如果今日你與我麵臨這同樣的問題,城裏麵那人是頔夜公主,你救,還是不救?”置身事外永遠是看客,身在其中方知痛苦,少公子不是看不見其中的緣由,隻是綏綏是他深愛的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


  “我認為你已經不會問這般愚蠢的問題了。”姬雪放開少公子,譏笑道。


  少公子頹廢地望著通向平津的路,心裏一片灰蒙。


  他搖搖頭,是啊,他和姬雪不同,姬雪是伶俜孤苦,而他,身後卻站著與他牽連著命運的許多人,若是他不要命了,那些人的命呢,這其中還包括他的所有至親。


  “我將陳女和君綾接出長亭公主府時,長亭公主曾與我說,息國侯是要將福祥公主送回去蔡國做陳息蔡三國結盟的質子,所以,你且放心,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隻不過會受她那妹妹桃花夫人的一些欺淩罷了,你若當真想要不顧一切救她,那便在息國轉移陳女到蔡國時,我們再找機會救她便可。”姬雪終是不忍,歎了口氣道。


  少公子望著地上奔去的腳印,斬釘截鐵的說:“可她不會和我走。”


  “即便如此,那也要問問她的意思,若是將來有一天,她怨你,你要如何作答?”想來姬雪經曆了頔夜公主,感情隨之也玲瓏了起來。


  少公子雖然喜愛綏綏,但是唯一的弱點,便是喜歡一意孤行,為她做著決定。


  如今對少公子來說息國已經不安全了,二人暫且去了渝州。姬雪的真元基本複原到最初時,他一人來回於渝州和平津倒是比少公子還要輕巧和迅速。


  姬雪見少公子放心不下福祥公主,便隔三差五前往平津瞧一眼,見福祥公主安然無恙便同天能返回到渝州。


  少公子灰雁傳信給信北君,詢問陳國內情,若是此時將福祥公主送回陳國,可否還能有一線生機。


  而後,在一個晌午過後,少公子沒有盼到信北君的來信,反而是收到了蝴蝶穀的消息。


  是白老頭的親筆,布條上隻寫著“速回”二字。


  少公子了解白老頭,他傳信向來都是字數越少,事情越嚴重。


  是夜,姬雪和少公子踏著月色,連忙趕回蝴蝶穀,直奔彩蝶山。


  二人回來時候,白老頭正在為扶笙,也就是長亭公主和扶風的孩子醫病。少公子記得他與長亭公主訴談後,長亭公主便將隱藏她孩子的地方告知給少公子。


  少公子第一次見到那孩子時,那孩子正在發著高熱,麵色雖不紅潤,但身上的紅斑卻未有長亭公主身上那般可怖。


  收留這孩子的農家夫婦對她還不錯,病時還請來了鎮子上的醫官為她醫病。


  少公子說明了來意,並將長亭公主的信物交給了撫養扶笙那對兒農家夫妻。


  聽長亭公主說,這對農家夫妻早先是受了長亭公主的恩澤,所以才會冒死收留扶笙。


  這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鎮子裏許多醫館兒裏麵的醫官都斷言這孩子活不過十歲。農家夫妻聽聞是長亭公主找到了能救扶笙的人,而麵前的少公子就是能救扶笙的人,兩人連忙給少公子下跪,求他一定要救扶笙。


  少公子見二人也算是至善之人,留下了一筆錢後,便用袍子裹著扶笙,交給姬雪,讓姬雪連夜送到蝴蝶穀,交給君婀。


  “老白,我記得當日我帶這孩子進山的時候,還不像今日這般虛弱。”姬雪開口問道。


  “所以,君婀也是這樣想的,治療過後,她才會越來越嚴重。”白老歎了一口氣,抬起手又像藥池之裏麵丟了幾味藥材。


  那孩子身子浸泡在墨色的藥湯裏,趴在藥池邊上,緊閉著雙眼。她背對著少公子,裸露出來的纖細的手臂上盡是已經發紫了的瘀斑,後背後頸上也都布滿。


  “她外表看起來雖無恙,想來亦是沒有母體那樣多的瘀斑,君婀的幾味藥喂了下去,致使她體內的毒全都顯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想是君婀並未察覺,這毒終究是傳自於母體,已經與她體內的五髒六腑融合,想要一時全都清出體內,無非是要了這孩子的命。”白老頭憂愁地搖了搖頭。


  “這孩子才八歲,焉能承受得住?”


  少公子疑惑地看著白澤,他平時可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醫病的時候從未為誰顯示過這般難過的模樣。


  “翁翁,阿扶沒事,阿扶不痛。”這稚嫩的聲音正是趴在藥池邊兒上的扶笙發出來的。


  她的聲音雖柔軟,卻堅定,仿佛證明她沒有說謊,這藥池裏麵的藥,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疼痛之感。


  老白歎了口氣,道;“那你先趴在池子上睡一覺,等會兒我來叫你,這藥湯起碼要泡一個時辰以上才行。”


  “好的,翁翁,我無事。”她倒是乖巧地繼續趴在池邊兒不再說話。


  白老頭抬起手,示意少公子和姬雪和他一同出去。


  少公子看了姬雪一眼,而後點了點頭,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待走到門口白老頭停下了腳步道:“那孩子想要真正將體內的毒去了,怕是這輩子都難,不過老身這法子,倒是能讓她無憂地活到四十歲。”


  白老頭告訴他們,扶笙泡的湯藥裏麵有一味藥叫珎火,是他從昆侖山的神樹下采摘並帶回蝴蝶穀的。珎火入湯藥後浸泡於身,每日早中晚各一次,一次浸泡一個時辰以上,隻不過,這藥湯過身,便猶如萬針穿刺一般的感受。老白早先是準備了止疼藥內服,可以緩解扶笙浸泡時的疼痛。


  奈何,扶笙拒絕了白老頭的好意。


  因為白老頭告訴她,止疼藥如果喝得太多,會破壞人的記憶,使人忘記一些事情。


  扶笙性子不知像誰,明明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卻執拗著不服用白老的止疼藥,她說她不想忘記自己的母親長亭公主和自己的父親扶風,她不要忘記自己是誰,所以選擇寧願受著萬針穿刺的痛,也不喝止疼藥。


  她乖巧的讓人心疼,方才還安慰白老頭,說自己沒事。


  白老頭長籲了一口氣,而後繼續前行。


  少公子和姬雪見狀,緊跟在白老頭的身後。


  三個人走去了前堂,此時門前的那顆老槐樹已是落光了葉子,隻剩枝椏。


  白老頭坐在堂前的竹椅上道:“這般著急的叫你們回來,是因為君婀不見了。”


  白老頭的話猶如平地驚雷,少公子吃驚地問道:“什麽叫不見了?”


  白老頭從袖袋裏麵拿出一張帛紙,遞給少公子。隻見那帛紙用赤紅色的朱砂寫著:“君綾被困在平津成以西五十裏的桃欖村,若想救她三天內趕到此處,過時不救,其必死。”


  少公子將帛紙遞給姬雪,隨後連忙起身喚來了平日裏照顧君婀起居飲食的荷葉,詢問君婀是何時離開蝴蝶穀的。


  荷葉回想了一下,告訴少公子大概在七日之前,君婀便出山去了。


  “是燕君。”少公子凝眉道。


  “第一次用慕君,第二次用君綾,這般得心應手地利用自己的孩子引姑姑出山,他也不怕遭報應。”


  “怕是應當不止有燕君這一股勢力。”白老頭道。


  少公子忽然想起,劫走君綾的那股勢力應當是暗影衛。君綾雖是蝴蝶穀的人,少公子的妹妹,可卻還是燕國的公主,對於暗影衛來說君綾並無什麽利用價值,更何況與燕君結盟,燕君即利用了君綾,騙了君婀下山,將其囚禁於燕宮後,君綾便是個燙手山芋了,暗影衛便不會再囚著她了,可為何過去了這麽久,卻不見君綾回家?

  “不如我前去此地瞧一瞧,若是君綾在,我便將她帶回來。”姬雪起身便要走。


  白老頭一把將他攔住道;“那燕君知道你的弱點,你就不怕他設下陷阱就等著你過去,讓你這不易恢複的真元再次散盡?”


  早前的燕君在蝴蝶穀來去自如,自然知道姬雪的存在,也知道橫公族的弱點。


  “不如我們暫且先等幾日。”白老說道。


  少公子雖然不明白為何白老頭讓他們等幾日,一直到逐除辭歲那日,一隻灰雁衝進了彩蝶山,落在了堂前的那棵老槐上。


  少公子連忙飛上樹,將灰雁拿在手裏,從它的爪子邊上取下來一展絹布。


  絹布上的清秀小字是出於君婀之手,起筆寫著荷葉,而內容無非就是君婀不在蝴蝶穀,但是現在安然無恙,讓荷葉暫管蝴蝶穀的事物,並讓白老頭將扶笙的病醫好。


  少公子注意到,君婀給扶笙寫了一個藥方,但是寫具體藥材是哪些,隻是寫了在藥房之中,第一個藥匣和最後一個藥匣。


  少公子早前記得,君婀在教君綾調配藥物時,為了防止君綾弄混,便將藥房的藥匣都編了數目的。


  少公子連忙跑回藥房,但見第一個藥匣裏放著的是獨活,最後一個是人參。


  人活,獨身。


  看來,君婀姑姑被困在燕國,而君綾始終都在被暗影衛控製著,沒有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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