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男色更惑人
這兩天的淩小筱思想是混亂的,夜裏,躺在這張並不熟悉的床上,說實話,她有點排斥。
主要原因仍是顧陌寒對她說得實在太多。
顧陌寒摟抱著她,聽著她近日來相似的囈語。
她說,“我不是連自己都忘了的楚月汐,我是淩小筱。我沒有失憶症。我不是……”
顧陌寒俯下身將她抱進懷裏,他說,“你是誰都好,不是也沒關係,我都陪著你,都在你身邊。”
淩小筱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夢魘,顧陌寒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夢,那麽無助迷惘,疼痛泛濫而上,是自皮肉裏的疼痛。
這過去的五年,她究竟遭受了什麽?
這樣的夜晚無疑是壓抑的,但是也讓顧陌寒覺得熟稔,窗外還能聽到流水聲,四處有街坊閑談。
等淩小筱真的熟睡已經到了午夜12點,即便有她抱在懷裏,顧陌寒照舊失眠。
她的身份得以確認,可這幾日他卻更加睡不著,像是全身的細胞因子都保持在最亢奮的狀態,大致沒有人能理解他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
他抱著她,看她的睡顏,仿佛看多少遍都看不厭。
漸漸到了後半夜,抽出被她靠的有些麻木的手臂,顧陌寒將蠶絲被給她蓋好,而後起身出了這間臥室。
因為淩小筱初次過來,情緒不是太穩定的緣故,顧陌寒有意和馮媽說過,即便休息了也要將一樓的燈打開。
所以這些天,一直沉寂多年的宅子都燈火通明。
顧陌寒下樓到廚房去倒了一杯冷水,沒一會兒又下來了。
他抽了一支煙。
望著煙霧繚繞中的人,還在收拾的馮媽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這樣了,像在頻頻出神,又像是在盤算著什麽。
淩晨一點,坐著抽完一支煙的人起身,拿了車鑰匙,就要出門。
現在已是午夜,要出門?
馮媽出於關心,還是問了句,“怎麽這麽完了,您還要出去,最近雨水多,帶把傘吧。”
她去送傘,男人隻拿了外套,背對著她揮揮手。
馮媽站在他身後,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這又是怎麽了?
深夜,街道上是寂靜的,隻能聽到流水聲。
顧陌寒上車後,驅車到距離宅子不遠的後山,車窗半降,沿途的風景在影影綽綽的燈光下,是他記憶裏完全熟悉的。
後山,陵墓園。
顧陌寒將車停在外,當年楚月汐的墓碑就在這裏,這樣的空曠寂靜,空無一人的墓地。
“小月兒,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一片昏暗中,顧陌寒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還是在哭。
五年,整整五年。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可他偏偏不相信。
他找了她那麽久,執著於病態的沒有任何下落的尋找。
他們都說他瘋了,瘋就瘋了吧。
這五年,完全如同行屍走肉,體嚐不出生活的滋味。
失而複得,這種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感覺,隻有她能給他。
也隻有她能讓他這麽疼,讓他這麽歡欣。
她下葬的那天,他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可現在,他有些狼狽的掉眼淚,而後又在笑。
又哭又笑,簡直是魔怔了一樣,極致病態。
尤金一路自宅子跑過來,完全是尾隨著顧陌寒過來的,它守在他身邊,嗚咽的叫了兩聲。
人世間幾多悲歡,犬類不明,但是他體察得到主人的悲歡。
在墓地一直呆到天亮,早上,顧陌寒驅車帶尤金回了宅子。
淩小筱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麽夢,隻等夢醒以後才覺察滿臉的濕意。
她哭了?
這幾日她的腦裏不斷回響的隻有顧陌寒那一句。“淩小筱就是楚月汐。”
他告訴她,那個照片裏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就是她,除了她,還能是誰?
她真的是楚月汐?
那,誰又是淩小筱?
如果她真的是楚月汐,那為什麽關於顧陌寒,關於這裏的半點記憶都沒有?
可是,關於那個名字,關於這宅子莫名的熟稔和破碎的畫麵,又怎麽解釋?
心煩,氣亂,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伸出手,她果然在床頭的位置摸索到一杯水,端過來慢慢啜飲,一口一口,隻等思緒漸漸平穩下來。
起身下床,淩小筱看到放置在沙發上的那本相簿。
忍不住的,她走過去再度翻開那本相簿。
第一頁,是有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的少女,站在她身邊的是顧陌寒。
再翻,還有少女和少年的單人照片,這些照片,越看思緒越亂,相反這些笑容能加深,讓她頭痛欲裂。
合上相冊,她不再繼續翻看下去了。
她聽過沐白婉和威爾遜說那個女孩子跟她很像,卻完全沒有想象到竟然是這麽相像,像到她自己都覺得她就是照片中裏的這個女孩子。
淩小筱起身,推門而出,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怔怔的望著對麵的那間房間。
自從第一天去過,那一片鬱藍色讓她再沒勇氣進去過。
明明沒什麽的,為什麽她會覺得那麽壓抑?
馮媽上樓來,原本要喊太太下樓用早飯,現在看她赤腳站在木質閣樓上,也在出神,這臉上的神色,竟然和昨晚坐在客廳裏抽煙的先生如出一轍。
“太……”
馮媽本要喚淩小筱一聲,見她直接轉身向樓下走,馮媽隻好跟上。
閣樓裏,淩小筱一步步向下,隻因為聽到了悅耳的樂調。
在英國多年,聽過無數次歌劇,也和莫梓凡去過音樂會,卻沒有這樣的一種樂音,能讓她覺得深入人心。
一樓客廳,淩小筱看到坐在庭院外樹下的人,是顧陌寒。
晨光熹微,她信步走過去,問了句,“這是古箏?”
顧陌寒的注意力完全在他小妻子的腳上,他說,“怎麽不穿鞋?”
淩小筱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腳,趕忙轉移話題。
“你還懂古箏?”
顧陌寒隻看著她。“小筱,一點都不記得了?”
淩小筱擰眉,這樣有名的民族樂器,她不管是在英國還是回國後,自然是見過的,但是實物記憶裏像是第一次見。
可他說,她不記得了?
男人將她攔腰抱起來,而後抱著她坐在庭院外的竹藤椅上。
他說,“我其實也不是很懂這些,懂這些的是你,可你……”
“忘”這個字沒有出口,看得出她現在神色的出神和為難,就不再強迫她。
這個清晨,她對他說,她想聽他彈古箏。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她也不想欺騙自己,她對這裏,還有這裏的顧陌寒,是那麽的熟悉。
這種感覺催促著她,安然而配合得坐在庭院裏,聽他彈古箏。
其實顧陌寒今天從墓園回來,看到幾年前他買了丟在這裏的古箏,就想試試,看看她的反應。
相比較那些直白的語言,有時候這些生活裏的習慣,應該更容易讓她能慢慢想起一些事情。
淩小筱坐在朱藤椅上,看著眼前的男人。
白襯衣的袖子鬆鬆垮垮地隨意挽著,是來不及看他的手法的。
因為這個男人的臉,太過吸引人。
誰說隻有女子生得好,惹人眼,男色更惑人。
因為這樣的感覺,完全和女人彈古箏的效果不一樣,完全打破了這個男人在她內心深處滿腹算計的印象。
和普通的世家富豪不一樣,他是真的有雅韻的,並且不單單是門麵上的附庸風雅,故作姿態。
這下,淩小筱的內心更矛盾了。
一個平日裏那麽冷酷的男人,哪裏來得耐心,這麽靜下心來彈奏這麽富有韻律的古箏?
淩小筱就這麽坐著,聽著,這樣的音調漸漸讓她原本心浮氣躁的心,漸漸變得安定。
最後一個末弦的尾音,放緩,顧陌寒問她,“小筱,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