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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月曉風清欲墮時

  “我能知道你與他做了什麽交易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若是她不高興了,再把我與娘親丟回給息國侯。


  姬窈閉著眼睛,又淺淺地睡了過去。我知道她身上的病痛不可能在一夕之間祛除,所以也沒再開口問,悻悻地靠在馬車的另一邊,仔細的看著姬窈的側臉,好好地捋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姬窈既然是跟小白做了交易,一定是她讓小白做了什麽她未所能及的事,以此來換取我娘親在息國生身安全.這樣來看,小白應當早就知道我娘親被息國侯困在了花妖院。怪不得在公主府住的那幾日,聞到過小白身上有類似花妖院的脂粉味道。那時我還以為是小白因平日來看我,走步穿過公主府的慕窈院帶來的百花香氣。


  方才又聽息國侯說到趙南子興起了陳國內亂,娘親都被驅逐出了陳國,可見父親那邊一定是出事了,所以才護不住娘親,任由趙南子將她送來息國,以作威脅來使我不能回陳國幫助父親。


  可那位攔路讓我回到息國的紫衣少年是誰呢?為何他要與趙南子同流合汙呢?

  我靠在馬車上想著想著便頭痛的睡過去了。最近受了太多體力腦力的折磨,弄得自己那點小聰明顯然都不夠用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沉重的打擊讓我睡了一天一夜,還好公主府的人都把我當成了上賓,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供著了。娘親也醒了過來,隻是女醫囑咐不能太累,短短地與我聊了幾句之後,又睡下了。


  在與娘親短暫的談話之中我得知,陳國的朝政確實已經被趙南子把控了,因父親後繼無人,趙南子特意從宗族裏過繼了一位同姓少年認作父親的養子,並授意為儲君。將父親用藥物控製後,魔手伸向了娘親。


  這讓我也想通了為何娘親偏偏在息國受辱了。趙南子明白,我雖逃出了蔡國,卻依舊是蔡國的合歡夫人,將娘親送去蔡國,並不會讓她受到任何的侮辱。所以,趙南子便將娘親送去了她可以掌控的息國,而後再想盡辦法把我引去息國,讓我自投羅網,這樣娘親不但承受著暗無天日的侮辱,她們還盡可用娘親的命來威脅我,讓我乖乖聽她們的話。想到在花妖院時,聽息國侯對姬窈說要把我送回蔡國,我便猜得到,一定是蔡侯叔懷那廝與息國的姬留以及趙南子達成了什麽協議,以我作為聯盟的抵押,我知道趙南子是要置我於死地,她才能安生。所以他們之間的協議一定不是什麽好的協議,至於我是生是死全憑著他們一句話罷了。


  可那位紫衣少年到底是誰呢?是小白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嗎?既然是江湖上得罪的人,為什麽要同息國侯聯手?


  我坐在長亭公主的書庫裏麵,看著滿滿的書簡,悵然若失地想著要是小雨在身邊就好了,她什麽奇異怪事都能打聽出來,不外乎這紫衣少年的身份。


  日漸式微之時,書庫的門口突然變的嘈雜起來,我看了一眼天色將晚,這就要起身回屋吃飯,卻聽見書庫的門外傳來了姬窈的聲音。


  “哥哥這是做什麽,是怕妹妹待客不周,委屈了合歡夫人,才專程來看一眼的嗎?”


  姬窈的聲音很大,顯然是在故意告訴藏在書閣裏麵的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避免與息國侯正麵相接。


  時隔兩天,我都還沒在上個驚心動魄中緩過神來,姬留這廝還真是不停不休,想是要在我回到蔡國之前,狠狠羞辱我幾番,為他嬌妻報仇不成?


  我無奈地將手上的竹簡扔到一邊,趕緊往書庫裏麵走去,找了一個堆滿文書的架子,一聲不響地躲到了後麵。


  “幺幺誤會了,哥哥此次前來是要看看合歡夫人是否痊愈,順便與她商討一下,何時送她回蔡國的事宜。”姬留溫柔地與長亭公主說道。


  我抱著肩膀,站在書架後麵,心想著他決定的事情,還用得著與我商討嗎,姬留這廝就是來通知我什麽時候回蔡國吧!

  書庫的門被推開了,我聽到稀稀疏疏的腳步聲,估計是跟隨息國侯的內侍環繞了前排的書架一圈,卻並沒有發現我的身影,隨後一一稟報息國侯。


  少頃,姬留隨口問道:“合歡夫人今兒下午一直在書庫嗎?”


  “回國君,合歡夫人一早就在書庫之中讀書,不過,小的中途離開去了個茅房,回來後就一直在門口守著,並沒有注意合歡夫人是否依舊在書庫之中,這期間也不見其他人的進出,所以不能確定夫人是否中途離開了。”我聽見看管書庫大門的侍從說道。


  息國侯沒有再說話,倒是姬窈對剛才回話的那個侍從淡淡地說了一句“下去吧”。


  那人“諾”了一聲,便簌簌地走了出去。


  “幺幺,你這些日子,是否領略過了姒妏鳳跳的問花舞?”息國侯突然問道。


  “還沒來得及,這鳳夫人身體一直未痊愈,跳出來的舞蹈自然差強人意,所以幺幺想等夫人痊愈之後再觀看。”姬窈的聲音如同空氣之中散漫了桃花的芬芳,甜膩誘人。


  “區區一介賤奴,身子好與不好又有什麽關係,若因此她舞的不好,就讓她舞到好為止。”息國侯嘲諷的話雖然刺耳,可我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頭腦一熱,衝出去與他爭個高低。


  “哥哥,鳳夫人是合歡夫人的生母,更何況我聽聞鳳夫人還是那塗山嬌與夏王先祖禹的唯一血脈,她本也是王族之人啊。”就連姬窈為了活命都在屈意承歡,我又有什麽理由不苟且偷生呢?

  “到底是塗山妖物,又何必讓你費盡心思地去保護她們。”息國侯的每一句話,擊穿著我的軟肋。在陳國的時候,我與娘親的身份就一直被宗親詬病,若非如此,當年趙南子怎會輕易就將我與娘親逐出宮去。


  可是我和娘親卻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相反,這些做盡了傷天害理事情的人卻是萬人供養的諸侯。我真希望老天能一個雷劈死這滿口汙穢的息國侯。


  “哥哥難不成忘了,幺幺自小就喜歡美麗的食物,這問花舞自是天下聞名,幺幺有幸能見到跳舞之人,自然珍惜的緊,至於那個小姑娘,說的故事也討我歡心,哥哥也莫要剝奪我這些樂趣了,可否?”我聽到姬窈的聲音有些顫抖,心裏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


  她與小白做什麽交易我雖然不知道,但是一定是背著息國侯的。她這般心思柔軟,不善說謊,讓人一看就知其中貓膩居多。不像我,扯謊起來,臉都不紅不白的。


  “哦,是嗎?”息國侯笑了起來。


  “孤還以為,幺幺是不是答應了何人,故意仗著自己的身份,來保護她們,與孤作對呢?”


  “哥哥哪裏的話,幺幺這樣做,對幺幺有何好處?”長亭公主無辜地嬌嗔著,想是因為慌亂,連嬌嗔之中都透漏著驚慌失措。


  “孤如何知道他許了你什麽好處,但是孤知道,你這心早就背叛了孤。”


  書架前猛地傳來一聲巨響,隨著長亭公主的驚呼,我猛地衝了出去,卻看見息國侯將她壓在身下,一隻手正掐著她的脖子。


  長亭公主於我,於娘親算得上是救命的恩人,我自然不相信若我一直躲著不出來,會讓息國侯下手殺了長亭公主。但我就是看不過她在息國侯手上受辱。


  “聽聞息國侯的畫技名聞九州,不如今日你我一絕高下,若是你贏了,我隨你處置,若是你輸了,那麽從今往後莫要我娘親在跳那勞什子的問花舞。”


  息國侯放開了長亭公主,他站起身一邊拍手一邊大笑地朝我走了過來。


  “孤這還是頭一次見識到,與孤主動談條件的俘虜。”


  我望著跌落在地上喘著粗氣的長亭公主,她不停地搖著頭,仿佛是在勸阻我莫要與息國侯硬碰硬。


  想她明明自身難保,卻還舍身地去救我與娘親,我又怎能躲在暗處看她一個人肩負所有。況且息國侯那廝最願意見到的,便是我在他麵前受辱,我若是一味的躲避,隻會激起他更多齷齪的心思去對付我與娘親。


  骨碌曾與我說過,若是躲不過的人禍,倒不如仍刃而上吧,起碼手裏還能有選擇開始的權力。


  “難不成是息國侯怕輸,所以不敢應我?”我扯著嘴角笑了起來。


  “莫要講這些有的沒的,孤豈會輸給你這自小就在山野間長大的賤民。”息國侯橫眉冷對地繼續嘲諷著我的不自量力。


  “既然如此,那便煩請長亭公主為我與息國侯各自準備帛紙顏料,我們即刻開始吧。”我的激將法成功地將息國侯帶上了賊船。


  長亭公主捂著脖子上的淤紅,緩緩地站起了身。她看了一眼息國侯,見他沒做聲,便由身邊的女醫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往外走去。


  不過多時,長亭公主便差人來請,說兩間畫室已經備好了,要我與息國侯一同過去。


  我瞧不出息國侯此時的情緒,隻能保持謙卑有禮地抬起手,請他先走。


  他抬腳走過我身前,斜著眼睛盯著我。我生怕再次將息國侯惹得暴跳如雷,所以壓根也不敢抬頭看他。


  “你跟在她身後,確保她無路可逃。”我聽到息國侯開口說道。


  我好奇地側過臉,朝著息國侯說話的方向,看見了許久未見的絡腮胡子,如今他換了一身裝扮,卸去了身上的鎧甲,身著黑色的勁裝,顯著身形似乎比身著鎧甲時更加雄厚孔武。


  “是。”絡腮胡子領命之後,便寸步不離地看著我。


  我跟在息國侯身後,往慕窈院的方向走去。


  其實,就算是絡腮胡子不看著我,我也沒有那個能力逃出公主府去,息國侯這般多此一舉,許是怕我中途使詐來贏他。


  長亭公主將比試的地點設置在了慕窈院最西,那是海棠花樹盛開的地方,也是曾經我與小白時常在公主府上私會的地方。


  我望著那紛紛飛落的紅色海棠花,眼前又浮現小白那拂袖落花,白衣翩然的畫麵來。


  想他若是與姬雪到了渝州卻不見我與君綾,會不會埋怨我那時的犯蠢,牽連了君綾也不知所蹤。


  比試畫技的地方是在紅色海棠樹旁的兩座暖閣之中,想那息國侯是怕我作弊,因此還故意分開屋子來坐,甚至讓絡腮胡子跟著我,站在我的背後,親眼看著我作畫。


  作畫的題目是由長亭公主擬定的,作畫時長為三炷香,三炷香燃盡之後,不管是否作畫完成,必須停筆。若有一方還在繼續作畫,那麽另一方便不戰而勝。為了公平起見,在我與息國侯畫好之後,帛紙上不得署名,由房中的侍從將畫呈現給長亭公主,由她來作為評畫之人評定哪幅畫得勝。並且在長亭公主評畫期間,我與息國侯必須坐在各自的暖閣之中,不得前去長亭公主身邊,幹擾她評畫,隻能等長亭公主評畫結束,分出了勝負,才能走出暖閣,得知各自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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