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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彼有美玉非我得

  一路緩緩走進去,果然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小白。確切來說,應該是抱著君綾,並且一臉憤怒的小白。


  “綾兒還小,雖脾氣壞了點,但秉性不壞,綏綏如何下此重手。”君綾利理所當然地躺在他懷裏,雖身上以全無炫耀之力,但是輕蔑的眼神和嘴角勾著的笑容,還是在向我宣示著她對於她表哥的重要性遠遠超過於我。


  “她不小了,長我整整兩歲呢,”我無所謂的舉起手朝他伸過去“我要的固子呢?”


  “你要這固子做什麽?”他從袖袋裏掏出一隻檀香木盒子,在手裏搖了搖並沒有想要給我的意思。


  “緩解金蠶噬心蠱的痛。”我盯著他看,心想他是在佯裝不知,還是當真不知他表妹做的好事。


  “是你中了蠱毒還是誰?”他神色緊張,抱著君綾的手也鬆開了,君綾在他懷裏輕吟一聲,示意他的緊張扯痛了她身上的傷。


  我看穿了君綾的小把戲並沒有直接戳穿她,或許她這次來蔡國給我施蠱毒,不但是瞞著小白,並且還背著她娘親和蝴蝶穀的上上下下。


  “把固子給我,帶著你的表妹走。”我神色冰冷,直直地朝他走過去企圖搶下他手裏的檀香盒子。


  小白幾個閃身躲過我,而後將懷中的君綾放在了刑房的一隅牆邊。起身時君綾拉著他弱弱地喊了一聲“執哥哥”,我聽著身上打了一個寒顫。小白溫柔地摸了摸君綾的頭發,寵溺地說道:“等一下,我跟她把話說完再帶你回穀中。”


  依舊纖塵不染,在這如此髒汙不堪,暗無陽光的刑房裏也仿佛是一道光亮,彼有君子美如玉,步步輕移向邇來。


  “回答我,是誰中了金蠶噬心蠱?”他於我麵前質問我。


  “無可奉告,交出固子,否則今日你休想帶走她。”我直視他漆黑的雙眸。


  “嗬”他譏笑道“就憑蔡宮這些守門的爛蝦”。


  “不憑他們,我媯翼從來都沒說過要求助於蔡宮的任何一個人。”我從袖袋裏猛地掏出骨碌送的匕首,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朝他刺去。他墊腳後躲,衣袂飛起,刀鋒磨礪,割壞了他的衣袍。


  “綏綏是要與我割袍斷義嗎?”他挑著眉毛,摸了摸破損的衣角從容的笑了起來。


  我討厭他的笑容,就好似他把我當做玩物一般玩弄在鼓掌之間。


  “今日,你不將固子給我,我便與你割袍斷義。”我知道打不過他,所以改變了方向朝他虛弱的表妹刺去。


  “媯翼。”他大叫我名字,在我身後拉著我。我知道他定會為他護他表妹而不顧一切,所以在他從我身後拉住我的同時,仰麵回身,匕首從他的袖袋穿過,檀香木盒子剛好落在我手裏。


  我打開盒子,裏麵有一塊一指長的黑色晶裝固體,雖然看起來暗淡,但卻好像在發著微光。這世間僅存的唯一可以延緩小雨疼痛的藥,終於在我手裏。


  “中毒之人就對你如此重要嗎?”他扣著我的手臂將我拉過在他身前問道。


  “是。”我麵無表情地回答他。


  “重要到你不得不來殘害我妹來跟我換取固子?”他眯起眼睛,死死地抓痛我的手臂。


  每次在我惹他生氣的時候,小白都會作此表情。然而每次當他麵部呈現此表情時,我都會被他恨恨地蹂躪一番。可是這次的表情似乎與前幾次不同,這次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恨意。


  “君綾與你來說甚是重要之人,可對於我來說不及九牛一毛,她此次傷我知己,拔掉兩枚指甲已算便宜她,若是她再敢傷我身邊之人一毫,我便要她死。”我想掙脫開他的鉗製卻發現是徒勞。索性反手用匕首割傷了他的手背。


  他吃痛鬆開了我的手臂,並且有些遲疑地看著我。


  “君執,你識我媯翼豈是一朝一夕,若是覺得我是善欺之人,那今夕我與你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從此往後你我再無任何羈絆。”我生氣至極,以至於亂了理智,將手上的匕首摔在地上便抱著檀香的盒子離開了刑房。


  於我,在對待小白的事情上,永遠用不了理智去思考。明明見他與君綾的關係親密過與我,心裏卻依舊不想麵對,不想解釋,不想相信。於他,君綾可以讓他不惜性命,不惜一切,不惜於我的情分。而我,根本不及他的珍惜所向。刀鋒傷了他,而他卻傷了我。


  明明知道了結局如何,可是心還是難過的要死。想往心裏咽著苦澀,眼淚還是不止地往下流。越想越氣,越氣就越不值,越不值就越傷心,越傷心就越喜歡,越喜歡就越生氣。


  揉了揉通紅的雙眼飛速回到合歡殿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小雨,她此後在我尋找怎樣根除噬心蠱期間,終於不會再被疼痛折磨的要死要活的。於我也算心安了不少。雖才經曆了幾日的折磨,但是小雨麵色也消瘦不少,我吩咐膳房多準備一些補品送來,便回到寢殿配製著今晚為小雨去痛的香料。


  “夫人,這是護國將軍夫人托人送來的,奴婢想你一定要看一下,所以就拿來了。”小雨遞過來一張寫滿了字跡的帕子。


  我接過來仔細的瞧了一下,帕子繡了朵朵的芙蓉花,在空白的地方,寫的正是那首關於《孟曦》的詞,也就是說昨晚將我從蔡候那裏救出來的是她。可是她為什麽要救我呢?我沉思細想卻怎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或許她不希望蔡候背著她姐姐和別人共枕?”小雨看出了我的疑惑便猜測到。


  我點頭表示讚同,但是又疑問道:“可是楚姬夫人又怎麽說,她若不想蔡候背著她死去的姐姐和別人共枕的話,應該天天在椒蘭宮窗戶下麵唱歌,為何偏偏是在長陽宮,而且偏偏是在蔡候想要臨幸我的時候,這怎麽看,怎麽都像在給我解圍。”


  “難不成,她是為了雉兒才保護夫人的?”小雨繼續擴散她的猜想猜測道。


  “她怎會有如此好心,我才不信。”我杵著下巴百般嫌棄地說道。她若是有這般好心,當初就不會用那樣卑劣的手段去利用雉兒。


  我與小雨兩人琢磨了一個晌午究竟錦湘為何會救我,一直到傍晚時分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由於今夜是第一夜施香,我略有些緊張,於是早早跟小雨用完膳,清洗一番,吩咐婢女不許任何人打擾我跟小雨,將一切準備就緒。


  起手打香,和香,壓沫,焚香與爐,隨後將固子投入香爐裏麵,一點點的馥香味緩緩而出。我也是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不似梔子清香,不似沉香優雅,不似鵝梨香甜。就好似它本應該就是這香味,不與它香苟同,其中的味道卻無法描述,就好似透過著味道,看到了天際一般的遼闊。


  聞著聞著,我便不受支配的睡了過去。說是睡了過去,也是第二天一早才判斷自己是從夢中醒來。因隻是閉眼識香,眼前卻浮想自己兒時與骨碌在山間玩耍的場景,又夢見與小白嬉戲於花間,好似一聞到這香周遭發生的都是美好的事物,以至於真實到已經忘記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塵世之中。


  一夜好夢,一夢到晨。我醒時發現床上的小雨也不似之前痛的滿身是汗,麵目猙獰。雖身體冰涼,似乎是在經曆生死交替,可表情確實前所未有的安詳。


  春日漸濃,百花次第,蔡國的春色可謂是眾諸侯國裏最美的一國了。不似燕、齊、潮濕,不似魯、宋、風烈,不似楚、陳、乍暖還寒,更不似梁、衛、晉、冰峰未融。與息國僅有沂水之隔,兩地春色卻完全不同。息國的春天雨意綿綿,並且桃花開的最好,無論是王城還是山野,整個春天似乎都彌漫在桃花的甜氣之中,所以嫁到息國的媯薇才被封為桃花夫人。而蔡國一入春開始便有著不同的顏色爭豔。夾竹桃的粉,芙蓉花的紅,葵花的橙,還有雛菊的潔白。


  百花隨微風飛舞,猶如步步生花。


  固子隨著焚香的燒熾變得越來越小,可我還是依舊沒有找到怎樣解除金蠶蠱的方法來。自那日從蔡候的長陽宮裏滾出來之後,合歡殿就變成了蔡宮裏名副其實的冷宮。蔡候除了因政務睡在長陽宮之外,其餘時間都去椒蘭宮。對我對合歡殿一直不聞不問,當我完全不存在。而小白也在那天帶走君綾之後徹底決絕於我的生活,沒再有一絲消息。我依舊書閣寢宮兩點一線,尋找著治療金蠶蠱的突破口。隻有每夜在隨著小雨接受馥香的催眠時,才能去夢裏麵再會那些過往的美好,做天真無邪的綏綏。


  臨近暮春,夜裏有些燥熱,呆在書閣的時間越長,越找不到解蠱的方法,隨著溫度升高,難免心裏更加煩躁。索性脫掉了厚重的重衣,隻穿著薄薄豆綠色三層常服。竹簡跟紙張鋪滿桌麵,四周寂靜無聲,我完全沉寂在《蟲經》的孤本裏尋找古時金蠶的蛛絲馬跡。


  整個身體被淩空拉起的時候,我手中的毛筆還攥在手裏,後背抵著沉重的書架,雙肩被死死扣住,無法動彈一分。還沒等我開口大罵,嘴已經被他的嘴堵住。緊實的交領被他有力的大掌拉開,裏麵春光若隱若現。以微弱之力抵禦他強烈的壓榨,嘴裏的空氣完全被壓幹,腦子裏所能想的就是不能讓他丫的再占便宜。我知自己花拳繡腿捶打的無濟於事,更加拚了命地去抵擋他霸道猶如掠奪的進攻。背後的竹簡亂了一地,他突然將我扛起,往書案那邊走去。


  掃平桌子上的竹簡,便將我丟了上去。雖緩和了剛剛頭部充血的感受,但是身後堅實的桌板咯得我後背直疼,想要扭動一下緩解疼痛,又被寬厚的身體覆蓋動彈不得。


  這廝是見春天到了,所以就如同牲畜一般隨意發情了是嗎?


  我仰起下巴衝他翻了個白眼說道:“蔡侯真是好興致,夜半無人之時還喜歡來書閣強人所難。”


  “你與書閣都是孤的,何來“強迫”之說?”他將我的雙手壓過頭頂,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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