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風雨前夕
回到房後,葉離到院裏的井裏汲了盆水,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後,便就走到了房內所設的一方矮幾旁坐下。
幾上放著幾本書,是上次回來時看的。因為臨走時有些匆忙,她也就放在了上邊,也沒另作整理。雖說羅叔會定時的來她屋裏打掃,但他也知道她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所以這些書他也是整理好放在這幾上了。
不過這會兒她倒沒什麽心思看書。
她就這麽什麽也不幹地坐在這裏,片刻之後,她似又想到了什麽似地,便伸手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玉佩。
玉佩是由一塊上好的白玉雕成的,上邊用鏤空的手法刻著團團祥雲。而在祥雲包圍著的中央,刻著一個篆體的“謹”字。
她有些出神地盯著手裏的這塊玉佩看,像是透過這塊玉佩看到了什麽人一般,一雙平靜的水眸,頃刻之間染上了些許的傷慟。
這些年來,每當自己感覺到有些迷惘的時候,她都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像現在這般,像個呆子似地看著這塊玉佩。
一路走來,她所舍棄的東西太多,舍了她的人也不在少數。但至始至終,陪在她身邊的隻有這塊玉佩。
這塊玉佩原本是謹之哥哥讓她幫他保管著的,可她保管了這麽久,卻沒機會還給他了。
正當她呆呆地看著手裏的這塊玉佩出神的時候,房門外傳來了羅叔的聲音:“將軍?消夜做好了,你可要吃點?”
聞言,葉離便收好情緒,起身出門。見羅叔站在門口,手上端著的一碗熱騰騰的湯餅,隨之她便從他手上接過放著碗的托盤,“大晚上的,麻煩您了。”
“沒事,我應該做的。那將軍你先吃著,吃完後就把碗放著,等明天我來收。要是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嗯,這夜裏走路,您也多注意點。”葉離微頷首,看著羅叔離開時的一瘸一拐身影,她不由地又看了眼碗裏的湯餅。
羅叔走路本就不穩,而這碗裏的湯卻沒怎麽灑出來,這一路走來,也真是難為他了。
……
葉離吃完了消夜後,便到院子裏繞了幾圈。等覺得自己肚裏的東西消得差不多了,她也覺得有些乏了。
本來她身上的毒剛解,照理說該好好休息幾天的。可今天這一天可就把她折騰得夠嗆。而明天一天注定又是一個不平的日子,所以她得好好睡一覺才行。
……
自孫誌同和他手底下的那一眾死士被韓琦帶走後,暗地裏便有許多人開始按捺不住了。而韓琦為免到時在半途會出現變數,於是在把那些死士關進天牢後,就帶著孫誌同深夜去了皇宮麵見成帝。
與往常一般,司馬衍仍伏在案前。聽到外邊守夜太監的傳報聲後,他才放下了手上的朱筆。
“微臣/末將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免禮吧。”司馬衍抬了抬手,示意韓琦還有他身旁那位一直低著頭的黑衣人起來。
見到那名黑衣人時,司馬衍的眼裏閃過一抹疑慮。正當他欲問明那人的來曆時,孫誌同便隨著韓琦起了身,而隨著他的動作,司馬衍也看清了來人的長相。
在見到孫誌同的時候,司馬衍無疑是震驚的:“孫副將?你沒死?!”
聞言,孫誌同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他複又向司馬衍拱了拱手,語氣平靜道:“承蒙聖恩,末將沒死。”
其實在見到孫誌同的時候,司馬衍心裏邊其實是存著許多的疑惑的。可是一時間他又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當年赫連清的案件本就存在諸多疑點,而且也牽扯到了朝中不少的勢力。所以就算問了,隻要那些勢力不倒,他又能做什麽呢?
不過,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呢?
“韓統領,這是怎麽回事?”他目光複雜地看了眼孫誌同所在的方向,後又偏轉視線看向韓琦。
韓琦自然清楚司馬衍想要問的是什麽,當即便答道:“今夜丞相府晚宴遭刺客襲擊,微臣帶人前去追捕後,才意外發現‘刺客’是孫副將和他的手下。當時成肯成將軍也在場上,卻不想他一口咬定葉將軍夥同孫副將等人意欲謀反。臣覺得事有蹊蹺,便就擅自做主將孫副將帶來麵聖了。”
司馬衍聽完韓琦所述,讚賞地看了眼他,但他卻沒說一些實際的讚詞來誇讚韓琦的此番作為。在弄清了事情的大概後,他這才開口問孫誌同:“孫副將,對於這件事,你可要辯解?”
之前葉離在棘城活動的事情他也查了一些,所以他也知道孫誌同和葉離私下有過來往。雖然他也曾懷疑過葉離有不臣之心,但細細想來,葉離似乎也沒有反叛的理由。所以他便把這懷疑放到了一邊。
眼下孫誌同出現的時間和所出現的地點都顯得疑點重重,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麽,暫時還不能妄下定論。
“末將有話要說。”孫誌同再一拱手,在腦子裏短暫地思索了一番之後,他便有了決定。
“說吧。”司馬衍揚揚手,示意他說下去。
“葉將軍雖與末將有過來往,但葉將軍曾經隻是借末將之手,想要除去慕容皝罷了。至於所謂的不臣之心與意欲謀反,純屬有心人捏造出來的無稽之談。葉將軍的為人怎麽樣,想必陛下應該看得比末將透,正因為如此,還請陛下相信葉將軍的忠心。”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心情有些忐忑地抬眼看了下司馬衍的反應。見他麵色平靜,一時間也看不出喜怒,雖然心底還有些不確定,但他還是選擇繼續說下去:“而末將之所以會來到這兒,隻是不想看著葉將軍無辜枉死。因為他是這朝中唯一有能力,也有膽量為我家主公翻案的不二人選。所以為了我家主公有朝一日能夠沉冤得雪,就算用盡傾巢之力,末將也要保住葉將軍。”
司馬衍隻是平靜地聽著他的呈辭,紋絲不動的眼眸似一潭深水般,叫人難以摸清他的想法。他似在很平靜地聽著孫誌同所述的這一番話,又似在分辨孫誌同的話的真偽性。
良久後,他才啟唇道:“韓統領,將孫副將帶下吧。”
司馬衍的反應讓人有些抓不著頭腦,孫誌同看著他那一副沉靜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在懷疑他所說的實情。
“請陛下相信末將,末將所言絕非虛實!”孫誌同在說這話的時候,一著急,就朝著司馬衍下跪了。
見此,司馬衍眉頭稍皺,道:“孫副將多慮了,朕並非懷疑你和葉離的忠心。隻不過有些事隻有到了時間才能見分曉。你且先隨韓統領下去,詳細安排,朕自會讓韓統領轉告。”
聞言,孫誌同這才放了心:“多謝陛下信任。”說著,劉誌同這才從地上起來。
“韓統領,那就有勞你先將孫副將還有他手下的人安置好。事後,你再進宮,朕有事相商。”語畢,司馬衍複又執起擱在一旁的朱筆:“退下吧。”
“微臣/末將告退。”
……
韓琦帶著孫誌同到天牢的一路,走得還算順利。等韓琦將孫誌同收押之後,便支開了一旁的獄差。
孫誌同看著韓琦的舉動,眼底閃過一抹淺淡的防備。
見那獄差離開後,韓琦將手伸向腰間,抽出了他隨身的佩劍。
見此,孫誌同便警惕開口道:“韓統領這是想做什麽?”
聽著孫誌同防備的語氣,韓琦一時間也沒開口釋疑。將佩劍抽出後,他便將劍身換了個方向,將劍柄對著孫誌同,道:“你剛進來時的兵器被收走了,這是拿來給你防身。想必你也知道,那些勢力在我帶走你之後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所以今夜注定不平靜。外頭我會再另派人手,但孫將軍也要謹慎才行。”
“……”孫誌同沉默著將韓琦手裏的佩劍接了過來,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良久之後,他才道:“多謝。”
韓琦擺了擺手,“將軍保重。”語畢,他便提步離開了這裏。
見韓琦離開後,孫誌同心情有些複雜地低頭看著手中的劍。這柄劍做工純良,想必也不是俗物。
至於今晚,也不知會有什麽樣的事在前邊等著他。但他有預感,隻要挺過了今晚,明天之後,成帝和葉將軍就會還他一個水落石出的真相了。
在牢房中找了個地方坐下,孫誌同便把手裏的劍隨手掩進了一邊的稻草堆裏。而他則靠坐在牢壁上,片刻之後,他便合上了眼眸。
也不知道那些人會在什麽時候動手,他也隻有在這裏等待時機了。
他合著眸子,並沒有真正睡著。等到下半夜的時候,便隱約聽見了牢門處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開鎖聲。
聽見這動靜之後,劉誌同也不動聲色,而私下的手卻握上了稻草堆裏的劍柄。
牢裏的光線暗淡的很,唯一能夠用來提供光明的,便隻有從通風口裏射進來的那抹月光。
隨著牢門口的那陣輕微的腳步聲的靠近,孫誌同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隻見那屬於刀劍的冷光在月光的折射下,映出了一道道冰冷的銀光。忽而,一道銀光刺進了他的眼底,他便想,時機到了。
他在心底默數了幾下後,就見一獄差打扮的人舉著刀往他的麵門上劈來。孫誌同隨即睜開眼,毫不拖泥帶水地揮起手中的劍,在那刀劈下來之前,先一步地將劍送進了那人的喉間。
那人像是沒有意料到一般,死時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
隨著麵前人的倒下,孫誌同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地上起來,做好防範姿勢,警惕地看著牢房裏的其餘六名獄差打扮的壯漢。
這些人顯然是練家子,但孫誌同作為赫連清手底下的死士的統領,怎可能會輸給這些人?
孫誌同的身手和他手底下的那些死士一樣,出手狠辣果決。在於這些人搏殺的時候,孫誌同基本上一劍下去就能解決掉一個人。
很快地,又倒下了五個人。而剩著的最後一個,孫誌同並沒有打算留他活口。因為他清楚,既然這些人敢來,就一定做好了失敗時的必死決心。因此,就算多此一舉留他一命,他也會飲毒自盡的。
孫誌同提著沾著鮮血的劍,麵無表情地向著這個僅存者靠近,手起刀落之間,又將這人的性命給收割下了。
經這一番打鬥之後,門外很快地又響起了另一波動靜。看樣子,是韓琦留下的人發現不對勁了。
“孫副將,您沒事吧?”
趕來的眾人借著手上的火把,看見了牢裏的一片狼藉,以及那地上橫陳的死屍。見此,為首的那名士兵,頓感再無顏麵回去向統領複命了。
他們本以為那些人會趁夜襲擊的,卻沒想那些人早已化成牢裏的獄差。在牢外苦守了一夜,可還是險些讓他們得手了。
孫誌同擺了擺手,表示讓他放心。見著那些陸陸續續走進來的士兵,孫誌同吩咐他們把這些屍體先帶下去,妥善保管好。雖然不知道這些屍體最後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但有總好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