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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萬狀分明光似洗

  簡蓉從桌子下麵拿出了裝滿竹筷的竹籠,兩隻手緊緊地握住,仿佛並不打算將竹筷發給眾人:“婆子今日做了太多的事情,我提早讓她們回去了,你們若是想吃,必須要將今日發生的一切,一字一字地說給我聽,若有半點隱瞞和不符,那麽這桌好菜,大家就隻能聞聞味道了。”


  她的話即有禮又有力,還帶著小女兒家的嬌嗔,讓人發不出火,卻憋在胸口十分難受。


  莊荀吧唧吧唧嘴早就習慣了小丫頭這般牙尖嘴利,不知今日他們這幫老人家又哪裏做錯了,惹的她不給他們飯吃。


  白老頭想是也餓壞了,隨即從了簡蓉,一五一十地跟她講了今日在桐花台上發生的事情。簡蓉聽的十分認真,也提了很多問題,少公子聽得出,簡蓉這小丫頭心思細膩,所提問題盡是向他們測驗在桐花台上發生的一切,是否真實,是否合乎常理,哪些是可信的,哪些又是白老頭胡扯的。


  講到蔡侯出場的時候,簡蓉忽地問道:“蔡國不尚賢,蔡侯這般誇耀一個寒士賢德倒是少見。”


  “蓉兒,你莫要想得那麽簡單,”莊荀悠悠地歎道,“已逝的薑國美人孟曦與現在的蔡侯叔懷可曾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你還真的以為蔡侯那一番吹捧老朽的話,說的是好話嗎?”


  簡蓉撅著嘴巴認真的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一個國君心裏如此狹隘,是孟薑的幸事,確是蔡國的不幸啊。”簡蓉惆悵地說道。


  少公子隨即想到姬雪那洞裏麵,想要複仇轉命的孟曦若是醒了過來,知道這世上還有一人這樣愛著她,會不會就此放下仇恨,用換來的命尋蔡侯與他共度一生。


  莊荀先生繼續講著,因澹台不言做的事情還瞞著簡蓉,所以避開了選徒之說,隻是說幾個年輕人見莊荀先生和仁切大師以棋會友,便都想著比試一下以武會友。講到澹台不言與少公子比試劍術,贏了少公子,簡蓉眉開眼笑地輕撩澹台不言的額頭道:“師弟不錯嘛,給師父爭了光,贏了白澤先生的徒弟。”


  澹台不言紅著臉尷尬的笑著,眾人隻當做他是心愛自己的師姐,忽略了他內心存在的愧疚之意。


  少公子挑了一下眉毛,斜眼看了一眼簡蓉,卻見她高傲的昂著頭,鼻子差點朝著天上去。


  澹台不言和簡蓉兩個人看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相配。少公子淡淡地微笑。


  既然都決定拉澹台不言一把,就隨便別人怎麽看吧,反正少公子又不在乎。


  “不過,韓子先生,你為何幸起收了蔡國叔薑將軍為弟子呢,在蓉兒的印象中,經曆了齊國的那件事情之後,先生就不再與權貴沾染任何關係了。”簡蓉的話讓韓子先生身形一頓。方才莊荀和白老頭的話中並沒有說到收徒的事情,可為何簡蓉要這樣說?

  “想必師父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吧?”簡蓉側過頭朝莊荀問道。


  莊荀十分鎮靜,抬起頭搖著折扇沒有絲毫猶豫道:“為師當然知道,隻不過沒有告訴你罷了,不過你是從何知道的?”


  簡蓉眼睛骨碌地轉了轉俏皮地道:“將軍府上的六禮都送上門了,我又有何不知?”


  莊荀不再說話,也側過頭瞧著韓子,澹台不言和少公子還有白老頭幾個人害怕露出什麽馬腳,於是也隨著莊荀一起朝著韓子看去。


  韓子怔了一會兒,低下頭忽而一笑道:“不瞞各位,韓小妹所嫁之人,正是叔薑將軍手下的校尉,我雖不喜與權貴有染,但也想讓女兒以後的生活無憂,叔薑將軍即做了我的徒弟,也會對小妹所嫁之人有所照顧,若是將來老朽我不再世上了,小妹受了委屈,叔薑也不會看著不管。”


  韓子才說完,從前廳的屏風後麵跑出一個梳著婦人髻的女子,女子一身桃紅色的衣裙,頭上金簪兩三支,看起來十分秀麗。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出嫁的韓小妹,她一雙眼睛水汽迷蒙,鼻尖微紅,走到韓子麵前,撲通跪在了地上,趴在韓子的膝上道:“阿爹莫要再為小妹操心,小妹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更何況付郎不會欺負我的。”


  韓子輕撫著韓小妹的頭發,輕輕地歎了一口長氣。不一會兒屏風後邊又走出一位灰衣男子,男子跪在韓子麵前,雙手抱拳道:“多謝嶽丈相助,我付某此生絕不負小妹。”


  在蔡國有一門民間相傳的習俗,夫妻成婚隔日,丈夫要親自帶著正妻一同攜一雞一鴨,一壇五穀混雜,回到正妻的家裏,俗稱回門。而這天就是韓小妹和她的丈夫回門之日,韓子先生有意不說,想是怕耽誤了莊荀先生和少公子的事情。好在簡蓉今日都呆在韓子的府上,韓小妹回來了,她也算是半個韓小妹的姐姐,相迎之事自然做的妥帖。


  韓小妹和她的丈夫送給韓子一副銀質的碗筷,聽簡蓉解釋其中所含意義為,按照蔡國的習俗,送了銀碗筷,女兒和女婿以後就要在身邊侍奉,一直到韓子百年。韓子雖然收下了,卻不想打攪小妹夫妻二人的生活,隻是說要隨著莊荀回到燕國的農莊上,將沒有按時舉行的垂釣之約赴了,其他的都等他回來之後再議。


  少公子沒見到韓子說過太多的話,卻覺得他對自己的女兒韓小妹當真的好到了骨子裏頭去了。少公子一個人默默的有些羨慕,又有些遺憾。


  回門的晚宴最終在簡蓉分發筷子的時候開始了,許是勞累了一日,少公子這餐吃的格外香,就連平時不愛喝的酒也多喝了幾杯。夜幕降臨的時候,幾人早就醉成了一片,少公子坐在一邊的小榻上彈著古琴,幾個老人隨著少公子的琴音豪邁地唱著歌,十分愜意。


  簡蓉靠著前廳的門檻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她的旁邊靠著喝得微醺的澹台不言,因為有酒,澹台白皙的臉上酡紅一片,看起來比平時好看了許多。他一直在簡蓉的耳邊重複著“我不是個好人,師姐,你一定要原諒我,不要不理我。”


  簡蓉側過臉朝著少公子看去,卻見他一臉陶醉的在扶著古琴並沒有在意簡蓉這邊發生了什麽,幾個老家夥也都喝的放浪形骸,引吭高歌著。簡蓉心裏像是失掉了什麽東西,轉過頭,卻被澹台不言一記帶著酒香的雙唇給死死地吻住了。


  簡蓉怔了怔,心裏漏跳了一拍,猛地將澹台不言推倒在地上。她紅著臉,看著澹台不言慢慢坐立起來,依舊盲目地尋著什麽找依靠。簡蓉慌亂地捂著嘴巴,將肩膀向前靠了靠,讓澹台不言重新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這一夜每個人似乎都各懷心事,卻也享受片刻的安寧與自由。


  少公子第二日去了清華寺,抵達了之後,得知仁切大師早已經離開了,又是一年的雲遊天下,想必仁切大師自己心裏也十分清楚,那日桐花台,雖然少公子口吐蓮花,所謂收徒也隻是個幌子罷了。可畢竟當著眾人的麵允了少公子為徒,自然也不能不認,於是在他離開清華寺之時,將少公子托付給了自己的師弟,清華寺的代掌住持正華大師。


  少公子被安排在一處距離桐花台不遠的小院子裏麵,沐浴更衣換上了與仁切大師一樣的金紋白底的袈裟坐在院子的亭台之處,麵向那顆千年的桐花樹抄寫經文。這些經文大都與少公子曾經在重華寺看到的那些如出一轍,可畢竟少公子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寫著寫著也便覺得無趣。


  出了院子,少公子踱步到清華寺的偏殿,由於仁切大師的離開,使得今日的清華寺變的有些冷清,一路上隻遇到了幾個穿著藍色僧袍掃地的小沙彌。少公子又自己逛了一會兒,隨後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裏繼續抄寫經書。


  待走到小院子的門口時,忽地聽到了裏麵有交談的聲音,少公子心想莫不是仁切大師怕他一個人寂寞,專門又找了一個師兄或者是師弟教他佛法不成?他抬腳走進了院子,卻見到院子的亭台裏麵站著三個人。與他身穿一樣袈裟的正是今日帶他來這裏的正華大師,而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昨日剛見過的蔡侯,一個卻是寺院之中嫌少見到的女子。女子裝扮雍容華貴,雖身穿綾羅綢緞,精到每一支發簪都十分耀眼,可相貌卻是普通平常,就如同穿著平常百姓的衣服走入人海,一個轉身就會忘記的那種長相。少公子懷疑女子的身份,不敢確定她就是蔡侯的夫人,可目光落到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少公子便打消了自己心頭的疑慮。


  說不準,這女子十分有才情吧,才得到了蔡侯的喜愛。


  少公子雙手合十,自然而然地以佛家之禮拜見蔡侯。


  “君執,你是師兄的關門弟子,如今師兄不在,為國君的孩子祈福之事便交給你吧。”正華大師麵無表情地朝少公子說道。


  少公子點了點頭:“全憑師叔吩咐。”


  正華大師點了點頭,十分讚賞少公子的謙卑有禮,吩咐過後,才轉身想要離開,驀然間好似又想到了什麽,站定之後緩緩地道:“師兄本是飄忽不定的,因此君執你不必與寺裏那些弟子一樣,需要日日留在清華寺。”


  少公子有些奇怪,不知為何方才與正華大師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不與少公子說,偏偏挑選蔡侯在的時候與少公子說這句話,難不成這正華大師是在暗示少公子什麽嗎?


  少公子麵色平常依舊謙謙有禮地回著正華大師。


  “國君,仁切大師收的這位徒弟倒是與他一般俊俏呢?”少公子聽到女子在蔡侯的身邊耳語。


  少公子抬頭看了一眼蔡侯的麵色,卻見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妥,反而嘴角還噙著笑容。


  “夫人莫不是覺得孤比不上個和尚?”蔡侯輕輕的掐了女子的臀部。


  “國君,佛門清地莫要動手動腳。”女子嬌笑著,卻也不見任何豔麗之色。


  蔡侯隨即又在女子腰間摸了一把。


  不得不承認,雖然女子懷了孕,可身形依然玲瓏有致,若是加之身上這媚態的模樣,基本可以彌補她長相的缺失。少公子搖了搖頭道:“國君,請夫人稍座,我這就為夫人誦經祈福。”


  蔡侯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懷中的女子,並將她扶到了榻上歇息。


  “葵兒,你在這裏好好聽大師誦經,孤去找正華大師尋一套地藏經給你,這樣你平時也能自己為孩子祈福。”蔡侯將女子安頓好,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少公子一眼,緩緩地走出了院子。


  少公子坐在小榻對麵的蒲團上,將經書展開,不露聲色地微閉著雙眼,唱起了經文。少公子屏氣凝神,感受著身體之外的所有物體的騷動。鳥鳴,落花,還有衣服脫落的簌簌聲。耳後傳來了不痛不癢的喘息,少公子猛地張開眼,一個手刀便劈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少公子站起身,看著從她衣服裏麵滾落出的軟枕,若讓仁切大師知道少公子為一個軟枕祈福,不知是何想法。少公子用腳踢了踢被他敲暈過去的女人,想要用美色纏著他,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看在是蔡侯夫人的身份,少公子自然不能把她怎麽樣。他拿出懷裏綏綏之前為他繡的不知是什麽花兒的帕子擦了擦手,緩緩地走出了小院子。


  少公子走到桐花台上,看到站在桐花樹下邊的蔡侯,並沒有找正華大師去拿地藏經,回想方才正華大師走之前對少公子說的那一番話,就是在提點少公子,這清華寺他來去自如,偏要給什麽蔡侯夫人誦經幹嘛。可惜少公子沒有想到,偏偏就著了蔡侯的道。


  “國君究竟有何事不能與執直說,偏生安排一個女人打迷陣呢?”少公子走上去厲聲問道。


  “怎麽,你還真把自己當和尚,六根清淨,以至於坐懷不亂了?”蔡侯轉過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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