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隻許庭花與月知
這句話讓少公子心裏翻起千層巨浪。怪不得他最近心神不定,總是感覺要出什麽大事一般。
“我這就帶她離開。”頔夜公主看懂了少公子眼裏的慌亂,對於他喜愛綏綏的程度,頔夜公主暫且可以放心將綏綏交給他來保護。
“等一下,”頔夜公主叫住了往山上去的少公子:“你暫且不要與她說事情的真相,也不要這般突兀地帶她離開終首山,這是她從小就生活的地方,有她的娘親,有她的師父,有她的小姐妹,這樣直白,她是不會和你離開的。”
“不如我們去告訴綏綏的娘親,她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孩子就這麽跳進火坑裏吧。”少公子神色焦急,完全想不出任何頭緒。
“不可,”頔夜公主眉頭緊鎖“鳳娰夫人那種為了愛情不顧所有的女人,是不會為了綏綏而讓自己的良人陷入困境的,她先是陳候的妻子,再是綏綏的娘親,你若將事情告訴她,她必定將綏綏看的死死的,並且用親情捆綁著她,她必嫁無疑,毫無回旋的餘地。”
“可我們沒有時間了,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綏綏嫁去蔡國嗎?”少公子第一次因為焦急而紅了眼睛,在麵對綏綏的時候,少公子似乎永遠都無法遮掩他的情緒.
“用綁的。”頔夜公主目光如炬。
終首山的菖蒲,今年開的特別早,春天才開始,就已經鋪滿了山,仿佛五彩斑斕的毯子。少公子躺在一處巨石之上假寐,他知道不過多時頔夜公主就會帶著綏綏來這裏找他。頔夜公主給綏綏下了少許的媚藥,使她今日看到少公子時,會比平時更加心神蕩漾。而後頔夜公主慫恿綏綏偷親假寐的少公子,以此作為理由讓少公子綁了綏綏做良妻,若是綏綏從了,那便一切都好說,騙她與少公子私奔就好.若是她不從,少公子的袖袋裏還有迷藥.依頔夜公主的意思是,隻要能將綏綏帶離終首山,無論用什麽方法,結果都是她來扛。
不管將來因為此事綏綏是如何埋怨頔夜公主,她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當綏綏的嘴唇快要貼近少公子的時候,少公子的耳邊突然傳來刺破風聲的鳴響,這拋物的手法極為熟悉,仿佛是來自於蝴蝶穀.少公子猛地張開眼睛,看著麵前撅著嘴忘我的綏綏,方才的緊張感全然被破壞,他險些笑了出來。
感覺到氣氛不對,綏綏張開了眼睛,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公子,兩人鼻息相交,卻再沒有如同現在這般尷尬的時刻。而後綏綏的脖頸中了暗器,趴在少公子的懷裏,暈死了過去。
須臾,綏綏的皮膚開始潰爛,猶如老樹脫皮一般鮮血淋漓。少公子抱著綏綏,將她的衣服撕開,隻見她身上所有的皮膚頃刻間被這霸道的毒藥所侵蝕,渾身上下還散發著惡臭。
少公子將綏綏緊緊抱在懷裏,看著迎麵飛來的灰雀,他拿出懷裏的飛刀,‘咻’地朝著林子裏麵飛去。不過多時,隱藏在一旁的頔夜公主便將給綏綏投毒的始作俑者綁了過來。
“執哥哥,她這般輕浮於你,你怎還抱著她不放。”這是君綾第一次下山,一路跟著灰雀找到了少公子,卻見他在和別的姑娘親熱,氣的不打一處,放出毒針使與他親熱的姑娘麵目全非。
頔夜公主見綏綏一身的潰爛,最先忍不住,抬起腳踩著君綾的胸口,凶神惡煞地道:“解藥,解藥拿出 來。”
“沒有解藥,那針上邊有蠱蟲白骨的誘餌,進入身體便開始啃噬血肉和皮膚,直至人化作一具白骨。”君綾眼裏妒火中燒,心裏更是燒的難受,她不允許她的執哥哥對她以外的姑娘好,絕不允許。
頔夜公主看著一直抱著綏綏不肯說話的男人,心裏早已懊悔至極。她一開始就不應該把綏綏托付給君執,現在綏綏變成了這般鬼樣子,她還有何臉麵活著。
頔夜公主抽出腰間的夜火璉,開始抽打著君綾。她雙眼通紅,顯然是想用手上的鞭子,將君綾也變成綏綏那般體無完膚。
少公子看著懷中已經血染滿身的綏綏,也全然顧不上君綾被抽的痛喊。他的眼淚悄然而落,引來了一直陪伴在綏綏身旁的小花飛身而下。少公子眼前一亮,咬破了嘴唇,將自己的眼淚和血凝合在手掌之中。
隨後小花俯衝而下,落在了少公子的手掌,散發著溫蘊的光芒。少公子緊握手掌,將小花和自己的血淚再度凝合。他深情地望著綏綏,幽幽地道:“你與我之間再沒有距離可言。”
少公子緊握著小花的手,輕輕地撫上了綏綏後背.隨即綏綏的周身發著紫色的光,這光芒溫和不刺眼,讓頔夜公主和君綾停了手,雙雙地朝著少公子看去。
不過多時,一身腐朽的綏綏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模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周身的光芒燃掉了,她赤著身子,不著寸縷地躺在少公子的懷裏,肌膚如玉一般,不見任何瑕疵。少公子小心翼翼地脫下自己的長外衫裹在她的身上,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執哥哥,你居然把娘親送你的續命蝶用在這個丫頭身上。”君綾不可置信地張大雙眼,像是受了巨大的侮辱,她猛地起身,拿出腰上的鞭子,朝少公子懷中的綏綏抽了過去。
頔夜公主沉浸在方才綏綏突然轉好的喜悅之中,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君綾的暴躁,等她回過神阻止的時候,君綾鞭子已經抽出去了。
少公子抬起手,抓住迎麵而過的鞭子,用力一拉,輕易就將君綾拉倒在地上。頔夜公主連忙按住君綾,生怕她再使出什麽惡毒的暗器來害人。
“君綾,我會原諒你跟蹤我,會原諒你質問我,可若你再傷我懷中姑娘,別怪我無情。”少公子朝著君綾大聲怒吼,而後胸口一熱,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少公子的怒吼對於君綾來說猶如晴天霹靂,未經世事的她仿佛遇到了這世上最絕望的事情,整個人茫然無措,甚至忘記了反抗頔夜公主的鉗製。
“骨碌,帶著綏綏快去山上的溫泉,她雖然恢複如初,可是身上的白骨蠱蟲仍舊還在,這蠱蟲一遇到比人身體溫度高的熱水就會從人身上脫落致死,你快,你快抱著她去。”少公子站起身將綏綏交給了頔夜公主,可自己卻因為是續命蝶的施者,為了接下了君綾那一鞭子,在三個時辰之內動了真氣,因此損傷了心脈。
看來,他今日當真是帶不走他的小姑娘了。
“那你怎麽辦?”頔夜公主抱著綏綏,雖然方才對少公子還是帶著怨恨,可現在見他因為綏綏變成了這幅模樣,到底是有些於心不忍。
“我無事,三個時辰過後,我以內力自療便可,你暫且將綏綏看好,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她身後那隻蝴蝶的真相,否則她將來的危險是無盡的。”少公子擦掉嘴角的血跡,壓著胸口的濁氣道。
頔夜公主低下頭看了看睡得死死的綏綏,而後抱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山上邊衝去。
少公子捂著胸口,看著頔夜公主抱著他的小姑娘,越跑越遠,終於眼前一片黑暗,昏死過去。
在夢裏,少公子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不是君執,不是少穀主,而是小白。這一聲又一聲的小白,讓他明白,是誰成了他夢裏的人。
醒來之後的少公子,感受著四周的搖晃,以及穹頂上的帳幔,確定了自己是在馬車上。他坐起身,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試著凝聚內力,可是凝聚幾次,卻發現自己身上的真氣全都不見了。他將食指和中指抵在自己的氣戶穴上,感知到了自己的真氣被人故意封住了。
少公子掀開車簾,果真看到始作俑者君綾正坐在那驅趕著馬車。他緩緩地與她並肩而坐,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少頃君綾側過頭靠在少公子的肩膀上,欣然地笑著。
“我睡了多久?”少公子開口問。
“三天。”君綾笑著回答。
“我們這是去哪?”少公子又問。
“回家。”君綾回答的簡單,少公子也知道這個家指的是蝴蝶穀。
“怎麽你身上也沒了真氣嗎?”少公子見君綾駕車的手有些抖,便問道。
君綾點了點頭:“阿娘說夜火璉傷不了君家人,可若是用真氣療傷的話,就會內力盡失,所以我便用銀針暫時將內力封了起來,以免不小心失了內力。”
少公子淡淡的笑了笑:“原來是用銀針。”
君綾恍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連忙捂住嘴,她停下馬車,抬起手想抓住少公子,最後卻還是撲了空。少公子迅速跳下了馬車,點了身上的幾處大穴,衝破了君綾在他身上刺入的銀針。
銀針從少公子的身上飛出後,他的真氣緩入丹田,經由石門,商曲進入心脈,頃刻之後,心脈之傷便不再這般痛了。
“君綾,我向來不喜歡別人騙我,這裏的別人包括了你。”少公子麵色沉冷,不再似剛才在馬車上那般和顏悅色。
“那你呢,你就不曾騙過我嗎?”君綾跳下馬車,腳步有些虛浮。
少公子的耳邊響起了君婀姑姑說的那些話,那些君綾為了靠近他,所做的那些傻事。他心有些軟了,卻還要與君綾說清楚,對於少公子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不過是害怕屬於自己的一切憑空消失而已。
“君綾,你是我的妹妹,這個關係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姑姑護著我,我便護著你,可你不能為了我對別人好,就將別人趕盡殺絕,以往你在蝴蝶穀胡作非為時有人替你撐腰,可在這江湖之上,你若胡作非為,吃虧的是你自己,沒有人可以時時護你周全。”少公子的話如同閃著寒光的長刀,劈開了君綾最柔軟的純真。
“可我就是不想你對別人好過對我。”君綾抽泣地揉著眼睛。
“可是終究有一天,你會嫁人,會有人比我待你更好。”眼見君綾的哭泣,使少公子有些心疼,可這是她所必要的經曆,早些讓她明白,對誰都是好事。
“那我便嫁你就好了,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人如你一般對我好了。”天真的姑娘總是死心眼,這讓少公子焦頭爛額。
“綾兒,你先回蝴蝶穀去吧,等我處理完終首山上的事情,再回穀中與你好好說。”少公子見說不過她,便不再與她糾纏,轉身就要往回走。
君綾連忙跑了過來,緊緊地抱著少公子的腰身,無論如何都不鬆開手。少公子渾身一震,將君綾震飛在半空,他掙開了君綾的束縛,又回身打出無形的內力將君綾穩穩接住,妥帖地放在了地上。
“君綾,我不是傻子,你騙我說睡了三天,可這眼前都到了進山穀的路,怎麽可能是三天,你不但用銀針封了我的真氣,是不是還用安神香讓我多睡了幾日,你莫要將我心裏對你僅有的喜歡變成厭惡,否則那個蝴蝶穀,不再是我的家。”少公子的話猶如藤條,鞭笞著君綾還天真無邪著的心上。
她哭紅了眼睛,暗自運氣,掙脫了自己身上的銀針,致使真氣在體內運行。少公子見狀連忙出手一掌,打在了君綾的神藏穴上,將其真氣攔截。隨後君綾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少公子渾身顫抖,不知是生氣還是自責,他抱起君綾回到馬車上,為她注入自己的真氣,隨後往蝴蝶穀趕去。
由於時間緊迫,他將君綾放在山下的百家所,並且以灰雀傳書給君婀姑姑,說清了狀況之後,再次往陳國的終首山去了。
可是無論他再怎樣追趕,也都來不及了,一天之前,送親的隊伍已經出了陳國的終首山。在綏綏的娘親得知綏綏背後那隻蝴蝶,如江湖之中傳言那般不堪,她的衝天怒氣牽連了頔夜公主,並將她趕出了重華寺。用月華夫人與她的感情,壓製著頔夜公主的良知,使她被迫遠離綏綏,甚至連綏綏出嫁之時都不允許她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