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過年

  大年二十八，丁大韋回到了家，一進門，弟弟小偉就抱住了他，他發現弟弟一下長高了好多，頭都挨著他的鼻子了。大韋高興地說:“好家夥，你長得可真快！”


  弟弟摟著大韋的脖子嗬嗬地傻笑。


  娘見小韋纏著哥哥親近的樣子，有些感動，但還是罵著說：“你個小老虎羔子快鬆手，趕緊叫你哥坐下歇會兒！”


  這時小韋才笑著鬆開手，接過哥哥手中的提包說：“哥，都是買得啥東西！”


  大韋說：“給爹買的酒和煙，給你和娘買的糖果、點心還有一些幹菜。”


  小韋一樣一樣地從提包拿出來，他把兩瓶好酒和兩條好煙給了爹，說：“爹，這是哥給你買的。”


  爹接過大韋給自己買的煙酒說：“又花錢！”


  小韋還在提包裏翻著。


  大韋說：“今年過年我也沒給你們買新衣服。”


  娘說：“買啥啊，去年你不是都給買了，哪能年年買！”


  小韋說：“哥，我的球鞋還沒穿壞，我不叫你給我買了。”


  大韋說：“沒事兒，哥有錢，你想要什麽跟哥說，過年咱一塊去逛商場，給你買。”


  小韋說：“那你就給我買身運動服。”說完，不好意思地笑。


  娘吵著弟弟說：“又瞎要，你哥哪有錢給你買！”


  小偉說：“我知道，哥上學，還在外邊打工掙錢呢。”


  爹說：“你當掙錢容易啊！”


  小韋不吭了。


  年三十的下午，街上的炮聲不斷，一陣一陣的，丁大韋跟弟弟粘好門上的對聯，就和娘包起了餃子。包著餃子，娘看丁大韋還是穿著一身舊衣服，說：“大韋，你也是，你在外邊多少也掙了個錢，也不知道給自己買件新衣服！”


  大韋說：“過個年有啥？就這兩天，一晃就過了。再說了，我又不去哪兒，穿那麽新有啥用？”


  娘說：“都多大了，再說也正是搞對象的時候，叫別人看了總得像個樣兒吧？”


  大韋笑笑說：“沒事兒，就是不買新衣服也能搞上個好對象，你就放心吧。”


  娘說：“美得你，誰願意找你個窮小子！”然後歎口氣又說，“原先你跟雪兒多好，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們好得跟親兄妹似的，可，可人家還不是嫌窮！”


  大韋說：“人家也不是嫌咱家窮，這關係好是關係好，但不一定就搞對象，你真是！”


  娘又說：“不管咋說吧，雪兒還是跟人家條件好的結了婚，人家公公可是鎮武裝部的幹部，你爹是啥，你爹是個挖煤的，嗨！”


  大韋說：“娘，事都過去了，隻要雪兒能找個好人家，隻要雪兒過得好，我也為她高興。”


  大韋跟娘說著話，弟弟從外邊跑回來了，一頭紮到屋裏炕上，大聲說：“娘，我也要放炮！”


  娘一邊包餃子，一邊嗔怪道：“看瘋得你？躥上蹦下的，放炮，放炮，也不知道在家幹點活兒，就光知道玩，玩，玩！”


  弟弟說：“那，那，要不我也給你包餃子？”說著就從床上出溜下來，蹲在案板邊用手抓麵餅。


  娘一把打在了他的手上說：“去去去，恁髒的手，包什麽餃子，你當這是和尿泥！”


  弟弟說：“包餃子又嫌我手髒，放炮又不讓，那你叫我幹啥啊？”


  娘說：“小祖宗，你還是去玩吧，在家亂得慌。”


  三十晚上，全家人一邊吃著餃子，一邊看春節聯歡晚會，爹喝了口酒說：“大韋，這一年沒回家，在外邊又上學，又幹活是不是挺苦的？”


  大韋說：“爹，不苦，苦什麽啊？我都這麽大人了，雖說是上學，但也該幹活掙錢了。再說，我們那個塑鋼廠的活也不累，郭師傅和師娘對我也好，就像是在自己家幹活一個樣！這次回來，師傅給我開了一千塊獎金不說，還給你們買了過年用的糖果、點心和幹菜，我在外邊真是遇到好人了！”


  娘感激地說：“嗯，人家郭師傅倆口真不錯，真是幫了咱大忙了，是貴人啊，咱可怎麽感謝人家啊？”


  大韋說：“感謝啥，我好好給郭師傅幹活就是了！”


  娘笑笑說：“也是。”


  弟弟說：“我將來上大學也去打工，這樣就不用花家裏的錢了！”


  娘說：“嗯，啥也有你插一嘴，欠不登，你要是能像你哥那樣就好了，可你是個討人精啊，不給我惹事兒就不錯了！”


  弟弟著急地說：“娘，看你盡亂說，我啥時候給你惹事兒了，嗯？”


  娘說：“還說沒有？那次咋叫人家找到家裏了，嗯？踢足球把人家的窗玻璃都踢壞了，我屈你了？”


  弟弟不高興地說：“那不是我踢的，踢壞人家窗玻璃的同學跑了，他就抓住了我，可我也不好意思當叛徒，去出賣我的同學啊！”


  娘說：“那踢壞的玻璃是不是我們賠的，嗯？還強嘴！”


  弟弟撅著嘴不吭了。


  爹吃著餃子喝著酒，高興地說：“這酒真好喝，我下了一輩子煤窯都沒舍得買這麽好的酒喝！”


  娘用眼瞪了爹一眼，說：“少喝點吧老東西，別逮住好酒了沒出息！”


  爹笑笑沒說話。


  弟弟說：“爹，趕明兒我也給你買好酒喝，還買好煙叫你抽！”


  娘說：“你啊，你就算了吧，你還不嫌你爹抽煙抽得多啊？見天吭吭吭咳咳咳的咳嗽，還買煙叫他抽！”


  弟弟笑笑說：“那就不買煙了，買酒，行了吧！”


  爹看著小韋，嗬嗬嗬，嗬嗬嗬地笑。


  大年初一，丁大韋叫弟弟小韋過來，說：“小韋啊，咱倆給爹娘磕頭拜年吧，感謝感謝咱爹娘的養育之恩。”


  小韋說：“嗯，我就想跟娘跟爹磕個頭，這樣娘就不罵我小王八蛋了！”


  娘說：“咋了，娘罵你個小王八蛋都是高抬你，咋還罵不得了？”


  爹說：“傻孩子，你娘罵你是親你，啥也不知道！”


  弟弟笑著說：“罵得，罵得啊！”


  大韋說：“來，我們磕頭吧？”說罷，大韋叫爹娘坐在沙發上，他和弟弟小韋跪下來給爹娘磕頭拜年，磕完頭，感動的爹娘差點流下眼淚來，娘說：“養這樣的兒，娘就是累死也心甘！”


  給爹娘磕罷頭，大韋從錢包裏拿出錢，說：“娘，我給你們二老五千塊，這是我在外邊掙的，你們平時可以買些好吃的，以後該吃啥吃啥，想吃啥吃啥，別不舍得啊？”


  娘有些感動地說：“咋，還能給娘這麽多？”


  大韋說：“娘，你跟爹就踏踏實實地花吧，我連上學的錢都掙出來了。”


  娘說：“大韋啊，那你到底是上學呢還是上班啊？咋能掙這麽多錢？”


  大韋說：“這就叫勤工儉學，既上了學又打工掙了錢，這不是很好嗎！”


  娘和爹笑得合不攏嘴。


  大韋又拿出二百塊給了弟弟，說：“小韋，給你二百塊，你平時買些學習用品吧，想買吃得也可以，錢是你的，你自己看著花！”


  小韋接住哥哥給的錢，高興地說：“呀，哥，給我這麽多？那我可發財了！”


  娘笑著說：“你啊，把手抓緊點兒，別今兒給了你，明兒就出溜出去了！”


  弟弟咯咯咯地笑著說：“看娘說的，不會的，我可會理財了。”


  初二，姐茹蘭抱著孩子跟女婿回家了，姐一進院兒，就喊著說：“爹，娘，我回來了，來跟你們拜年了！”


  娘趕緊出來迎接，從茹蘭手裏接過孩子，說：“嗯，快進屋吧。”


  茹蘭笑著說：“娘，大韋回來了沒，他還沒見過他的外甥小彬呢！”


  這時大韋早走了出來，笑著說：“姐夫，姐，你們回來了？”


  姐夫說：“回來了。”


  姐說：“大韋，快，快看看你的外甥，他叫彬彬！”


  娘說：“還沒進屋，看你急的個什麽勁兒啊？”說著娘就抱著孩子進了屋。大韋說：“娘，快叫我看看小外甥，他長得像誰？”


  姐說：“當然像你啦，沒聽說嗎，外甥像舅舅？”


  大韋看著小外甥，說：“你還別說，他長得還真像我！”


  弟弟小韋跑來說：“哥，他長得像我哩！”


  娘說：“哪裏都有你一嘴，真是個欠不登兒！像你，像你，行了吧？你也是他舅舅啊！”


  弟弟嗬嗬嗬地傻笑，喊著“彬彬，彬彬，叫舅舅，叫舅舅！”


  當娘抱著小外甥坐下後，丁大韋從兜裏掏出二百塊錢說：“姐，我也不知道給彬彬買啥，我給你二百塊錢你看著買東西吧！”


  姐夫趕緊攔住丁大韋的手說：“大韋，不用了，你還是個學生，正花錢，你不要給了！”


  大韋說：“姐夫，這錢是我打工掙的，也是我跟孩子的見麵禮，錢不多，是個意思。”


  姐姐很高興地接住了，說：“大韋啊，姐謝謝你，一下子給彬彬這麽多！”然後又說，“也是的，你還在上學，姐也沒錢幫你。”說著姐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娘說：“茹蘭，你不要這樣，這大過年的，哭什麽啊！”說完，自己也從兜裏掏出了一百塊錢，壓在了小外甥彬彬的小衣裳裏，說，“這是姥姥給的，是姥姥的一點心意！”


  姐茹蘭趕緊就替外甥把錢收了起來，笑著對娘懷裏的彬彬說：“快，謝謝姥姥！謝謝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