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是太陽!
泰拉瑞亞的世界。
虞兆四人依然和誇父、星元道長對峙。
與其說是對峙,多半也隻能算是單方麵而已。
若是誇父和星元道長真的想要動手,虞兆相信,他們撐不過數秒。
曉峰能夠化身黑夜,拽下月亮。
扶搖更是神出鬼沒,居然能夠無視公司,來往於各個世界。
而能夠和他們齊名的星元道長、誇父,那手段自然不用多說了。
況且,微妙的是,現在長風公會的資深主播都不在現場……
星元道長收回了視線,看向了虞兆,笑著解釋道“我們並沒有惡意,事實上,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
“計劃是什麽?”虞兆盯著他說道。
星元道長不說話,看向了誇父,眼中含著遲疑。
所有人不覺將視線移到了誇父身上,或者說,移到了他的周圍。
誇父依然還是那副不可直視的樣子,對現在的長風小隊四人來說,想要直視誇父,還是有些難度。
他依然還是如同太陽般散發著光與熱。
“我們在……”誇父停頓了一下,“……造神。”
造神?
第一次知道計劃的四人全都傻眼了。
“神”這個詞,對他們而言,似乎太遠了。
“準確來講是偽神。”星元道長補充了一句,看著誇父,摸了摸山羊胡。
此時的他,罕見地收起了慵懶和隨和,眼神複雜難明。
虞兆等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表情的星元道長。
“你可以再遲一點說的。”
“不必,早一點說,和晚一點說,沒有區別。”
誇父想到了什麽,閉上了眼睛,周圍的亮度登時一暗,也變得涼爽了幾分。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早點來得痛快。”
長風小隊四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星元道長和誇父又在打什麽啞謎。
星元道長飽含深意地看了虞兆一眼,“公司無所不知,所以當它知道這句話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它的目光將會投向這裏。”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虞兆悚然一驚。
他分明感受到了某種存在的注視,正如同當初每次金手指天賦發動時的感覺一樣。
一股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可靠起來。
在虞兆的視線中,一切都開始扭曲變形。
眼前的星元道長都如同橡皮泥般,被一隻大手肆意地拿捏變形,眨眼間就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貌了。
而當虞兆吃驚地看向身後的時候,他同樣看到了三團肆意扭曲的色塊。
周圍的景象更是在挑戰他的想象力極限,幾乎每次眨眼都會變幻顏色和形狀。
僅僅隻是幾個呼吸間,虞兆不得不閉上眼睛。
他也終於明白了誇父為什麽會在這時候閉上眼睛了。
然而,視線的汙染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隨之而來的,還有觸覺、味覺、嗅覺等等。
天知道,在這短短的數秒裏,究竟對人的感官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上一秒可能還正在接受著開水的衝刷,可下一秒這開水可能就變成了砭人肌骨的寒冰。
嗅覺更是難以名狀,香味,臭味,腥味……它們順著鼻腔狠狠地給虞兆揍了幾拳。
又是幾個呼吸間,虞兆的喉嚨間不得不發出低吼聲和呻吟聲。
可這聲音傳到耳邊,卻變成了若有若無地呢喃聲,下一秒居然就會變成淒厲的尖叫聲。
虞兆無數次地告誡自己這些都是幻象,都是虛假。
可如此真實的體驗卻不得不令他信以為真。
況且,此時對於公司的敬畏與恐懼更是被無限製地放大,一股莫名地煩躁感悄然升起。
有種念頭正在悄悄地告訴他,“不要克製,要放肆……”
也就在這個時候,虞兆的耳邊終於聽到了一聲正常的人聲。
那是誇父的冷哼。
如同寺院的晚鍾,又猶如銀樹般的雷霆,一切幻象在這一聲冷哼中消散殆盡。
當虞兆吃力地睜開眼睛時,一切安好,仿佛剛才的幻象隻是一種錯覺。
陶怡菲和裴恒武攙扶著他,然而虞兆此時卻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與其說是被這兩人攙扶,倒不如說是掛在這兩人身上。
方才的幻象已經完全破壞了他的時間觀念,他甚至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或許是一兩秒,或許是一兩分鍾?
反正,他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轉瞬間打濕了衣服。
他看著麵色如常的裴恒武和陶怡菲,又轉頭看向誇父和星元道長,有些難以置信。
“你們,沒有感覺到?”
星元道長垂下眼簾,掩飾著自己的眼神。
裴恒武看著虞兆,疑惑地搖了搖頭,“你是怎麽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誇父動了。
他緩緩地抬頭,看著那不知不覺已經大亮的天空。
此時此刻,旭日東升。
可金黃色的陽光卻沒有帶給眾人絲毫的暖意。
他們能夠感受到的,是冰冷,是陰冷的寒意。
或者說,全世界都在默默地凝視著他們,用飽含敵意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公司的意誌已經介入這個世界,而下一步所要做的行為,一目了然。
霎時間,大地震動,山脈崩塌,腳下的地麵更是如同水波般此起彼伏。
來自大自然的偉力正在肆無忌憚地釋放著。
這不是,是天災,是來自世界意誌的震怒。
而這,隻不過是正餐到來前的點心而已。
在虞兆勉強能夠看到的視線盡頭,掀起了一場“海嘯”。
那是完全由土石構成的浪潮,遮天蔽日。
虞兆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這“海嘯”居然將他們團團圍住。
光是看著這“海嘯”,便能夠仿佛能夠聽到那萬物破碎的聲音。
拔山倒樹,摧枯拉朽。
大亮的天空,登時又暗了下去。
長風小隊四人不禁齊齊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一沉。
他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樣宏大的場麵。
然後,他們聽見了星元道長說道“若天地不仁……”
“……則芻狗當自強。”誇父依然閉著眼睛,可他卻看向了虞兆。
然後下一刻,他淩空飛起。
他臉上赤紅色的花紋開始亮起,如同火焰般點燃了胸前的那輪圓形。
緊接著,火焰蔓延到他的周身,霎時間他仿佛成為了一個熊熊燃燒的人形火炬。
“這就是誇父的作用……”星元道長看著虞兆,說道。
世紀之花的蘇醒還需要時間,可公司卻會提前感應到他們的布置。
所以,就需要有人迎上去,拖住公司的步伐。
星元道長需要啟動世紀之花。
而誇父,自然就是唯一的選擇。
“他要和公司對抗?”虞兆下意識地問道。
雖說是疑問句,可現在誰都知道,這分明是一句陳述句。
“主播……真的能夠和公司對抗麽?”裴恒武忍不住了,說道。
星元道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然後,他在心裏默默地補充了一句“可敬不自量。”
“所以,他會死咯?”鄭萱發問。
“當然,他死定了。”
星元道長看向虞兆他們,自言自語地說道。
而此時的誇父,已經成為了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球,隻能依稀在火球中看到幾分人影。
這團火球飄飄蕩蕩,直奔天際的那太陽而去。
誇父不量力,欲追日影。
火球的亮度在不斷攀升,溫度也是如此,顏色更是在逐漸變化。
赤橙黃綠青藍紫……
直到最後,變成了最純粹的白熾色。
這團火球似乎在攪亂公司對於這個世界的控製,不遠處的土浪霎時間土崩瓦解,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氣勢。
虞兆隻感覺肩頭一鬆,仿佛去了千斤重擔般。
他知道,來自公司的注視已經遠去。
而這份注視會落在誰身上……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遠處的火球。
下一刻,大地再度龜裂,渾濁的地下水宛如長龍般噴湧而出。
然而恐怖的高溫令河水還未靠近就被蒸發得一幹二淨,甚至連霧氣也不剩多少。
隻聽見誇父大笑,“口渴口渴,不夠,再來再來!”
誇父逐日,渴,欲得飲,赴飲河、渭,河、渭不足。
整塊地麵被河水掀飛,地下水在半空中凝成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地拍向了那團火球。
這一次,白霧升騰。
海量的河水終於強行壓製了誇父的高溫。
“為什麽公司不來對付我們?”虞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甚至不惜直接喝下了治療藥劑來加速體力的回複。
“公司是死的,人是活的。”星元道長如是說道,“隻要世紀之花的力量沒有超過誇父,他就始終是公司眼裏最大的威脅。”
“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喚醒世紀之花?”
“得等。”星元道長看著遠處的白霧,對著虞兆說道。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等到他死。”星元道長言簡意賅。
在場的四人都怔住了。
“世紀之花的蘇醒需要極度漫長的時間,我們並不清楚它會在什麽時候蘇醒,我們唯一知道的是,盡量拖延得越久越好。”
“他知道?”
“他知道。”
眾人默然,看著那團已經黯淡不少的火球衝出了河水的包圍,衝向了天際的那輪太陽。
“他為什麽會參加這次行動?”虞兆不禁發問。
這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按照他對逐日者公會的了解來看,無論如何,誇父也做不出如此舍己為人的舉動來啊。
不是說好,逐日者公會都是在養蠱麽?
星元道長默然,他曾經向誇父發問,問的正是這類似的問題。
還不等他回答,場上異狀突生。
誇父的表現,令公司意誌從隨意地一瞥轉變為了正視。
更加磅礴的意誌朝著誇父湧去。
而誇父的腳下,山巒盡碎,已成汪洋。
氣蒸雲夢,波撼嶽陽。
公司調動了不知道多少範圍內的地下水才有了如今這番氣象。
每前進一分,火球便會黯淡一分。
而火球每黯淡一分,虞兆等人的心便會下沉一分。
誇父看上去,快要頂不住了啊……
這時,一圈若有若無地波動傳來。
那赫然是來自世界意誌的鳴響,或者說,來自公司的意誌。
雖然不通言語,可虞兆還是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這是來自公司的疑惑,為什麽眼前的螻蟻居然有勇氣反抗。
這也是虞兆的困惑。
一個分明可以袖手旁觀坐等敵人作死失敗的對手。
一個將養蠱模式發揮到極致的公會會長。
一個信奉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強者。
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會選擇和公司意誌正麵對抗?
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會選擇和敵人攜手?
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會選擇坦然赴死?
然而,公司的疑惑換來的卻是誇父的大笑。
原本黯淡的火球這一刻再度燃燒,白茫茫的水汽再度一掃而空。
“我是太陽!”
那是無比耀眼的光芒,甚至比太陽光芒還要刺眼。
曉峰燃燒性命都能化作那抹溫柔的夜色,難道他就不會?
這一刻,天空中隻有一個太陽,那就是誇父。
逐日者誇父,終於停下了他的腳步。
他,成為了太陽。
似乎有意為之。
他的聲音隔著茫茫遠的距離。
隔著山巒崩碎的轟鳴聲。
隔著蒸騰水汽。
照樣清晰入耳。
“若能當人,何必養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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