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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為誰醉倒為誰醒

  “良人,綏綏已歸,你便莫要糾結於騙與否,不騙與否,最重要的是孩子安全,而不是他們的用心。“娘親見此立即走到父親身邊,拉著父親的衣袂柔聲地道。


  父親被氣的咳了起來,娘親又踱步到茶案旁,倒了一杯清飲呈給了父親。


  我知道自己錯了錯事,趴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側臉看著百裏肆卻見他仍然是一臉平靜,隻不過嘴上倒是有些蒼白。


  我想著他為了尋我一夜都未睡,自然臉色不會好到哪裏去,因而也沒有放在心上。


  “你且說一說,你夜半入林到底是為何?“父親平穩了片刻,而後開口道。


  “為了兩隻幼狐。“我回道。


  我將昨日冬獵致禽所見,在死去赤狐身上留有乳凝之事說了出來。並且下定了決心去救在風雪之中失去母親哺育,又即將被風雪凍死的赤狐幼崽。


  包括冬獵夜宴之時,套取媯燎的話,詢問哪裏得來的赤狐時的別有用心。並且告訴父親,百裏肆應當是在席間察覺了我的異樣,才知道的我夜晚要入林中去救小赤狐。


  不過,當父親得知赤狐幼崽,現在已經安然地養在仲憂帳子中,並且由一隻母獐子的乳汁來喂養,他倒是輕鬆地舒了一口氣。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父親緩緩地笑了起來。


  見到父親笑了,我可算是鬆了一口氣。望著百裏肆微微一笑,卻瞧見他眉頭緊鎖,神情說不上是痛苦還是怨恨。


  總之,比我今早初見他時,還要不好。


  “罷了,罷了,總算是安然無恙。“父親擺了擺手,巍巍戰戰地坐在了小榻上。


  “你們都起來吧,莫要跪著了,折騰一宿了,都快回帳子裏去歇息吧,明兒一早再返回聖安。“


  我安然一笑,連忙站起了身,滿目星光地看著父親。


  “為了孤和你娘親,希望你今後莫要魯莽,這次的事情,下不為例。“父親看著我明媚的樣子,逐漸地展露出了笑臉,隻不過卻仍舊在咳嗽。


  不知父親何時,身體竟然也變的這樣差了。


  我剛要開口問,卻又被父親追著道:“還不走嗎,莫非,非要孤賞你們幾鞭子,你們焉能心安?“


  我一聽,連忙拉著身旁一動不動的百裏肆,朝著父親盈盈一拜,迅速地撤出了父親的帳子。


  待走出外麵,我鬆開了百裏肆,轉身看著他開口問道:“你不告訴父親我夜半闖入林子,多半是懼怕父親與娘親為我擔憂,更多的卻是為我著想,害怕芊芊由此而背負我的罪,被父親處死以做示警“


  所以,在最開始百裏肆想要殺掉芊芊,不過是嚇唬我,更讓我明白,如若父親當真得知一個奴婢跟著我胡鬧,卻絲毫未有勸誡,一定不會輕饒了芊芊。


  百裏肆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他挑著眸子瞪了我一眼,而後繞過我,緩緩地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我回身扯住他的披風的一角:“你且說說你,明明是好心,卻故意臭著臉,明明昨夜在野林子裏麵尋了我一整夜,卻還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做,你這樣擰巴可否讓自己舒服了? “我努著嘴開口問道。


  百裏肆停下了腳步,可依舊沒有回頭。


  待我抬腳要走到他麵前,再次質問他時,他卻筆直地倒了下來。


  我見狀驚呼一聲,從他背後接住了他。


  他麵色變的慘白,且緊閉著雙眼,額頭上全是細汗。


  我觸摸著他的額頭,卻發現他渾身似是燙的駭人。


  我大聲地叫著四處巡視的禁軍幫忙,並且讓人去通知太醫賀去信北君的營帳之中。


  我原以為百裏肆是因為尋我,所以昨夜在野林子之中受了風,才會發熱。一直到太醫賀將他的甲胄退下,我才發現百裏肆的胸下受了兩處刀傷。


  我想起芊芊曾與我說過,上卿府親兵統領有一個叫宏叔的人。吩咐禁軍將此人叫了來,詢問他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百裏肆的身上會受傷。


  宏叔詫異地望著我,對百裏肆受傷一事,也是毫不知情。


  看來,這刀傷一定是在他進入野林子後,與人交手過後而留下的。他故意忍著不說,一直在林中尋我,想是也怕我受歹人暗算。


  我望著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百裏肆,從而心生虧欠。


  “宏叔,“我悄悄地將他叫到無人的地方“可否帶著幾個人,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悄悄地按著昨夜百裏肆尋我的路,再探上一探,我想知道百裏肆因何而受傷,又是在哪裏受的傷,我方才已經派了二人前去入林探查,不過他們不如宏叔是練家子,怕是遺漏了什麽蛛絲馬跡。“


  宏叔俯身作揖道:“如若公主不吩咐,老身我亦會去查探一番,畢竟我想知道是何人竟敢大膽地傷害少主。“


  他若稱百裏肆為少主,那便是先前還服侍過百裏肆的父親。這倒是讓我放心了不少,畢竟他同芊芊一樣,都是讓我覺得是可靠的人。


  “一定一定要在任何人不知的情況下出營去。“我細聲地說道。


  宏叔疑惑地看著我,而後恍然大悟道:“公主可是懷疑,大營中有奸細?“


  我講食指放在嘴上噓聲,而後望向四處無人,又重重地點了點頭。


  若說,大營之中無奸細,怎會對我的行動那樣了如指掌,我前腳才剛剛出營地,後腳便被人用枯木將回去的路給賭住了。


  百裏肆受的傷,想必就是出自於昨夜,將我回去的路堵死的那人之手。


  那人堵死了路,便是安了想讓我死的心,見我躲入了茅草屋,肯定會再次進行刺殺。


  幸而百裏肆在獨自入林尋我的路上,與那人撞見了,也清楚明白了那人的心思,才與他交手。


  我想應當那人也被百裏肆刺傷了某處,落荒而逃了。否則我昨夜也不可能那樣平安地在茅屋過了一夜。


  宏叔點了點頭,持劍而走。


  未走幾步又回頭與我道:“勞煩公主,照看好我家少主,想夫人在生他之時難產而亡,因而少主自小就心事頗重,事事要強又從不示弱,還請公主今後能體恤少主,莫要再責怪少主的強硬。“


  我撇了撇嘴,心想著誰又不是小時候沒遇到過不順心的事兒,怎地偏偏百裏肆就非要人體恤。


  可又想著,百裏肆的忠肝義膽,若不是他幫我擋了這一劫,想必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我莞爾一笑,點了點頭,示意宏叔快去快回。


  宏叔這才反身離開了。


  我未有時間更換衣裳,依舊身穿著輕甲,跪坐在塌前,親自幫百裏肆擦著額間的細汗。


  一直到夜色漸濃,百裏肆才悠悠地轉醒。


  他低音地呼喚著,水。


  我便連忙起身去茶案上為他倒水。


  倒著倒著,我見放在一旁晾著的湯藥溫度剛剛好,又想著他方才昏迷之時,這湯藥怎樣都又喂不進去。


  我轉了轉雙眸,而後放下茶碗,拿著一旁溫度適宜的湯藥走了過去,扶起他沉重的身子,將藥碗放在他的嘴邊。


  他現在身子虛弱,也隻能任由我擺布。


  嚐了一口湯藥,想必從舌尖一直苦澀到舌根,他用力抵觸著,卻又拗不過我。待將湯藥喝了個見底,才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卻這樣對我。“


  “現在知道說出來了,怎地今早見你時,你怎不與我說明情況呢?“我拿著帕子為他擦幹嘴角。


  太醫賀說,百裏肆的發熱並不是由邪風入體而引起的,而是來源於他傷口的擱置。


  他一直忍著痛不說,這才使傷口越來越惡化,引起了身體的發熱。


  “我在生氣,生氣你隨意地進入危險之中,卻一句話都不同我講。“他閉著眼睛,熱還未有褪去,迷迷糊糊地估計連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


  我將他放平在床榻上,看著他因發熱而紅潤過頭額麵頰,竟不知為何覺著好笑。


  “我若同你講了,又能如何呢?“我歪著頭,繼續逗弄著渾渾噩噩地他道。


  “你不會同我講,你個小狐狸壓根就沒信過我。“他側過頭,喘著粗氣道。


  我趴在他身邊,抬起手彈了他的額頭,就連渾渾噩噩的時候也不忘記他的聰明,真的是服了他。


  我是沒信過他,從他一開始他決定親自去終首山救我父親的時候,我便不信他。因為不信他,所以才讓他與昶伯留守聖安王宮,自己去救父親。還有攤丁法,是最開始我在他書房之中的奏表上看到的,卻並沒有支持他,將此事告知於父親,反而支持了沒有什麽功業的仲憂。


  包括這次,與芊芊一同入野林子之中,最開始懷疑堵住後路的,亦是百裏肆。


  我一直覺著他討厭我,懷疑他處處與我針鋒相對,並不是真的想讓我作為陳國的女君。更懷疑他平時處處牽製我,脅迫我左右的別有用心。


  可現在想想,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畢竟這陳國,我不相信百裏肆,便沒有人可以值得相信了。


  “你這老狐狸,不也沒信過我嗎?“我撅著嘴,坐直了身子。


  “否則最開始,你為何不讓我去救父親,還日日與我唱反調,你那麽討厭我就不要支持我做繼承人嘛,放我去周地去尋我的小白,豈不是皆大歡喜?“


  “你這般不定性,要我怎麽信你。“他的呼吸漸漸地平穩,似是沉沉地睡去了。


  我見狀,輕輕地推了推他。


  他沒有絲毫反應。


  我長歎了一口氣,才要離開床榻,卻見他的手緊緊地攥著我的手。


  無論我怎樣用了掰扯,他都不放。


  我抬起腳,將不遠處坐塌上的軟墊勾了過來,放在屁股下麵,坐在床榻旁繼續陪著他。


  我想,我算是能明白百裏肆的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從他方才說的那些話之中,不難猜到,他將我當做了陳國最後的希望,可他卻十分清楚我與小白的前塵往事。


  他一心為陳國社稷,最怕的便是我這樣的女君吧。


  為了兒女私情可以放棄整個家國的。


  想來百裏肆並不知道,在冬獵伊始,我與初一,一同橫跨木欄而出時,就已經決定要留在陳國,繼承父親的身後之事。


  那些我說的,去尋小白的那些話,不過是彌留的遺憾在心中永遠不能實現額痛啊。


  我伏在床旁,看著他沉沉地睡顏,想到宏叔與我說的,有關百裏肆的身世。


  其實想想,我到算是與他同病相憐。


  隻不過他這個人,是比我還要,要強的人,不允許自己出一點錯來。


  我這邊正趴在床旁想著事情,芊芊與宏叔還有仲憂便一同走進了帳子。


  他們剛剛從野林子裏返回,知道我仍然在百裏肆跟前照顧著,便沒有通報,直直走了進來。


  許是從營帳的門口進入,往床榻這邊看時,我正靠在百裏肆的耳朵旁,所以便會讓人誤解,我在親著百裏肆的側臉。


  三個人皆為石化的形態,一直到我聞聲回頭,他們臉上那吃驚的表情仍舊未有褪去。


  我才要起身解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百裏肆緊緊地握著,壓根就沒有辦法站起身來。


  三個人見我與百裏肆更是難舍難分,連忙轉身就要出去。


  我大聲叫住了他們,想是無論怎樣解釋都解釋不清不楚了,索性將百裏肆死死拽住的手放在了背後,盤坐在了軟墊上。


  “且說一說,你們今日去野林子裏麵,可否發現什麽不妥?“


  三個人相互看著對方,而後宏叔上前俯身與我道:“公主猜的不錯,那枯木堵路是有人故意而為之,而且砍斷枯樹的刀痕與少主身上的刀痕,為相同,所以少主在野林子之中撞見的那人,就是想要公主死的人。 “


  “那人可否有受傷?“我問道。


  “現場的血跡被清理的很好,近乎都被有人故意而用雪來掩埋了,至於那人有沒有受傷,哪裏受了傷,還是要問少主,才能知曉。“宏叔道。


  我點了點頭,心想著看來想要殺死我的,不止有一人。


  “可知在你們離開大營之後,又有誰出了營地?“我問道。


  “我父親與媯少師二人,他們又去野林子之中射埋捉熊,自此之後,再無他人進入野林子之中。“仲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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