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輸了
阿哲烏黑的眸子此刻有些渙散，卻還是努力凝聚在顧陌寒臉上，似乎想要看清他的表情，聽清他的回答。
顧陌寒喉口一緊，薄唇輕抿著，淡淡開口安撫，“阿哲，你現在不要想這些事。”
聞言，阿哲抓著顧陌寒的手微微一緊，小嘴張著顫抖著，想要開口，卻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說不出話來。
遠處，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救護車停穩，救護人員匆匆走下來，為首的醫生看了眼阿哲，問，“是血友病患者？”
顧陌寒麵色凝重地點點頭，在救護人員的示意下，抱著阿哲上了救護車。
醫務人員開始對阿哲進行急救，止血，輸血。
顧陌寒赤身坐在一旁，看著被丟在救護車內的毛巾毯。
淺色的毛巾毯內裏，幾乎被染成了紅色。
阿哲的小手還緊緊地抓著他，烏黑眼瞳努力地睜大，盯著他，瞳眸深處凝著那樣深重的情緒，教顧陌寒都難以承受。
“孩子，放鬆一點。”
阿哲緊繃的情緒和身體，對止血不利，而且他緊抓著顧陌寒的那隻手，指骨之間本就也有傷，醫生在一旁柔聲勸慰著，希望他放鬆下來，好幫他處理手上的傷口。
阿哲恍若未聞，小手扣住顧陌寒的手臂，指節之間的血不斷流出，也在顧陌寒的手臂上留下淺淺的月牙印。
“阿哲，放鬆。”
顧陌寒另一隻大掌覆蓋到阿哲的小手上，輕輕揉著。
阿哲隻是看著他，沒有絲毫放鬆。
“這孩子怎麽回事？”
醫生側首凝眉看著顧陌寒，神色異常嚴峻。
顧陌寒緊抿著唇，看著阿哲那執著的樣子，他相信，若他不答應，這孩子真的能狠心逼死自己！
“阿哲，我答應你。”
和這個孩子的較量，他輸了。
果然，聽到他這句，阿哲的手頓時鬆動了些，卻還未完全放開。
顧陌寒凝著他，明白他的意圖，沉聲開口，“阿哲，我答應你，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會好好照顧你媽咪。”
聽到顧陌寒完整的敘述，阿哲才徹底鬆了手，整個人緊繃的情緒也放鬆下來，驀地，陷入昏迷之中。
…………
淩小筱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剛才在二樓樓梯口處，看著淩散在階梯上，客廳地板上的血跡，心口像是被一隻冰冷鐵手狠狠捏住，不斷勒緊，連每一下的呼吸都是痛的。
最終，她還是決定到醫院去。
她想知道阿哲的情況，想知道阿哲好好的。
也想在顧陌寒身邊給他安慰。
隻是，她不知道阿哲到底被送到哪個醫院去了。
隻能打了一輛車，在周邊幾家最近的醫院裏四處詢問著。
終於在仁愛醫院一樓的問詢處得知剛剛有一個血友病孩子被緊急送到了這裏，現在已被送往急救室急救。
趕忙往急救室的方向趕，才剛拐過一個彎，遠遠就看到坐在急救室門口的顧陌寒。
他就那麽靠坐在木質長椅上，健碩的身軀肌理結實，壁壘分明，長手長腳的，顯得分外耀眼。
他斜首望著急救室的方向，平日裏冷硬的側顏線條此刻看起來隻覺那般落寞哀傷。
濃鬱的愧疚在淩小筱心頭翻湧著，甚至不知該不該繼續靠近。
顧陌寒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忽地側首看了過來。
四目相觸。
彼此眼中都是無法言說的繁複情緒，異常沉重。
“過來。”
他開口，嗓音沉鬱。
她抿著唇，邁步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穿上吧！”
把手裏的衣服遞給他。
顧陌寒接過，穿上。
而後便是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顧陌寒感覺到一隻滑膩小手悄然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纖細五指張開，與他的五指交握。
淺淺柔柔的溫熱從她的掌心傳入他的手背，讓他略顯不安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手掌翻轉，反手扣緊她的小手。
雖依舊無言，卻再沒方才那般的壓抑。
篤篤的腳步聲靠近，是傅風辦好了入院手續回來了。
拐過彎，就看到坐在長椅上十指交握的兩個人。
“主子，都辦好了。”傅風的臉色仍然有些繃。
顧陌寒抬眸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見主子臉色不好，傅風也不敢再多言。
阿哲受的傷若是換做普通人，那其實不算特別嚴重。
但因為他身體的特殊原因，讓情況變得棘手許多。
不過到底也都是皮外傷，最重的則是一雙膝蓋因為淤血而腫起來。
但目前除去輸凝血因子，暫時並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解決。
所以，手術並沒有太長時間就結束了。
醫生的描述和顧陌寒預料的相差不多。
外傷都已處理妥當，但遍布身體各種的淤血和腫脹卻隻能慢慢等其恢複。
不過到底還是有一度失血過多，阿哲還處於昏迷之中。
被護士推出來，小小的身子上纏滿了止血繃帶，看起來那樣觸目驚心。
原本就蒼白的小臉此時更是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連唇都是青白色的。
“孩子的情況比看起來要好些，沒有生命危險。但是……”
醫生欲言又止的話，讓在場的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最嚴重的傷在膝蓋上，若是腫脹持續不消，那很可能就要……截肢。”
截肢！
這樣嚴重的字眼讓淩小筱幾乎要喘不過氣。
阿哲的童年原本就已失去了太多樂趣，若還要截肢，那對於他來說，將會是怎樣的重創？
阿哲被安排在10樓的兒科VIP病房裏。
顧陌寒守在病床邊，深邃的目光落在阿哲纏滿繃帶的身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久，她才回首看向淩小筱，嗓音裏充滿了疲憊，“小筱，我一會兒讓傅風先送你回去，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淩小筱手指蜷緊，本想開口說要留下來陪他。可轉念一想，如果一會兒阿哲醒來，看到她怕是對他的恢複很不利吧？
眼瞼微垂，低低地應了一聲。
顧陌寒看著螓首微垂，滿臉黯然的淩小筱，起身，高大的身軀在她身前籠罩下一片陰影，張開手臂，將她嬌小的身軀攬入懷中。
大掌輕撫著她的後背，出言安撫，“不要有負擔，這不是你的錯。”
她也伸手抱住他，將頭枕靠在他的肩頭，默然無語。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而我死。
大概就是她現在的境況了。
如果阿哲真的出了什麽事，那她還能安心理得的和顧陌寒在一起嗎？
…………
原本傅風和淩小筱準備直接到一樓的，可當傅風接完一個電話後，電梯徑直停在了8樓。
淩小筱疑惑，怎麽到這兒？
“內個，有人想見你。”
傅風並未多言，直接踏出電梯，淩小筱雖有疑惑，不過還是跟著他走出去。
8樓某間VIP病房外，淩小筱已隱隱猜到了什麽。
病房的門被推開，抬目望去，偌大的VIP病房內，一個纖柔的女人靠坐在病床上，此刻正微微傾斜著身子用手在床頭櫃上摸索著什麽。
淩小筱看著，心頭不由得一緊。
沐白婉真的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