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空城誰鳴歌
七月的天空，灑下三千多情的雨絲。千昕月登上高闕攜一盅酒黯然獨飲。
她斂眸，興許她早日得知這結局，便定不會與他相識。
近幾日宮中有些異樣的忙碌，千昕月被各部司儀蹣的挪不開身，連坐下喝杯茶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去見她的顧郎了。
“千上宮，這幾批北部進貢的綢緞打點好了，還請您派人送入各娘娘殿上。”
“嗯，好。”千昕月將檢好的絲線放置一旁，讓奚兒將這批綢緞分配好。
此外皇上還特地將各國最好的花種全收入南梁，現在整個南梁都顯的花團錦簇，榮華繁盛。聽宮女們說，北嶽公主璃河特向北皇請示到我國南梁入見，而北嶽與南梁也有聯姻之念。
“北嶽璃河見過皇上。”
“公主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千昕月抬眸，殿上的女子鬢發低垂斜插蘭花流蘇，身著白色牡丹煙羅軟紗，淡紫繡折梅花上襦，袖口上繡著淡黃色的蘭花，整體一望落落大方，清麗端莊。
“皇上，璃河此番前來還帶了些我們北嶽的稀物，還請皇上笑納。”說著，隨行宮女便抬出一古檀箱子，開箱，想來裏躺著一株北嶽極其珍貴的銀珊瑚，光彩奪目。
“公主此番前來路途遙遠，還送上如此大禮，今後可要替朕好好謝謝北皇！”賀皇笑的很是舒心，璃河也隻是伏了一伏身並未多語。
千昕月看的有些眩暈，不經意間，她掃見了璃河腰間的一枚香囊，望的她有些眼熟，卻又道不出在哪見過，本想叫住璃河，但千昕月想了想這不和規矩便止住了。
晚間的宴會觥籌交錯，笙簫鼓樂。千昕月等了許久，都未見到顧竹笙的身影，她心裏莫名有些慌張，望著杯內透明的液體她眼睛被反回的光刺的有些生疼。
“好！好！”眾人掌聲不斷。
璃河著一襲拖地的粉紅煙紗裙正在宴台中起舞，裙角的蝴蝶像是受到了感染也欲翩翩起舞，掙翅飛離。千昕月望的有些癡，大概美人也就如此，冷雋或柔婉，端莊或奔放。
絕豔風姿愈舞愈烈，千昕月終於望見了她盼望已久的人，顧竹笙今日穿了一襲紫紅長衣，不知怎的到與璃河的粉色紗裙很是相配，千昕月站起朝顧竹笙揮手，可在下一秒，她愣住了，顧竹笙攬住了璃河，兩人一時間四目相對，千昕月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失望與落寞，顧竹笙並未望見自己，顧竹笙一雙溫柔如玉的眼眸柔情望著懷裏的璃河，璃河臉被盯的有些紅，羞澀地掙開了顧竹笙。顧竹笙溫柔道“公主可無事?”璃河伏了一伏身子，略帶羞澀道“多謝大人，本公主並無大礙。”
“皇上，顧氏來遲，望皇上恕罪。”顧竹笙跪地道。
賀皇笑的眼睛都沒了，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哈哈哈，愛卿平身。”
見顧竹笙坐到自己身旁千昕月有些溫怒道“顧郎，剛剛……你.……”
飲了口酒，顧竹笙笑望千昕月道“無事，璃河公主剛剛腳步不穩，我隻是上前攙扶。”
千昕月半信半疑地點頭，她握緊手，通常顧竹笙在這等宴會是不會遲到的，而且每每在宴會之時他都會先叫自己吃快桂花糕在用果酒，可今日，似乎他都忘了。
手中的酒鼎乎地脫離了千昕月，一杯甜酒就直直灑到顧竹笙的衣上，千昕月回神拿了自己的帕子就幫顧竹笙擦拭。
“昕月，怎這麽不小心。”
“抱歉，顧郎，我這就幫你擦幹淨。”千昕月手忙腳亂，她已然望見了那個香囊，顧竹笙腰間的香囊同璃河公主的香囊幾乎同樣，隻是一隻蝴蝶在左，一隻蝴蝶在右，千昕月心頓時亂做一團，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顧竹笙與璃河……她已不敢再往下想……
“公主也看到了，在做的都是我南梁的各高貴門閥的公子，大人，不知公主可有中意的?”賀皇一臉笑意望向璃河。
璃河拱手“皇上，璃河心裏早有定數，隻是現在時候未到，璃河怕說了嚇到那位大人，所以，還請皇上再給璃河一點時間。”
賀皇笑意更盛“好好好，公主選中，朕賜婚便是，他日願兩國交好。”
“謝皇上厚愛。”璃河含笑垂臉。
手帕早已皺的不成樣子，可千昕月仍是不停地擦，不停地擦，手泛起了絲絲微痛，她有些彷徨地抬頭望向顧竹笙，顧竹笙回望她，眼裏盈滿笑意。
嗓子有些哽咽，千昕月扯著有些暗啞的嗓音道“顧郎，你這香囊很是惹人歡喜，可是家母繡的?”
眼裏有些濕潤，千昕月竭力讓顧竹笙看著自己是笑著的，把僵硬的嘴角努力往上揚。
顧竹笙笑容滿麵，絲毫不猶豫地道“嗯，母親繡的，母親她希望我早日成家。”
原本努力往上揚的笑容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千昕月難以置信地望著顧竹笙，顧竹笙，你連敷衍我都不願意了麽？你的母親不是在你出生時便散手人寰了麽？顧竹笙，你太讓我失望了。
“昕月，怎麽了？可是身體有哪處不適?”
望著顧竹笙一臉擔憂的樣子，千昕月隻覺得無比刺眼，她搖頭，把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直至自己麻痹。
顧竹笙一手擋住她的酒，道“昕月，別喝了，酒喝多了傷身。”
滿腔的憤怒與委屈似乎在這一刻要噴薄而出，千昕月眯眼，因喝太多酒的緣故，眼前的顧竹笙看得有些朦朧與不真實，她想伸手去抓卻怎麽抓都抓不住。
璃河長袖拂麵，一顰一笑都那麽楚楚動人，千昕月笑了，顧竹笙你也會有野心麽？
“我身體有些不適，先退下了，奚兒，扶我回去。”
“奚兒?”千昕月皺眉道。
朦朧間有個聲音“奚兒被你遣回府中了，昕月你忘了麽？”
腰間被人輕輕帶起，千昕月往後一躲，腳步有些踉蹌，待顧竹笙又要扶住千昕月時，千昕月吼道“別碰我！”宴會聲樂嘈雜似無人注意到這樣一幕。
顧竹笙大為吃驚望著千昕月，千昕月則露出十分厭惡的神情，她倚著牆無力道“顧竹笙，你自己騙子。”說完便順著牆倒了下去。
剛處理完公事的上宮沐風望見這樣一幕，心便被狠狠揪了起來，他攮開顧竹笙抱起倒在地上滿麵通紅的千昕月，滿臉疼惜地望著懷中的人，上宮沐風回頭冷道“顧竹笙，本王不知你要幹什麽也不知你心裏在想什麽，但你若敢傷了昕月的心，我定要你亡。”
愣了半響，顧竹笙訕訕收了手，道“六皇子此言詫異，顧氏愚昧不是很明了，還請六皇子賜教。”
“顧竹笙，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若你仍冥頑不靈，那就莫要休怪本王了，北嶽此次造訪之意你我都知，可顧竹笙北嶽那塊肥肉不是隻有你想得的，眾人可都惦記著，此事上你可真是舍得利用昕月！”上宮沐風目齜欲裂，滿眼憤怒道。
顧竹笙做了一揖取下了自己腰間的香囊，道“六皇子說笑了，臣什麽都不曾做過，昕月是因一個香囊才如此，臣可比任何人都喜歡昕月，六皇子說這番話是不是不太合適?北嶽豈是我這等小輩之人敢去高攀的，臣隻不過是仰慕北皇而已。”
仰慕?上宮沐風徒然生出一股笑意，顧竹笙，本王還真是看不透你。
欄外的花園裏，芙蓉葉間妖嬈，淺紅色的心蕊，明媚的像是要召喚回春天，上宮沐風臉如桃杏，姿態閑雅，坐在秋千上眼睛靜靜注視著正在書寫的千昕月。
灑脫秀逸，豐潤靈活，一個個字入脫胎換骨般蒼潤俊朗。
“上宮沐風，有酒麽？”千昕月停筆道。
“沒有，沒有，我的姑奶奶，你就別喝了，你再喝別人還以為我這宮裏藏酒鬼了，你知不知道前天淑儀娘娘來我這宮裏時，聞見這一股酒味生生給熏走了，現在到變成她不害我我害她了。”上宮沐風汗顏，這幾日千昕月日日飲酒，醉了還會把自個兒當顧竹笙罵來罵去時不時還上手，他的一壇壇好酒，還有他的盛世美顏就被那麽生生糟蹋了。
冰霜凜凜，早已沒了春日的燦爛，哈了口氣，千昕月斂眸，罷了沒酒便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