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下派荊楚
翌日。
事情照司馬衍事先所安排的順序在發展著。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的時候,皇宮那頭便有人到死牢裏來提人了。
“葉離,跟雜家走吧?”
葉離倒沒想到,來提她的人會是內侍公公陳令舉。
“有勞公公。”葉離拱手施禮,隨後就跟著陳令舉離開了死牢。
……
荊楚自步入夏季開始,便迎來了長達一個月的雨期。也正是這一個月的雨,引發了荊楚之地多處山地的山洪和土石崩塌。爆發的山洪淹沒了了楚地幾近萬畝的良田,而那攜帶著巨石土塊的洪流,則掩埋了災區裏半數的房屋。除此之外,這場天災還奪去了楚地半數百姓的性命,而那些僥幸存活下來的,都已無家可歸。
這場災禍來得突然,而且造成的損失也是巨大的。不僅如此,對於災後的處理,也是個極大的難題。所以賑災這件事,一時間就成了朝堂上人人畏懼的燙手山芋。
而近日的朝堂上,除去商議朝會的事情,便就是討論這場水災的處理事宜。可每當論及此處,前一刻還口若懸河的大臣,這一刻就變得噤若寒蟬了。
等葉離到金鑾殿的時候,朝議已經進行到了一半。而現在正是在討論災後處理的相關事宜。
司馬衍雖說已經打算好讓葉離當這份差了,但是他也想過,以葉離一人之力,恐怕也是很難做好這件事。所以他便想集人智,先讓這幫大臣出點可行的法子也是好的。
更何況此前在沒定下人之前的時候,他就已經將任務下派下去了。可這些個酒囊飯袋,平日裏個個都能說會道的,等真正需要他們出力的時候,要麽是借用舊例,提幾個沒用的點子,要麽幹脆就裝聾作啞,上朝了也是一聲不吭的。
他真不知道,朝廷養了他們這麽多年是養來做什麽的!
此刻殿內的氣氛凝滯到極點,身於殿內的每個大臣連口粗氣兒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報聲:“罪囚葉離覲見——”
聽到通報聲,殿內的大臣們便又開始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著了。
因為是罪囚身份,所以在進宮前,陳令舉便讓她戴上了腳鐐。
腳鐐上的鐵鏈子在由打磨光滑的石麵上拖著,每走一步,腳下便會發出一陣鏈條刮著地麵的聲音,響徹在這看似紮滿了人堆,但卻是偌大空蕩的宮殿裏。
葉離挺直腰板,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直到來到司馬衍跟前,她這才跪下:“罪囚葉離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平身。”司馬衍抬了抬手,示意她起來。
聞言,葉離便不動聲色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在到見她進來金鑾殿後,便有一些大臣出列進言道:“皇上,這葉離一介死囚,怎能準許他踏入這金鑾殿內?”
而位於百官之首的王導,在看見葉離後也是微微變了臉色。
司馬衍聽著下麵的聲音,不答反問道:“這麽多天過去了,賑災大臣遲遲沒有推出,還不準朕另找賢能了?”
他目光冷冽地掃了眼底下出列的幾個大臣,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蹭蹭”地往上竄。
聽他這語氣,那些善於察言觀色的大臣們自然是聽出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
“皇上,您這是打算下派葉離作為此次賑災的監察使?”
“眾卿有異議嗎?”司馬衍沒搭理那個問他話的大臣,反而看了眼底下。而他也明白,他這話問也跟沒問一樣,因為這些人對此事怎可能沒有異議?
“皇上,萬萬不可啊!葉離乃一介死囚,怎可讓他擔此大任?何況葉離通敵在前,難保他到了荊楚之後不會再故技重施。若是他中途改變心意,到時可就是縱虎歸山啊皇上。”
“嗬……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還請周仆射給朕支個招,此次賑災之事該派誰去?難道周仆射有意請纓?”司馬衍冷冷嘲道:“還是說你們中間有人想替朕分憂,擔了這份差?”
司馬衍此話一出,那些躍躍欲試的大臣們瞬間就閉上了嘴。
“一年前荊河一帶鬧了水災,也是你們千方百計阻止朕派葉離前去賑災,可結果呢?你們中可有真正想要請纓出任的?一個個地要麽推三阻四,要麽就裝聾作啞的。朝廷養你們隻是為了來這朝上和朕唱反調的嗎?”
司馬衍厲聲道:“當時若非葉離請命,恐怕荊河一帶的百姓都該死絕了!再者,或許你們中有賑災經驗的,自認為能比葉離做得更好的,也可自行出列,朕不會不給你們機會。可時到今日,荊楚一帶已經是怨聲載道了,可你們還在這裏互相排擠!朝廷養你們不是用來這裏空口說白話的!”
司馬衍本就年少氣盛,雖說一直以來他都盡力在隱忍,可這些天的事情已經讓他很是窩火了,這些人此時撞上來無疑就是來找罵的。
那些大臣們經他這一頓臭罵,立馬就沒了聲,一個一個就像是秋後的稻穗般,頭低得都快貼到地上去了。
殿內瞬間陷進一片沉默之中。
見此,司馬衍正欲繼續用他自己原先想好的話往下說時,就見一直沉默的王導這時候卻開了口。
“皇上所言甚是。而今這災害已造成楚地傷亡慘重,若是再無人前去賑災,等到事後災情一旦擴大,唯恐動搖國本。現在最緊急的該是盡快推出賑災的最佳人選。而葉離此前有過賑災的經驗,並且在一年前的那次也將災後的一係列事宜處理的相當得宜。所以此次賑災,他倒是一個適合的人選。”
王導的發言倒是讓葉離和成帝頓感措手不及。因為他們倆誰也沒料到,王導居然會順了他們的意。
王導本就是舊派的領頭羊,眼下連他都發了聲,縱使底下的那些舊派大臣對此還存著不滿,見此之後,也隻能拱手迎合稱是。
見王導這般舉動,葉離反倒是覺得有些不安。可細細想來,他這般舉動似乎也沒什麽不對勁。雖說他算是她的勁敵,但除此之外,他還是個心憂天下的良相。隻不過他們站著的立場不同,所以要想讓她放下戒備,那是不可能的事。誰知道他這番舉動的背後又存著怎樣的目的呢?
“既然連丞相都這麽說了,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司馬衍嘴角微揚,“葉離聽封!”
聞言,葉離複又跪下。
“皇上且慢。”
在司馬衍正欲下封之前,王導又開口阻道:“如今葉離不過一介死囚,就算皇上有意派他前去賑災,趁此對他下封,似乎有些不合適吧?”
王導這突轉的話鋒,不由得讓司馬衍眉頭一挑:“那以丞相之意,又該如何呢?”
“前朝有曹廷尉戴罪破案一事為前例,所以讓葉離以戴罪之身前去賑災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葉離身上所背負的罪名不小,若是貿貿然地就讓他這麽去了,唯恐人心不服。所以老臣鬥膽,請皇上讓他在此立下生死狀,若是完成任務就罷,若是出師不利,便隻有以他一死來以儆效尤了。”王導不疾不徐地說著,說話的同時,他還不忘去觀察司馬衍的反應。
他自然知道這小皇帝心裏的打算,隻不過這葉離留在這朝中最後隻能成為一個禍端,他不能任由其一次又一次地化險為夷。這一次,不論用什麽樣的手段,都要將他除去。
“葉離鬥膽試問丞相一句,若是葉離完成任務回來了呢?”她就知道以王導的為人,怎麽可能會放任著事態朝著她的預期發展而坐視不管呢?
“嗬……”王導冷笑一聲,不屑地看著她道:“你不過戴罪之身,就算完成任務回來了,你不過還是一介罪囚。”
司馬衍坐在上邊,雙眼來回地看著底下爭執的兩人,沉吟片刻,之後才道:“丞相說的也在理。葉離,你可敢立下這生死狀?若是你能夠完成任務回來,朕就免去你的死罪。”
也怪他當時氣昏了頭,若不是因為這一層關係,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給葉離提位了。可是話已說出,就算葉離到時候完成任務回來了,最好的結果便隻是免了他的死罪。若是想變相的提高他在這朝中的位置,恐怕還得花費不少的心力。而這些人,恐怕隻會借勢打壓葉離,怎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再次站回原來的位置?
其實葉離大可以甩袖走人的,但她既已答應了成帝還有傅顏李績他們,這件事就由不得她說不幹就不幹了。況且,這些個老東西逼她至此,她要是不給他們一點回禮,那就顯得她太沒風度了。
事已至此,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應下:“葉離願立下這生死狀,若是此行無果,葉離必當以死謝罪!”
……
經這麽一出後,葉離到出任賑災監察使一事就這麽敲定了。因為災情緊急,所以成帝便隻給她一天的時間用來準備,而具體出發時間便在兩日後。
此前她也沒料到事情會照著這麽一個路子發展,若是事先知道成帝會答應讓她出任這個監察使,她就不用花費心思讓孟暘派人送信給鏡台先生了。可消息既已發出,她也隻能再讓人另送一封信去,將她這裏現況另報給他了。
至於此次賑災之行,成帝在將任務交派給她的同時,還另選了一個人陪同她一起。而一想到那個人,葉離就覺得連腦仁都疼了。
雖說他這是借著讓人監督她的名義給她派了個幫手,但為什麽偏偏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