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知身在情長在
話說那日信北君與昭明君二人在紾尚閣的湖邊談心,當昭明君說到,他們二人為了權衡利弊,隻談權謀而不談真心時,從而引起了信北君的共鳴。
信北君身為陳國重臣,雖是按行自抑,卻也思忖的多,自作臣子伊始,便被條條框框束縛著,他這一顆忠貞之心隻付予陳國,哪裏還能多給別人半分。
“我不再多言,信北君也會懂我,我知綏綏真心待我,自然也不會將她推到死路上,況且她現在在蔡國也並不是危機四伏,有人在她身邊護著,她暫時並不會有什麽危險。”少公子的話是在給信北君吃了一劑定心丸,卻也在告訴信北君,左右都是扶持一個人坐上這儲君之位,倒不如扶持一個泥濘之中的人,被拉上來之後,起碼對信北君懷有感恩,不說是言聽計從,起碼好過左右搖擺,心計叢生。況且綏綏還是陳候與鳳夫人的親生,就算是犯蠢,也斷然不會同衛夫人一樣,串通母國來禍害陳國。
信北君暫且得不到少公子的任何幫助,如今隻能聽取一些意見來判定陳國的何去何從。看來如今陳國最大的問題便是這儲君之位,若是一天這個問題不解決,衛夫人就會以此為借口來做足文章。
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沸水冒著水泡,耳邊的風聲帶來輕微的腳步落草之聲。信北君與少公子聽到了,互相抬頭對望相視一笑。信北君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少公子也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將手指尖把玩著的茶碗猛地朝一旁的灌木叢間擲了出去。
此時雖草已落敗,但濃密的灌木之中倒也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隨之而來的一聲悶響,以及茶碗落地的脆響使得少公子得知,他方才的茶碗應該是打在那人的身上了。
“看來信北君所選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嘛。”少公子歪著頭,望向灌木叢方向,那人被擊中之後一直沒有動,不是被打暈了,就是恰好打在他的穴位上致使他想動也動不了。
“紾尚閣美名向來傳響九州,我哪知這盛名之地卻有還有如此般的害群之馬在。”信北君側過頭也望著那片灌木叢,不管偷聽的人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對信北君或者是少公子來說都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這我可不管,這地方是信北君選的,這話也是信北君逼我說的,要是被人透露出去了,你我可都不會有好結果。”少公子不慌不忙地支起了手臂,並且靠在手背上饒有興趣的看著信北君,他知道,紾尚閣裏麵是沒有辦法殺人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盡全力堵住那人的嘴。
信北君眸子變得淩厲,看了少公子一眼,深知陳國若想以後附上少公子這棵大樹,必須確保少公子在周地根基穩固之前,不能有任何的閑言碎語。他飲下麵前的茶後,站起身朝著灌木叢走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緋色的繡著荷花瓣的絲履,信北君緊縮著眉頭向上看去,卻見是一身湖藍深衣的年輕姑娘。姑娘側臥在地上,放在那一擊正好擊在她肩膀的穴位上,她沒辦法張口呼救,也沒辦法動彈,隻能睜著一雙驚慌失措的大眼睛瞪著他。
信北君嘴角一勾,心想沒想到是個姑娘,若是姑娘的話那便更好哄嚇了。
信北君走近姑娘,蹲下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姑娘見此,臉上泛起多多紅暈,可眉目之間卻帶著微微怒氣。信北君見此更加得寸進尺起來,抬起手挑著姑娘的下巴,低頭便是一吻。
姑娘的臉羞紅的能滴血,更是怒的喘著粗氣。
“你可聽好了,今天的事情無論你跟誰說都是不光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從我這裏聽去了什麽,也不知你聽去了多少,你若是當真將你聽到的事情說出了,那你被人輕薄的事情也會因你的長舌之事而滿城風雨,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若是你聽懂了,那便眨眨眼睛。”平時的一本正經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偽裝得當,信北君是什麽人,隻有他自己知道。
姑娘秉著威武不能屈的模樣瞪著信北君,根本就不眨眼。
信北君諂笑起來,修長有力的手指解著姑娘腰間的衣帶,姑娘嚇的紅了眼,連忙眨著眼睛表示屈服。
信北君抽掉姑娘腰間的衣帶,卻無意之中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玉牌,他撿起來放在眼前細看,卻見上邊刻著莘字的篆文。瞥了一眼淚眼朦朧的姑娘,信北君抬起手為她拭淚,想這紾尚閣裏的莘氏女也就是那麽一兩個,一個已經婚配於寒門蔣氏,另一個無論是年齡還是脾氣都十分符合麵前的這個姑娘。
莘氏嬌陽,偏愛湖藍,尚閣之中傳樂曲,伯牙不必絕弦去。
信北君將玉牌放進了袖袋裏,又從自己的腰上解下一串靛青色的絡子,絡子打的玲瓏精致,下麵還帶著一串白色的貂毛。信北君將絡子放進姑娘的手裏,順便還摸了摸姑娘的手。
“都說善琴樂的手十分好看,我見姑娘的手也是這九州上絕無僅有的了。”信北君無賴地拉著姑娘的手吻了又吻。
姑娘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麵色通紅的倒像是灌木叢裏麵又盛開的花。
“你可要記得我的話,否則你手上的絡子和我手上的玉牌為證,你的清白可就毀了呢?”信北君放開了姑娘的手笑道。
姑娘堅定地眨了眨眼,生怕他再繼續做什麽不軌的事情。
信北君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抬腳就要走,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轉過頭看著姑娘。
姑娘見他要離開,鬆了口氣,可沒一會兒又見他轉過身看著她,又嚇得心如擊鼓一般。
信北君笑了笑,解開了外衣,脫下之後輕輕地蓋在了姑娘的身上。姑娘的心思緩緩搖動,看向信北君的眼神也開始變的溫柔起來。
“以後遇見不該聽的最好不要亂聽,你要知道這世上可沒有像我這麽好的人,在你偷聽秘密之後,還能讓你活著吹胡子瞪眼睛的。”
“穴道一會兒就自動解開了,我這衣服也不算薄,你先將就著吧,等下醒過來趕緊去喝些薑湯暖身子。”信北君站起身,不再看她。
不知應該說信北君多情還是應該說他不解風情,少公子還真想不出一本正經的信北君能想出這樣無賴的方法來對付一個偷聽的女子,尤其是聽他說,這個姑娘可能是莘氏女莘嬌陽。
莘嬌陽,彈得一手好琴樂,有時喜歡在紾尚閣裏麵傳授琴音禮樂,且她也正是宋爾延妻子莘嬌容的親生妹子。
少公子不知這位莘嬌陽是有意還是無意聽取他和信北君的談話,若說是有意,那背後所指使的人可就有深意的多了。
信北君安慰少公子不必放在心上,這位莘嬌陽一定是無意之中才聽到少公子與她的談話的,當時他注意到湖的北側有一個亭子,亭子中有一把箜篌,想是莘嬌陽要去湖邊彈奏箜篌,這才無意之中撞見了少公子與信北君的談話。
既然信北君說是無意之舉,少公子便也不再耿耿於懷。兩人又去了街上的小酒館小酌了少許這才分開一個回到了驛站,一個回到了王宮。
夜裏,少公子回想著莘氏女巧合的出現,仍舊覺著不善,第二日一早起來直接跑去了朧北宮,恰好遇到了剛與周王議事完畢的宋錦書。少公子想裝作偶遇,可偏偏不知道用什麽借口,轉身想要返回,卻被後來而上的莘姑姑撞見了。
莘姑姑是司衣局的掌事,聽宮內的傳聞說:早些年是嫁入王宮為周王為妃的,哪知她性格要強也是個有主意的人,見周王與王後伉儷情深,不願自己隱忍度日,也不願破壞兩個有情人之間的感情,向上請命,憑得自己一手精妙絕倫的繡工主事司衣局,負責宮內上到周王,下到宮奴的四季服製。這王宮之中就連青顏王後都敬重莘姑姑三分,更別提王宮之內的其他管事。莘姑姑由於常年跪坐在繡車前,冬日裏總會犯腰疾,需要火疚之後才能緩解,周王為此特地免了莘姑姑的跪拜之禮,所以在見到少公子時,莘姑姑也隻是微微頷首。
少公子今日穿的黑色交領流黃緞麵滾邊的常服也是出自莘姑姑之手,少公子這才想起來早些時日與莘姑姑約好,今日一早在清溪宮量體裁衣,縫製冬衣和狐裘的,倒是他給忘記了這件事。
“我這才從清溪宮出來,你宮裏的宮奴說你一早就出去了,偏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莘姑姑已有不惑之年,想是平時在宮中保養的比較好,看起來才略顯年輕。
少公子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定是莘姑姑的聲音引來了宋錦書,少公子不知道應當怎樣回答莘姑姑,尤其是宋錦書正往他們這邊走來,總不能說是專門來朧北宮堵截宋丞相吧。
“在這遇見總比遇不到的要好,這天就快冷下來了,為了司衣局裏麵的姑娘少些熬夜趕製狐裘,你這就隨我一同去朧北宮同王上一起量衣吧。”想是因為周王看重少公子的緣故,她對少公子十分和藹。
少公子瞥見站在莘姑姑身後的幾位繡女,其中一位正捧著少公子前日在雅音樓舞劍之時踩壞衣袂的那套衣裳,估摸著是補好了,來給少公子親自試穿的。
少公子隨即點了點頭,轉過身準備與莘姑姑一同往朧北宮去。
此時的宋錦書近在咫尺,見少公子轉身過來才要開口問,卻被一旁的莘姑姑打斷了:“丞相今日看起來略顯疲憊,是這幾日應付各國的使臣過於勞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