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接風之宴
朝宴的前一晚，她因為觸景傷情，所以那一晚她就沒再去齊雲殿，而是回了祁陽殿，並且在祁陽殿裏的一棵不起眼的大樹上麵棲息了一晚。若是當時季淵折回來找她的話，找不到也是正常。
而那晚她在去沐風殿的路上，並沒有見到多嚴密的防備。所以是因為地宮裏的段王孫早就被人劫走了，所以石虎才把那些本該設在各個路段的守備全都撤走了嗎？
“第二天我父親派人送來信，讓我快些回幽州，好準備此行到建康一事。而原先我已借著獻藥的名義在趙宮多逗留了兩天，早就惹得石虎懷疑了。加上那天在禦花園的柳止憂一事，我也沒法再繼續等到朝宴了。”季淵頓了下，看著葉離一副沉思的樣子，又道：“而且離開之前我讓人給祁陽殿送去了一封信，你沒拿到嗎？”
那封信確實是他臨走之前留下的，不過他卻買通了宮裏的小太監，讓他在第二天把信送到她手上。那封信裏他把一些該交代的事情都說了，想著她在看到信後就該理解的，可看她這樣，倒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沒有。”聽了季淵的一番解釋，葉離心裏原有的疑惑也算是都解開了。
但是，既然季淵留下了信，可那封信又上哪兒去了呢？想到這裏，葉離不由地驚道：“你在信裏說了什麽？”既然是送到祁陽殿的話，若不出意外，那封信該是先由石暝經手，讓後再轉交給她的。那這樣一來，那封信最後可能是落到了石暝的手裏。
“沒什麽重要的，隻是向你交代一聲，我要走了。還有就是，告訴你一聲小心石暝。”其實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她既然，沒看到，他也就不在一一轉述了吧。
“哦，那就好。”還好他沒說些什麽要緊的，否則石暝要是通過那封信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那麻煩就大了。
葉離其實還想問清他此次到建康的來意的，可是細想自己跟他的交情似乎也沒好到什麽都可以問的份兒上，索性也就沒問了。
“你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其實季淵心裏也清楚她之所以會被關在這裏的原因，但是因為現實情況，他隻得裝作對這建康城內、包括對葉離的事都要一無所知。
“說來話長，不說也罷。”葉離搖了搖頭，然後找了條看上去還能坐的長凳坐下。見著季淵還站在那裏，葉離便就隨口問了一句：“要坐下嗎？”
“卻之不恭。”季淵笑笑，隨後就挨著葉離坐了下來。
他看了眼忽而又變得有些沉默的葉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刻意說給她聽似地：“我這次來建康，是為了去荊楚查證一件事。因為荊楚屬於晉朝管轄，所以我父親便讓我先來和成帝交涉一番。”
這件事事關他那位傳聞中的大伯慕容翰。據他所知，在父王未自立為燕王之前，大伯便就一直活躍在段遼和高句麗一帶的戰場上。據說，大伯年輕時便有著戰神之稱，他曾為王祖父征戰四方，所參加的戰役從來沒有過敗績。
本來，他是當初唯一一個能夠威脅到父王的人，可是後來，他為了顧及與父王兄弟之間的情誼，退出了那場世子之爭，並帶著家眷退出了曾經見證著他的不敗戰績的戰場，遠離了北方那一片逐鹿的土地，從此遁跡，不知去往了哪裏。
自父王從王祖父那裏承襲了王位之後，便就一直想找回他。可是剛開始時，燕的政權還處於弱勢，為了使燕壯大，父王便暫時放鬆了對大伯的尋找。隻是如今幹戈又起，燕又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裏。而眼下燕朝之中，雖說有著不少能夠派上用場的將才，可是像大伯那樣經曆過大場麵的戰爭，並且有著豐富戰事經曆和統兵能力的人，除了父王，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眼下燕的四周，南有石趙步步緊逼，北有段氏欲趁機而入，東有高句麗虎視眈眈，西有代國不明動向。這樣一個四麵楚歌的局勢，就算父王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所以，他便想起了大伯，希望能借他的力量，暫時脫離這個困境。
可大伯自當年離開之後，便斷了與他們的一切聯係。之前也是打探到他有在荊楚一帶現過身，所以父王這才派他南下尋找他。
但是眼下他是以季淵的身份來的，所以自然不能把目的表露的太過明顯。所以他便借追查十年前季淵的娘在荊楚無故失蹤一事，想以此暗中找尋大伯的下落。
當然，其中一些複雜的原因葉離是不知道的。但是聽季淵說起荊楚，她便自然而然的將荊楚和季淵可能存在的瓜葛聯係在了一起。
而結果就是……
“可是為了令堂？”
十年前，季家主母在荊楚失蹤的事情算是江湖的一件密聞，當初她為了一些原因，想要查清季淵在江湖上的勢力到底有多少，後而在無意之中就探聽到了這件事。
她的這個問題隻是無意間提出來的，等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問這個，不是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嗎？
思及此處，她便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季淵。
“抱歉，我……”
“沒事。”季淵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介懷，“不瞞你，我這次來的確是為了尋找我娘的下落。隻不過了那件事十多年，到了現在還能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就不知道了。”
見季淵在說起這件事時，臉上的表情瞬間轉得有些風輕雲淡的，這讓葉離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啟程？”葉離也就是隨口問問，因為現下她也找不到什麽話題了。
可她這隨口的一問，在季淵那似乎又成了“別有深意”。
“我可以認為媳婦兒你這是在關心為夫嗎？”說著，他忽而湊近葉離，笑意盎然的看著她。
然而，葉離卻賞了他一個極大的白眼，“隨口問問，別想太多。”
“是嗎……”他故意拉長語氣，本就低沉的聲音此時莫名地卻帶上了幾分勾人的意味：“連隨意的都能想到為夫身上，為夫實在是欣慰得很哪。”
季淵離她近極了，葉離都怕稍有不慎，一個偏頭的角度都能把臉貼上他那近在咫尺的薄唇上。隨著他的呼吸，那淺淡溫熱的氣息便又在她的麵上散開，讓她頓時覺得有些躁得慌。
她連忙一把將季淵推開，剛想站起身，可下一刻卻因他突如其來的牽扯，讓她腳下一個不穩，就要往他身上栽去。
“季淵！你欠抽呢？！”葉離怒瞪著此刻橫腰將她困在他懷中的某人，咬牙切齒道。
這家夥怎麽動不動就對她動手動腳的？要點臉行嗎？
“這個姿勢很危險，你最好別亂動哦。”季淵看著此刻忙於掙脫他雙臂的束縛的人兒，惡作劇般地湊近她，幽幽地提醒道。
方才因他的故意拉扯，讓原本已經站起來的葉離下一刻就跌坐在了他的腿上。雖說她沒有坐到他的禁區上，但眼下軟玉在懷，而他又不是柳下惠，她要是再亂動的話，他可不保證還能夠坐懷不亂。
“你有毛病啊？”感覺到身後人的呼吸忽而變得有些不規律了，她下意識地就繃住了身子，沒敢再亂動一下，“放手！”
“不放。”說著，他索性就低下頭，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媳婦兒，我發現我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抱著你的感覺了怎麽辦？”
“你要是喜歡抱人，哪天我送你去軍營，有的是漢子給你抱！你現在給我撒手！”
其實，葉離也覺得自己很奇怪，直接動手就行了，為什麽還要在這裏跟他廢話呢？
“親為夫一下，為夫就撒手。”他像是沒看見葉離那副要殺人的樣子一般，話音一落，他就真把自己的臉湊到了葉離麵前。
葉離眯著眼，目光危險的看著他：“姓季的！你給我……唔……”
她本想說“你給我鬆開”的，可是話還沒說完，唇上就貼上了兩片溫熱。她瞪著眼前這個侵襲了她的登徒子，再也沒忍住地揮拳往他臉上招呼去。
季淵原先也沒想著深入，隻想淺嚐一番就罷，所以在察覺到她下一步的動作後，便先一步地伸手攔住了她襲來的拳頭，反之以他寬大的手掌覆住了她的拳背。
“媳婦兒不願意主動，就隻能靠為夫了。”他說的有些理所當然，俊顏上還掛著一抹得逞的笑意。
這笑容在葉離眼裏看來，要多可惡就有多可惡。借著季淵放鬆的間隙，葉離便使力一把將他推開了。
這會兒季淵倒是沒再加以阻攔，因為他聽到了外邊傳來的動靜。
他看了眼臉上怒意未消的葉離，語意不明道：“你的‘紅顏知己’來了。”
葉離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客氣道：“這裏沒你的事了，可以走了？”這家夥還真有能耐，三兩下就能把她的火氣挑起來。要不是時間和地點都不對，她準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不可。
“你不送送？”季淵挑了挑眉，目光曖昧的看了眼她。
“滾！”葉離睨眼，沒忍住地向他低吼了一聲。
就在這時，劉凝芊隨著獄差進來了。
見此，季淵便就收斂起了他原先那副不正經的嘴臉，轉而態度十分謙和地向葉離拱手道：“如此，季某就先行一步了。葉將軍，今晚之宴，咱們不見不散。”
因為背對著門口，所以他雖然為避人耳目做出了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但實際上，在說完這句話時，他卻賤兮兮地朝著葉離眨了眨眼。這種反差，讓葉離沒由來地就想上去給他一腳。
這廝……至今她真的都沒見過像他這麽煩人的！
“公子慢走不送！”葉離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
而門外的劉凝芊自然是不知道這裏麵發生了什麽，她原先也隻是聽說葉離回來了，這才急忙趕著過來看他的。卻沒想，一進來後就撞見了一個身著紅衣，長相竟比女子還要妖冶的男子。
正當她暗自打量著他的時候，這名男子竟徑直地朝她走來。不過他看上去卻有些高不可攀的樣子，經過她身邊時也是目不斜視，愣是把她當成空氣一般。而後就見他隨著後邊的獄差離開了天牢。
可她也隻是暗自忖怪了一會兒，並沒有對那名男子的來曆產生多大的興趣，畢竟，她現在一門的心思都在葉離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