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傅家後人
孟暘離開後,葉離便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隻是抬眼之間,便見與她同住一牢的兩個犯人正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們要吃燒餅嗎?”牢中暗淡的光線並不能使她完全看清麵前兩人的表情,可是隱約之間她卻察覺到了他們眼中的期許還有一些複雜的情緒。
“你是少將軍葉離?”開口問她的是原先那名譏嘲過她的那位叫做“少陵”的男子。
“是啊,有問題嗎?”看他那一副被震撼到了的樣子,葉離心下不由地升起了一抹疑惑。
“……沒。”那人動了動唇角,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又似泄了氣般,語氣裏掛著幾分顯而易聞的失望。
葉離不是個好事的人,見他這般反應,縱使心有疑問,但既然他不說,她也就不多問了。
“還是我說吧。”這時,他身旁的少年有些沉不住氣地站了起來,走到距葉離不到三步遠的地方,朝著葉離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個躬。
瞧這架勢,讓葉離沒好意思再繼續坐著了。隨即,她也站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麽?”葉離問。
“葉將軍一年前是否到過荊河,又是否在暗地裏查過當年傅家滅門慘案一事?”那少年掃了眼四周,刻意壓低聲音道。
聞言,葉離秀眉稍皺,可麵上卻還是紋絲不動:“我是到過荊河,可傅家滅門一事本與我無關,我為什麽要查?還有,你是誰,好端端地問這個做什麽?”
“實不相瞞,在下傅顏,原荊河太守傅文揚第三子。”傅顏心裏清楚,眼前這個看似不到他肩頭的瘦弱少年,心機和手段都非常人所及。因此對他這冒昧的舉動心下設防也在所難免。當年傅家慘案曾鬧得沸沸揚揚,而洛一鳴又是這件慘案的始作俑者。
或許之前這件事是和葉離無關,可一年前他在荊河遭遇刺殺,而製造那場刺殺的人又是洛一鳴。如此一來,他定然會對當年傅家的滅門慘案感興趣。
葉離原先是沒打算搭理他的,可是在聽到他說他是傅顏時,心裏頭頓時來了興趣。隻不過,當年傅家滿門被滅,這傅顏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當年傅氏一門,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繈褓幼兒,無不例外地都被滅了口。你這時候跑出來說你是傅家人,你覺得沒憑沒據的我會相信你嗎?”葉離佯裝若無其事地說著這些話,可在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審視著他的反應。
她悠悠地將當年的那件事用簡練的話語重新描述了一遍,結果不出意外地從麵前人的眼裏看到了一股子濃厚的傷慟之色。
見此,她心裏便有了答案。
“彥卿,別再說了。”另一旁站著的人打從一開始就默不作聲地,可是在聽到葉離這般漠不關心的語氣之後,就算原先他的心底也同樣存在著希冀,但是見眼前這般情況,他便認定葉離這人不過是名不副實的偽君子一個罷了。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再腆著臉去求他隻會讓自己跌份。”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句,看向葉離的目光裏充滿著不屑和鄙夷。
見此,葉離心下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她這打從一進來起,這家夥似乎就沒給她好臉色看過。
“有自知之明固然是好事,可像閣下這般明明已經被打到爛泥潭裏了,還要逞一時的口舌之快,那便是愚蠢至極了。”葉離秉持的一貫作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眼下被這還不如她的人一連嘲諷了兩次,她要是不給他回個聲,還真以為她是啞的了。
“你如今不過也是個階下囚,你憑什麽用這種語氣說我愚蠢?”他本來就看葉離不順眼,現還聽到她的這般諷刺,當下心火大盛。
見他那一副隨時準備好要跟她打架的陣勢,葉離也隻是懶懶地掃了一眼他的怒容:“別拿我和你比,跌價!”
像這種明處於弱勢還不知道‘忍氣吞聲’,隻是為了心底的不服氣就逞一時口舌之快的人,能成什麽大氣候?本來她倒是有動過幫他們一把的念頭,可現在嘛,她還得好好考慮值不值得她幫了。
傅顏見好友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生怕他一個衝動就上去揍人。為了避免情況的進一步惡化,他隻得出聲斥道:“李績!你就不能少說一句?!”
聞言,李績不由瞪大雙眼,以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傅顏,張了張口,最後直接氣得背過身去不再出聲了。
聽到傅顏喊他的名字時,倒是輪到葉離吃驚了。
她一臉質疑地看了眼背過身去的李績,又轉頭看向傅顏,小聲問道:“那暴脾氣的是李績李少陵?”
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當初她花了重酬去岐山求請都請不到的人物,此刻竟然就在她麵前?而且她剛才好像還出言嘲諷他了……
唉,造化弄人啊。
傅顏原先正打算為好友的無心之言而向葉離道歉的,可是見葉離的反應後,他又犯蒙了。
“葉將軍,你知道少陵?”傅顏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嗬嗬……”葉離有些尷尬地幹笑了兩聲。她豈止認識啊?若不是當初是借著“無顏”的身份去請的他,現在就不是尷尬那麽簡單了。
“岐山李績的大名,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
李績本是荊河人士,因少年拜師,所以就隨著他的師父虛元道人去了岐山修行,之後他就一直藏身岐山。說起來李績本人倒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但因為他師父虛元道人的身份,曾讓他成了各路人想要爭搶的對象。而這些人中包括她也是,真正中意的其實不是李績本人,而是他手上的那本《六韜》以及他師父虛元道人傳授給他的可知天命窺玄機的能力罷了。
隻不過,他怎麽會和傅顏相識?還有,照他的能力,他又怎會讓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可很快地,她就緩過勁來了。
若是傅家人被打進死牢,她不會收不到消息的。更何況傅顏還是那場慘案的唯一幸存者。
思及此處,她便壓低聲音問道:“閣下是怎麽到這死牢裏來的?”
“我可以把這件事情的始末告知與將軍,不過前提是希望將軍能夠答應我一件事。”見葉離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他便覺得葉離定是個可以合作與之的人。如此,他們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先說什麽事吧。”對於這種空頭套話,葉離可不想在不知對方意圖之前先妄自給他允諾。
而傅顏倒是早料到葉離會這麽說一般,倒也沒感到意外:“助我等一臂之力,揪出當年造成傅家慘案的幕後之人。”
說這話時,傅顏目光灼灼,尤其在說到最後的時候,語氣更是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葉離眸光微轉,暗自考慮了一番後,又問道:“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雖說這件事她也在查,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與這兩人合作倒沒有多大的利益可圖。所以,這樣連點甜頭都看不到的買賣,她可不想做。
聞言,傅顏啞聲了。
也是,眼下他手上確實沒有什麽誘人的條件來誘使葉離答應這件事。而他也清楚,葉離這人向來看重利益,這無利可圖的買賣他應該是不會做的。
這時,李績開口了。
“以我作為籌碼,這足夠你答應了吧?”
雖然他不滿葉離這樣逐利的做法,但眼下他們可求的人也隻剩葉離了。如果他不答應的話,那麽為傅家翻案就遙遙無期了。傅家於他有恩,而傅顏又是他的好友,他沒法做到對此坐視不理。
葉離等的就是這麽一句話。見李績都這麽爽快了,她也沒好意思在這麽吊著。
“成交!”
“不行!”這時,本還苦求葉離答應的傅顏卻開口阻止道:“這件事算是我個人的事,我不能把別人拖下水。葉將軍,請恕這樣的合作我沒法答應。”
他雖然希望葉離能夠答應與他合作,但若條件是以好友的人身自由作為代價的話,他寧可不要與他合作。
見他這般反應,葉離扯唇笑笑,倒也沒說話。
對於他的講義氣,說實話她倒是對他高看了幾分。但這卻並不代表她會因為這二人的情誼而受感動,從而義無反顧地去幫他們。這種事情也隻有那些吃飽了沒事做的俠肝義膽的人會做,而她是個隻看利益的小人,所以不會去做這麽一個好人。
“彥卿,眼下的情形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就算不答應又能怎麽樣?想要別人答應你這‘無禮’的要求,你就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對於傅顏的阻攔,李績不讚同地皺了皺眉。雖然他知道他是為了他著想,可現在他們都走到這個地步了,他這樣的做法可謂是愚蠢至極。
這世間沒有所謂的真正的公道,所有的公道都是靠人為去爭取的。隻有真正掌控了權力的強者,才有說公道的權利。否則,像他們這樣的弱者,說再多也不過是別人眼裏的笑話,誰又會去搭理他們說的又是什麽?
或許這很諷刺,但這世道就是這樣。不願認清現實的人隻能在其中做著自欺欺人的、不切實際的幻想,隻有認清現實才可能在這樣的世道中爭得一絲一毫地生存下去的機會。
注:此李績並非唐代李績,名聲雖沒有唐代李績廣,但也是前燕時期的一個人物。隻不過網上對於他的資料比較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