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情緒
老明子的情緒更加低落了，每天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早晨他到辦公室，也不擦桌子，也不掃地，他先是泡一杯綠茶，他現在又改喝綠茶了，他聽說綠茶好，綠茶能降壓，綠茶甚至還能防癌呢，就每天一杯一杯地喝著綠茶。
上午，他喝一陣子綠茶，就開始抽煙，他拿出一根煙，叼在嘴上，然後用打火機“啪”地一聲點著，慢慢地吸著。
他現在喝茶、抽煙、看報已經養成了習慣，有了稿子他也不認真對待了，他心想，過去那麽認真地寫有啥用，領導根本不知你的情，好像你就是幹寫這個差事的，你就該給寫好似的。現在他想明白了，你領導不知我的情、不甩我更好；你領導不把我當回事兒，不理我更好；你不甩我、不理我我還不甩你們呢！
現在譚主任叫他寫個關於搞好穩定的調查報告，寫調查報告必須下去搞調研，他每天喝罷茶水，抽完兩顆煙以後，才悠閑自得地下去搞調研。搞調研他也不正經地去搞，也是走馬觀花，下去找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問問，回來草草成篇交給譚主任了事。
往往這時，譚主任就很警惕，看著老明子說：“你這調研行嗎？有點意思沒？”
老明子就蠻有把握地說：“當然行，沒問題。”
這時，譚主任還是不信，接過稿子，帶上老花鏡，一頁一頁地看著，他看得很認真，生怕什麽問題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似的。
當他看了兩頁紙的時候，他就不滿意地搖著頭，搖了會兒頭，就把老明子叫來了。老明子到了譚主任辦公室，譚主任說：“小李啊，你的這個調研不行啊？裏邊的問題不深刻啊！”
老明子說：“怎麽不深刻，我調查的就是這些，我是按照調查的情況如實寫的啊！”
譚主任說：“調查的情況你可以提煉啊，看看裏邊主要是什麽問題，你這樣有什麽寫什麽多直白！”
老明子誠懇地說：“那我再拿回去改改。”
譚主任說：“好吧。要抓緊啊！”
老明子拿著自己寫的調研回來了，回到辦公室，他看了那份調研一會兒，一下扔到了一邊，拿出了一支煙，嘶嘶地抽著。他覺得其它的文字需要提煉，這搞調研也要提煉嗎？難道再提煉還能把搞來的調研內容改變了嗎？
他抽了一會兒煙，自言自語地說：“我得實事求是，我不會按照領導的嗜好搞調研的，你願意怎麽提煉那是你主任的事兒，我該怎麽寫還是怎麽寫。想到這兒，他把那篇調研好賴順了順，改了改，就扔到一邊了。
第二天早上，辦公室一位年輕的副主任，老明子來到辦公室幾年了，幾乎沒跟他說過話。那位副主任在辦公室晃了一圈，跟譚主任見了一麵，譚主任麵帶笑容的把他送出了辦公室，那年輕的副主任去書記家幹活兒了。快到中午的時候，譚主任也笑嗬嗬地跟著書記去招待所了，辦公室裏隻留下了老明子。
老明子在辦公室裏抽著煙，他覺得這樣混下去有啥意思，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但不在這兒混又能去哪兒啊？自己又不能出去做買賣，又不能調到別的崗位上。他現在想的是，隻要你領導不把我當回事兒，我就不好好幹工作，我不會再為你們賣命的幹來幹去了，我不會把自己累出了病，給你們寫那些沒有價值的東西了，像田主任那樣，一輩子把自己寫成了頸椎病，寫到了醫院裏，又有什麽用呢！
老明子喝了一口茶，又抽了一口煙，這工作不能再幹了啊，我要是能幹，幹得非常得好，別人就不幹，別人就每天地去喝酒，他們每天花天酒地的，我為何這麽傻得幹啊！你領導不是不重視我嗎？你領導不是不把我當回事兒嗎？我也不會把這種寫的活兒當回事的，反正我們是國有企業，我是正式職工，有本事你們就把我調離辦公室，你叫我下去去當工人，那樣我還不費這腦子呢！
下午，譚主任喝得臉紅紅的，他走到老明子辦公室，問：“那調研稿子改好了嗎？”
老明子說：“改好了，你再看看吧，如果不行我再改！”
譚主任覺得老明子的態度很好，沒說什麽，拿著稿子走了。
譚主任走了，老明子笑了，說：“哼，別把我當傻子，這正主任我也當過，我是從工人一步步上來了，我幹過幹事，幹過主任，我啥事兒沒見過，我幹還好說，我不想幹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叫我去好好幹。”
譚主任回到了辦公室，他雖然喝多了，但是他還是在翻著老明子寫的那個調查報告，他看著看著就皺起了眉頭，他還是不滿意老明子寫的這個調查報告，他把那報告狠狠地扔到了桌子上，說：“這個李天明，他搞什麽鬼，過去寫的稿子那麽好，根本就不用改，那寫作水平可是不一般啊！書記經常地誇他。現在他是怎麽了，怎麽哪一次稿子也寫不好，他這是根本就沒用心去寫啊！”
譚主任酒喝多了，他腦瓜子一陣陣地疼，他顧不上再看老明子的稿子了，他顧不上想老明子為什麽寫不好稿子了，他知道書記酒也喝得不少，書記也正在辦公室裏睡覺，他鎖上辦公室門，躺倒床上去睡了。
老明子在辦公室坐著沒事，看看煙盒裏也沒煙了，就出去了，他走到了小賣部，他要買一盒煙，買一盒好煙，再去公園裏好好地安靜一會兒，在那裏抽會兒煙。他覺得太沒意思了，他要在那裏一個人待會兒。
他到了小賣部，小賣部很小，在公園的邊上。小賣部有九平米大小。小賣部的窗戶上留著一個小窗口，當他探頭往那個小窗口裏看時，他準備跟老板娘說，買一包十塊錢的煙，他探頭一看，誰知裏邊的一個情景叫老明子吃了一驚。公安處杜處長，那個長得氣勢洶洶地人，正在裏邊抱著老板娘親。
老明子開始沒看清裏邊的人是誰，因為裏邊太暗，他直接喊著要買一盒十元錢一包的煙，他的話剛說完，這時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小賣部裏邊的黑暗，他已看清了那人是公安處杜處長，他跟老板娘緊緊地抱著，老板娘聽到有人買煙，趕緊推開了杜處長，紅著臉給老明子拿了煙。
老明子拿著煙就去公園了，他走後，那公安處杜處長不好意思地從小賣鋪出來了，老明子看著他，他紅著臉，給老明子很客氣地打著招呼說：“李主任，你去小公園？”
老明子說：“嗯。”說完就走了。
老明子進了小公園，他覺得公安處長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兒，就他那水平，還當公安處長呢！他想不到，平時這公安處長根本看不起自己，甚至連看自己都不看，現在好了，很主動地跟自己打招呼。
老明子來到了公園，公園裏菊花開得正豔，現在正值十一月份，花園裏的花就剩菊花在開了，那五顏六色的菊花，開得正熱鬧。
老明子找了個石凳坐下，他看著那白的、黃的、紅的、紫的各種顏色的菊花，他想，這人生也是啊，就像是花一樣，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正是玫瑰花、牡丹花、木槿花開的時候，可這轉眼間，各種花都已經落盡，隻有這菊花在園裏獨顯芬芳了。
老明子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用打火機打著，嘶嘶地吸著。他覺的這人生就像這花兒一樣，那開花的季節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真是好花能有幾時紅，就拿這現在正開著的菊花，也會很快失去的。
老明子在花園坐了一會兒，覺得也沒啥意思，其實，老明子是喜歡幹活的，他不喜歡無所事事地來回轉悠，他更不喜歡自己在辦公室裏喝茶水，看報紙。可他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那些什麽事兒也不幹的人，年底當先進的當先進，受表揚的受表揚，而自己加班熬夜的，辛辛苦苦幹一年，可什麽也落不到，甚至連領導一句表揚的話都沒有，不但沒有，每天還冷冷地對自己，自己還傻乎乎地幹，真是太傻了，為什麽啊？
他想到這些就生氣，就覺得不好好寫文章是應當的，是天經地義的。他回到了辦公室，倒了杯茶，就坐在辦公桌前喝了起來。
一會兒，譚主任睡醒了，他拿著那篇調查報告，來到了老明子辦公室說：“小李啊，這稿子還是不能用，沒有深度啊！”
老明子不明白地說：“怎麽沒有深度啊？”
你這篇調研，領導看了，會怎麽辦？你叫領導怎麽解決？難道你叫領導按照你寫的建議去搞嗎？”
老明子說：“那咋辦？那根據我調查的情況，我該有針對性地建議啊！”
譚主任講：“我說的就是這個問題，你調查的情況太嚴重，書記根本沒辦法解決，所以你要把問題說輕一些，解決的建議要好辦一些。當然了，可解決可不解決就更好了。”譚主任看著老明子，又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本來我不應該這樣說的，你卻叫我說了出來。”然後“嗨”了一聲，放下稿子走了。
譚主任走了，老明子想，這領導也真有意思，你既然不想解決，那你叫我去調查什麽嗎？既然調查的有問題，就得拿出針對性地解決意見，要不還叫什麽調查報告啊？他想了半天，原來問題在這裏，原來你們是什麽都不想幹啊！
老明子想，既然你們不願意幹，那幹脆算了，走這種形式有什麽意思啊！他拿起桌子上的那篇調查，把後邊針對性的建議刺啦一聲撕掉了，然後又重新拿起一張稿紙，寫上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