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當年事因
“看來洛少爺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上道些。”葉離悠悠道。
倒也不算笨。有這樣的理解能力，倒也省去了她要再多說解釋的力氣。
“所以，洛少爺要是真的有心參與進這件事情的話，就必須得嚴格服從我所下達的指示。”說到這裏，葉離有意地頓了下，看著他的反應：“這點，洛少爺能做得到嗎？”
“隻要別讓我去幹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其他都行。”洛梓凡道。
“那好，”對於他的回答，葉離很是滿意：“合作愉快。”
說著，葉離便向他伸出了手掌。
“合作愉快！”見他這般，洛梓凡也將手伸出，和他的手掌交握在了一起。
等二人各自收回手後，洛梓凡問道：“說吧，有什麽事是我能幫上忙的。”
葉離沒想到他竟會主動地提出這個話茬，這倒也省去了她要問的力氣。
“關於貴府的禁地，洛少爺知道多少？”葉離問。
這個問題積壓在她心頭上已經很久了，再加之昨晚的經曆，她必須得盡快弄清楚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
“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聽著她的問題，洛梓凡本來鬆開的眉頭瞬間又皺在了一起。
“就問問。”看著他的反應，葉離不禁問道：“洛少爺不便回答嗎？”
洛梓凡沉吟片刻，才道：“在說那座禁地之前，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說洛府的原身。”
“願聞其詳。”葉離道。
“這座宅子建了有十多年了，因為事情過了這麽多年，又加上那老家夥鎮壓的手段，所以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早就被人們所淡忘了。”
說到這裏時，洛梓凡微歎了口氣，複又道：“這座宅子緊鄰的原本是傅家村。昨日我帶你到外邊時，你所見到的那片廢墟，包括後邊寸草不生的地界，都是傅家村保留下來的殘址。
當年楊家村一夜被山賊血洗，大火連續燒了三天三夜，把這綿延數理的房屋，包括房子裏所住的人，都燒得幹幹淨淨的。而那老家夥在尋回我之後，又為了一些原因，便打算在這荊楚落腳。這洛府的選址，是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那老家夥才答應在此建宅的。
而洛府裏的那座禁地，本來住著一家人。那家人曾是我的鄰居，隻不過後來那家人在遭遇了那場災難之後，就隻剩下了一個婦人。那老家夥本來是想斬草除根的，可經不住我的哀求，就答應了讓那個婦人活下來。可我沒想到的是，因為我的‘善良’，反而讓那婦人經曆了一番生不如死的遭遇。”
洛梓凡雖語氣平緩地述說著這些事，可放置於桌上的雙手，早已經緊握成拳。十指上的指甲，都已經陷進肉裏了還不自知。
“後來那老家夥雖然答應讓那婦人活下來，卻也同樣剝奪了她的自由，將她一輩子都囚禁在那處荒院裏。”
“那裏邊可藏有什麽秘密，值得讓他對那個婦人下那樣的慘手？”
對於洛一鳴的手段，葉離很是不恥。若是為掩藏一些罪證而對那樣手無寸鐵的人下手也就罷了，至少還有動手的原因。可若是連原因的都沒有，就貿然對那些弱者下手，那這樣的行徑又與禽獸何異？
“他隻是純粹地想要把後續處理幹淨而已，那裏邊除了荒草和那一家人的屍骨，什麽都沒有！”說到這裏時，洛梓凡的情緒稍顯得激動了點。
“照你這麽說，傅家村遭遇的事情，也與他有關？”循著他所說的話，葉離突然發現，或許事情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而她所掌握的那些，或許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洛梓凡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我還可以順便再告訴你另一件事。‘洛一鳴’並非他真正的名字，他原先的名字，想必你也不陌生。他正是當今國舅多年前的莫逆之交，也正是二十年前那個無故失蹤的中郎將楊虞！”
聞言，葉離時下的心情已經不能僅用震驚來形容了！
她曾設想過洛一鳴原來的身份可能是前遼東王手下的其中一名大將，也想過他或許就是王導手下培養出來的一名優秀棋子。但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想到，臭名昭彰的洛一鳴竟然會是當年那個義薄雲天，敢於為百姓發聲的中郎將楊虞！
這兩個人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葉離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見他這般反應，洛梓凡自嘲似地勾了勾嘴角，語氣薄涼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爹確實是楊虞，而我本就不姓洛，我的真實姓氏姓楊。”
“怎麽會……”葉離擰著眉，怎麽也想不透。
與其說想不透，隻是她還是有些接受無能罷了。
“難以置信是吧？”洛梓凡冷嗤道：“你們所了解的楊虞，隻是他表麵上作出來的。可是，誰又有過深切了解過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那老家夥就是那樣的一個道貌岸然的人，表麵上裝的一套一套的，可實際上呢？為了所謂的利益與情誼，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放過。
其實葉離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洛一鳴若是當初的楊虞的話，那他為什麽又會到了前遼東王的身邊。而楊虞與庾文軒的關係匪淺，但是後來的種種跡象又表明他所做的那些又與舊派脫不開關係……
這其間的關係實在是有些亂，光這麽想想都要成一團糟了。
“我再問你，你爹當年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他為什麽又會到了前遼東王慕容翰的帳下？這中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麽？”葉離揉了揉眉心，頗有些頭疼道。
“那就要從二十多年前渤海王慕容廆入晉的那件事情說起了。”說到這裏時，洛梓凡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渺遠。
原來，慕容廆在遭其兄慕容耐的追殺後，求助於武帝司馬炎而不得。於是怒而與晉決裂，開始走上了晉的對立麵。
當年的慕容廆也與現在的慕容皝一樣，有著向南麵擴展領地的野心。隻不過當時陶侃還正值壯年，謀士張華還未死，加上當時晉皇室還算比較團結，所以經過幾次作戰，慕容廆都沒能從晉的方麵討著什麽好處，反而落得個節節敗退的狼狽結局。
後慕容廆為了大局考慮，隻得向晉求和，並在太康十年帶著其庶長子慕容翰到了洛陽與武帝簽訂條款。為表誠意，慕容廆便將當時年僅十七的遼東郡王慕容翰留在晉為質。①
此後，作為質子的遼東郡王，則在洛陽待了長達十年的質子生活。
三年後的朝會上，慕容翰與彼時還是一士族子弟的庾文軒因為一名胡姬起了爭執。其中真正的原因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隻是經那次之後，慕容翰可算是把庾文軒給得罪慘了。
隻不過庾文軒這人向來都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所以當時大部分的人都以為這件事已經是翻篇了。
後來又過了十餘年，慕容翰在回到慕容廆身邊後，便隨著他父王到處征戰，並在一次又一次地征戰之中，愈戰愈勇，並且在那之後成了一個威名遠播的“戰神”。所率領之戰，無論大小，無一不勝。
八王之亂後，晉退守建康，而彼時武帝已死，張華已去，陶侃又日漸耽於聲色，晉皇室的內部再次陷於混亂之中。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局勢，讓晉皇室中人不得不對遠在遼東的慕容廆起了戒備心。雖說庾文軒麵上表現得對此事毫不關心的樣子，可實際上，卻早在很早以前就暗中派了楊虞去了遼東，並且早就設計好了一套計劃，就等著遼東王步步進套。
而庾文軒派楊虞潛進慕容翰的軍中並不隻是為了晉的利益，更大的程度上，他是想要達成自己的另一個目的。慕容翰後來的逃亡，隻不過是他這項計劃中的一環罷了。
後楊虞順利完成庾文軒所安排的任務之後，便隱姓埋名，表麵是退出了那場權力之爭，可實際上，卻是以著另一重的身份，再次為庾文軒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而傅文揚當年在洛陽的時候，曾與慕容翰有著深厚的交情。所以在事發之後，他便在暗中著手查探一些事情。也是因為他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所以才慘遭庾文軒殺人滅口的。
隻不過，庾文軒借著的，卻是洛一鳴這把刀。
……
洛梓凡花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將當年的事情盡可能地說清楚了。
而整一過程中，葉離都保持著一副沉默的狀態。隻不過越聽到後邊，她臉上的表情就越發的肅穆了起來。
“……關於當年的事情，我就知道這麽多了。”至於他為什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完全是因為當年無意撞破了這其間的秘密罷了。後來，為了能夠更全麵地掌握這件事情的始末，他暗中托了關係，找了各種人，才知道了當年所發生過的一些事情。
而關於庾文軒與慕容翰當年的一些恩怨，葉離多少也是知道一點。隻不過她也隨著大流，並沒把那件看似小事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沒想到那樣看起來與世無爭的國舅爺，實際上的城府卻是如此之深！
注：①這一段事隻是子歸為了文章的連貫性而編出來的故事，史上並無這一出。一切以正史為準，勿信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