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托身白雲還故鄉
她們還未開口告知,卻聽營帳的入口傳來兵衛的談話聲。
“陳國的這些姑娘當真不如息國的香軟聽話,一個個拗的狠。”一個兵衛道。
“再拗能怎麽樣,像昨天那幾個不聽話,不是照樣被白都尉丟到林子裏去被野獸啃了?”另一人搭腔道。
“話雖如此,可咱們享受不了,看著也眼饞不是?”第三個兵衛插話道。
“今天可好好給你解解饞,營帳裏麵的都被哥幾個給綁了,隨意你消遣。”
隨著說話的聲音,營帳入口出現了三個身穿鐵甲的兵衛,他們入帳後,見營帳內姑娘們手上的繩索都鬆開了,神色皆是驚異。
幾個姑娘見到他們,也都害怕地躲在我的身後。
我站起身,環抱著雙肩,鎮靜地看著他們。
“呦嗬,這新來個膽子大的。”站在最前的兵衛朝我走了過來。
我雖然打不不過白素,但是這幾個蝦兵蟹將,倒是難不倒我。
兩三個回合將他們三個撂倒,便用眼神示意那幾個被嚇傻的姑娘,趕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有三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姑娘異常勇敢,拿起地上的幹草,便將三個兵衛的嘴巴塞住了。
其他人見狀也都拿起繩子,三下兩下將三人用繩索捆的結結實實。
營帳外麵風平浪靜,並沒有兵衛注意到營帳內所發生的一切。
我打的有些累,便席地而坐,看著一個個楚楚可憐的姑娘,忽而心生一計。
“你們有誰熟知周邊的地形,可以從楚軍的大營找去潼安城的?”我開口問道。
幾個錦衣華服的姑娘搖了搖頭,倒是早先拿幹草塞兵衛嘴巴三人的其中一個怯生生地舉起了手道:“奴識得附近的路,知道去潼安怎麽走。”
我雀躍地將她叫到跟前來,從身上扯下來一塊布問道:“可會畫圖,可會寫字?”
姑娘睜大了雙眸看著我,認真地搖了搖頭。
“那如果你去了潼安城,再讓你回到此處,你可尋得到?”我又問。
姑娘轉了轉眼珠,而後笑道:“認得,奴自小就在山林之中長大,所以會用特殊的方式記路。”
我咬破手指,隨即在撕下的布上寫到:仲憂阿弟,如今我困於潼安楚軍大營,因救了大營之中淪為娼奴的陳女,特此讓她帶信於你,此人為山林中的農戶,識得楚軍大營的位置,如若可行,帶兵偷襲楚軍大營,燒其糧草,斷其後路。
我將手上小白送我的指環摘了下來,將布條綁在上麵交給她道:“扒了那三個兵衛的衣服,你先帶著兩個人從大營之中混出去,往潼安城逃,將此物交給守城的北郭將軍或是監軍媯婁。”
“那阿姐你怎麽辦?”她將信物揣在胸口的衣袋之中,眼神清澈,並不知我的身份。
我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
依舊是那三個膽子最大的姑娘,手腳麻利地將三個兵衛身上的銀甲脫掉,穿到自己的身上,而後用塵土將各自的臉抹黑了,拿著畫戟和長槍垂著頭往外走去。
剩下的幾個姑娘大都是身著華服,瞧著像是貴家之女,躲在一處隻知發抖。
我見狀,便沒有再同她們言語,反將三個被脫的隻剩下寢衣的兵衛堆在一處,用幹草遮住。
做完這些,已是大汗淋漓,便坐在一旁,按照小白教我的方法練習歸息。
待天色暗下來時,營帳前又傳來了人聲。
我躲在帳後,待看見走入兩個身穿兵甲之人,便抬手將他們擊暈了。
將二人拖到那些還在顫抖的姑娘麵前,輕聲地問道:“你們還有誰,想要逃出去?”
她們全都在細聲地哭喪,沒人有說話。
“這是你們生的機會,難道要放棄嗎?”我不知為何逃跑的機會已經在她們眼前了,而她們卻隻知道哭。
“沒用的,我們逃不掉,若是被抓回來,死的更慘。”一個身穿緋色錦衣的姑娘抹著眼淚輕聲道。
“若是,若是不逃的話,受些苦,但至少能活著。”另一頭戴金簪的姑娘細聲道。
“況且,我們平時出門都乘馬車,哪裏認得路,逃出去了,被林中的野獸吃了,還不如呆著這。”躲在最裏麵,衣上環佩滿身的姑娘道。
我覺得她們說的很有道理,可卻還是被她們氣到胸口痛。
我見說不動她們,便決定自己走,正準備扒其中一人的鐵甲時,門口又傳來了人聲。
我連忙將那二人拖到營帳後,並用幹草蓋了起來,而後立於營帳入口處,待外麵的人走入之後,出手偷襲。
那人反應迅速,似不是普通小兵。幾個回合之後,我發覺自己壓根打不過他,便趁著躲他時,從地上抓了一捧幹草朝他臉上散去。
待他專心撲落麵上的幹草時,我趁機朝著營帳外跑去。
營帳外忽地火光四起,將營帳之中照的透亮,我停下腳步,但見從營帳之外走進一位身著黛色纏枝花紋華服的少年走了進來。
這是在白日時,稱楚王為父親的少年。
“白都尉,是知和輸了,那兩壇陳年翠竹歸你了。”少年眉宇間神采飛揚。
“殿下承讓了。”於身後,我甚為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回頭望去,卻見方才與我過招的正是白汍毓,隻不過拜我所賜,他的發絲間還插著幾根幹草。
“我倒是沒想到,你這個小小的陳國公主倒還有些反骨?”少年同我一般高,晶晶亮的眸子之中盡是清高。
我沒有說話,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
少年笑了笑轉身坐在了兵衛抬來的小榻上。
“我同白都尉打了賭,猜你會不會逃。”他翹著腿,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道。
“我見你都同父王求饒了,還要委身於他,便覺著你同息國那位桃花夫人一樣,是個軟弱的,於是賭了你不會逃。”他摸著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
少時,門外幾個兵衛押著兩個身穿同樣兵甲的人進了營帳,我仔細一看,正是白日裏逃出去那三個姑娘的其中兩個。
“怎麽隻抓到兩個,另一個呢?”白汍毓厲聲問道。
“回都尉,那姑娘跑的太快,我們幾人都沒有追上。”一位小兵委屈地道。
“那便騎馬去追,總之追不到就殺掉。”白汍毓怒道。
小兵接到命令之後,便跑了出去。
與此同時,先前被我打暈的那幾個兵衛醒了過來,便都搖動著身子,從幹草之中爬了出來。
站在附近的兵衛瞧見了,俯身為他們解開身上的繩索。
他們起身之後,拜了那位少年和白都尉,而後,便抬起腳,朝著身穿銀甲的姑娘踹過去。
我知道這兩個姑娘被抓回來,必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可畢竟慫恿她們出逃的是我,我不忍袖手旁觀。
我趁機抽出一旁兵衛腰間的長刀,朝著那幾人的腿砍了過去,那些人吃痛一個接著一個地向後倒去。
趁亂時,我猛地回身拉起榻上的少年,以長刀逼著他的脖頸緩緩地道:“放了她們。”
少年臨危不亂,鎮靜地道:“放了她們,誰來給我大楚的兵將尋樂,你嗎?”
“禮之用,和為貴,有所不行,知和而知,你若懂你自己名字的意思,便求你能像個人一樣,善待眾人。”我看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
“娼奴怎可為人?”他輕蔑一笑。
我手腕忽地被一重物擊打,長刀落地後,我被白汍毓狠狠地押在地上。
少年從容地抖了抖衣上的褶皺,俯下身捏著我的下巴道:“你這女人倒是合我胃口,今日丟了一個娼奴,不如你來我帳中侍奉可好?”
“殿下,楚王雖將她關入娼奴營,但命令任何人不許動她。”一直站在少年身後,背後負長刀的男人開口說道。
如若方向沒有錯,方才擲出重物擊打我手腕的人,應當就是這個男人。
“現在不許動,不代表以後不許動,那桃花夫人父王在剛得來之時不也寶貝的緊,可現在呢,圖了幾天的新鮮,便將她賞給舅父了不是?”少年站起身,皺著眉頭,責怪著男人的掃興。
“殿下,敬先生說的不無道理,若是殿下真想要她,還是先問過楚王。”白汍毓說道。
少年翻著白眼坐回了榻上道:“你們還真是無趣,算了,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
“不過,她讓我輸了賭局,我要好好懲罰她一番。”少年俏皮地轉著眼珠,突生一個可怕的想法。
“將她的手腳綁了,丟在此處,她不是想要救這些娼奴嗎,我便要讓她親眼瞧著,這些娼奴被褻玩,聽著她們的慘叫。”少年的笑容像是修羅殿裏的惡鬼。
少年帶著他的敬先生和白汍毓離開營帳的時候,我的雙腳和雙手被綁的死死,分毫不能掙紮,而我的雙眼正對著的便是那些姑娘被囚禁的地方。
少頃,十幾個兵衛接連走了進來,將那些姑娘撕扯著,蹂躪著,踐踏著,摧殘著,在我眼前將她們生吞活剝了。
我閉著眼睛,不去看,可耳邊傳來的全是她們的哭喊聲。
於夜半之時,哭喊的聲音才逐漸停了下來,我不敢睜眼,也害怕睜眼,迷迷糊糊地似是哭著睡了過去,卻被人又輕輕地喚醒了。
我緩緩地張開眼,見到了芊芊。
我坐起身才要開口詢問她,卻被她用手堵住了嘴。
“我來帶公主離開這裏,公主莫要說話。”她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
我點點頭,順勢看去,卻見她脖頸之處一片淤痕。
我清楚地知道,那淤痕是如何得來。
她拉著我的手站起身,待走過已經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那些姑娘的身邊,芊芊脫下了鬥篷,將幾個衣不蔽體的姑娘罩住。
我瞧見她的裙子兩腿之間似是有血跡。
我抓著她的手便更緊了。
“我現在沒有辦法帶你們走,不過,你們要活著,一定要活著,公主一定回來救你們。”芊芊朝著那些姑娘,輕聲道。
我內心有悔,我沒有能力救她們,卻又將她們推入深淵。
芊芊已經將營帳前的守衛擊暈,而此時又是處於夜半時分,大營之中的守衛本就比白天的少,在黑暗的掩護之下,躲藏也較為容易。
繞過幾處巡邏的隊伍,芊芊拉著我行至楚營的馬廄之中。
我隨著她一路朝馬廄的最裏麵走去,半晌她停下腳步,轉過身朝一處黑暗中行去。
馬廄之中燭火微弱,隨著一聲馬鳴,黑暗中一匹渾身金黃的駿馬走了出來。它的毛色金黃,在黑暗之中散著柔和的光。
這就是傳說中天幕雪山腳下的寶馬銀鬃沙。
“烏金,我回來了。”芊芊抬起手撫摸著它額間的毛發。
它溫順地蹭著芊芊的手掌,漆黑的眼中似是有淚光閃爍。
“這,是你的馬?”我走上前去,也想摸一摸這順滑的毛發,卻被它躲開了。
芊芊點了點頭,拉著韁繩將它遷了出來。
而後她翻身上馬,待坐穩了之後朝我伸出了手。
“公主,我們走。”
我拉著她的手,側身上馬坐在她的身後,忽而感覺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帶我衝出馬廄之時,楚營已恢複了光火通明,百來個手持兵刃的鐵甲軍將馬廄這邊圍的水泄不通。
芊芊幾次禦馬前衝,卻都因害怕鐵甲軍的戰戟傷了烏金而被迫撤了回來。
“阿言,你要逃去哪裏?”隨著聲音望去,我見白素站在不遠處的點兵台上,他紺青色的長袍在烈風中呼呼作響。
芊芊沒有理會他,而是尋找可以突破重圍的缺口。不刻,她勒緊韁繩,驅使烏金抬起前蹄一連踹飛了幾人,憑著失掉這幾個鐵甲兵的缺口衝了出去。
烏金還沒有撒蹄子開始跑,脖子和四肢便被四處突然擲來的繩索給套住了。隨著繩索大力地拖拽,烏金已是精疲力盡,眼瞧著撐不住將被繩索撂倒。
電石火光之間,芊芊抓著我的肩膀,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地上。
而一旁的烏金被兵衛用繩索捆住後,無法奔跑,嘴裏發出悲鳴的嘶吼。
“這次,你休想再逃。”白堯手持一把青玉短劍,俯身而下,直直朝著芊芊刺去。
我見狀,拉過一旁兵衛的畫戟為己用,替芊芊擋開這一劍。
隨後芊芊接過我的畫戟,上前與白堯交手。
有芊芊拖著白堯,我便開始試著突出鐵甲軍的重圍。
然而,我一連幾次試著衝破重圍,卻都被層層圍困的鐵甲兵用盾懟了回去。
我發現他們隻是在嚴於防守,並沒有要上前捉拿我的意思。
已是累的精疲力盡的我,隻能坐在地上看著白堯和芊芊打鬥。
芊芊今日的身體想必受損嚴重,於白堯交手幾個回合後,明顯處於下風。
我起身想要去幫她,卻被身後的幾名鐵甲軍死死地按住了。
白堯的青玉短劍雖然瞧起來像是個精美的裝飾物,可卻十分鋒利,幾劍斬下去,芊芊手上的戰戟已經成了兩半。
她用斷掉的戰戟去擋白堯的玉劍,雖擋住了劍刃,可卻被劍氣所傷。
她倒在地上,噴出一口血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