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雲之戰
無顏一路來到了莫非所居的院子裏,想著剛才碰到的人,心裏存著疑惑,於是進門看見莫非,便徑直問道:“二哥,方才你派去找我的人是誰啊,怎麽以前都沒見過?”
“就是二狗他的一遠房親戚,怎麽了?”莫非聞言,氣定神閑地回答道,並不像無顏這般慌張。
“沒,剛才見著他有些覺得不對勁,疑心是慕容皝派來的人。”無顏來到莫非麵前,直接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莫非笑笑,表情忽而多了幾分高深莫測。
無顏見他這副笑臉,就知有事兒。不過他也沒急著問,隻等著莫非開口為他釋疑。
“慕容皝確實是派了人過來,不過這會兒正關在地牢裏呢。外邊那位嘛,是我讓二狗扮的。”莫非抿了口茶,老神在在地說道。
“可是……”無顏剛想問那一張臉又是怎麽回事,忽然又想起以前結交的一位術士向他說過這種換臉的招數,於是有些詫異地看著莫非,“難道二哥會易容術?”
“正解。”莫非笑答:“早在三天前,大哥就把那奸細抓住了。為免打草驚蛇,我們也沒對外喧張。如今隻是想將計就計,引那慕容皝上當而已。”
“原來如此。”無顏了然。
“對了,昨兒個你托我找的人找到了,”說著,莫非拿出了一塊碎玉,然後放到無顏麵前,“這是那人的信物,回來的人說那人落腳在山下的村裏,為遮人耳目,平素都裝成乞丐的樣子,在村道上乞討。”
“知道了,多謝二哥。”無顏將玉收好。
莫非看了眼無顏,問道:“你此番回來怕不隻是待在這寨裏玩玩而已吧?”
無顏沉默了一會兒,雙眸微斂,道:“是,這次回來,是想向慕容皝討回一點東西的。”
莫非與無顏也算相識多年,自是知道他與慕容皝之間的恩怨。他清楚他這個三弟向來是認定了就不會改的,所以聞言他也沒多說其他勸解的話。
“若不出意外,三日後必會有一場惡戰,到時能否得手,就看你的造化了。”莫非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語意深沉道。
“……”無顏沒出聲,但袖下雙手卻因他的話而緊握成拳了。
……
從莫非那裏探到他要找的人的下落後,無顏當晚便下山了。
那人是棘城前任城主手下的一員大將,本是一對晉朝效忠的死士頭領,隻是隨著原城主的枉死,他也在北方的土地上遁跡了。此前他是花了好大的一番力氣才說服他助他一臂之力的,隻是因為慕容皝的到來,他又消失了將近一年多。
此次是因為得到他在密雲現身的消息,他這才帶著原先早就部署好的計劃重新回來。而之前他收到的傳書,就是他暗中用來聯絡他的訊息。
這一次,隻要交接成功,他便多了一份可與慕容皝一搏的籌碼。
如今大哥他們以慕容恪為誘餌,引慕容皝一步步入局。他的計劃,無形中已完成了一般。現隻看三天後的一戰,如若成功,他便可將那慕容皝挫骨揚灰,報了這多年的仇恨。
但若失手……
想到這裏,無顏卻有著一份不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釋然。
如若失手,大不了就是一死。他活著的這些年,唯一的目的便是為那些他此生極為重視,卻被慕容皝所殺的人報仇。就算失手,也就算提前下去見他們了。
雖這麽想著,但無顏還是不由地心生出幾分悵然。
對著眼前的這幅月夜之景,無顏找了棵樹,就靠著樹身坐下了。
可當看著天邊那輪月,無顏一時又想不清心中那份悵然是怎麽回事。
“唉……”
最終,無顏隻以一聲長歎收尾。
同樣的夜裏,對著天邊的同一輪月,此時身在牢中的慕容恪,也同樣心懷悵惘。
白日裏他從常棣那兒拿到了那封信後,看著信中父王所交代的事宜,心裏一時充滿了矛盾。
信中內容是讓他與常棣配合,屆時等燕軍攻上山來,他便可與他裏應外合。到時,他們就可借勢一舉繳清這穿雲寨中的山匪,攻下這密雲山,奪得寨中的穿雲箭。
而這些,本就是他原先該要做的事。隻不過出了意外,沒能做成而已。
可經今日在寨中所見,這些匪人並非窮凶惡極之輩。就如無顏所說的那般,這座山寨或許就是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所。
如今天下大亂,戰火不休,能得密雲這一屏障作為安居之所確實不易。而這寨中尚有黃發垂髫,若真的將這座山寨攻下,不出多久,這片淨土上就該要血流成河了。
娘曾告誡過他,武者止戈。戰者隻當以止戰為這天下帶來安定為目標。可如今,真的要為了一己之私,毀了這片樂土,屠盡這片土地上的無辜之人嗎?
說實話,他並不想做這劊子手。
但是,對於父王的命令,他向來隻有服從的份兒,而且隻能服從。這些是非對錯,從來都由不得他。
思及此處,慕容恪閉了眼。再睜眼時,他已做好了決定。
……
三天的時間過的很快。等到第三日的早晨,慕容皝便帶兵攻上了山寨。
想是這次慕容皝為了這次戰役,提前做了不少的準備。這次,竟連手下的號稱以一抵百的玄甲兵都派上了。
許是連老天都被下邊這一觸即發的氣勢所影響,這一天的天色灰蒙蒙的,頂上的層雲隨時都有壓下來的趨向,真可謂是黑雲壓山山欲催。
可這樣死氣沉沉的天氣狀況,卻並不能消磨底下的殺氣半分。
早在燕軍攻上山之前,莫非就將底下眾人安排好了。
龔雲山、龔雲袖兄妹,莫非還有眾匪兵分三路守在寨中各個角落,最外圍由無顏及他討來的死士把守。
龔雲山帶領主軍守住寨門,莫非帶千名弟兄分成三隊守在山寨後麵謹防燕軍偷襲。龔雲袖帶人守著穿雲弓。
而無顏則帶著前日討回來的百來名死士埋伏在半路,截斷慕容皝的後路。
慕容皝輕扯韁繩來至寨城樓下,抬頭看著站於城牆上的龔雲山,語氣狂傲道:“獨眼,如今你這座山寨已被孤王重重包圍,你等今日就算插翅也難逃一死了!孤王勸你還是早些放了我兒,將這一山一弓親手奉上,說不定孤王還能留你一條狗命!”
聞言,龔雲山隻當聽到了個極大的笑話似的,當下啐了一口,道:“慕容老狗,你這是哪兒來的臉能讓你大言不慚地在這裏放屁啊?老子也奉勸你一句,識趣兒的就帶著你手底下的這些蝦兵蟹將有多遠滾多遠,沒準兒老子一高興,還能給你送送行呢!”
慕容皝聞言,雙眼微眯,看向龔雲山的目光凜然如霜刃,“既然你這般迫不及待地想來送死,孤王就成全你!”
語畢,慕容皝騎馬退到一旁,對著身後的弓箭手一聲令下。瞬時,那數十名士兵便拿著弓箭盾牌,在前邊圍成了一道人牆。
“給孤王燒!”
命令一下,弓箭手們持弓拿箭,在箭上點上火後,就朝著寨門一通亂射。不出一會兒,寨門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殺!!!”慕容皝大喝一聲,舉刀率兵攻進寨門。燕兵一鼓作氣,在慕容皝的帶領之下,很快地就在寨中占據了主導權。
龔雲山見此,也不著急。
“獨眼,這回你可在劫難逃了!”慕容皝隻以為是他的軍隊攻無不克,卻沒多想,此番攻寨似乎順利得有些離奇。
與此同時,慕容恪在“常棣”的幫助下,順利地走出了牢房。
聽著外邊大噪的殺聲,“常棣”向著慕容恪拱手示意道:“王爺,想必是王上等人已攻上來了,您這就隨小人去將那穿雲弓取了到前邊兒與王上會和去吧。”
慕容恪隻深鎖眉頭,微微頷首道:“帶路吧。”
因為莫非的事先安排,通往弓閣的路上並沒有設重兵把守,隻留著一隊巡衛隊在那裏裝裝樣子而已。
因此,慕容恪在“常棣”的帶領下,很快地就到達了放置穿雲弓的地方——穿雲閣。
龔雲袖等人則藏身在四處的密道裏,暗中看著外邊兩人的動作。
看著眼前這把被先人稱為神器的穿雲弓,慕容恪袖子下的手緊緊握著,遲遲沒有上前。如果穿雲弓落到了父王的手裏,燕軍從此便無需畏懼他國威脅。隻是,這也就意味著這座山寨將被燕軍的鐵騎踏破,那麽,這裏的人怕就沒有活口了。
“常棣”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還以為他這是看出了端倪,於是不由出聲提醒道:“殿下,您還在猶豫什麽?大軍已將這座山寨困住了,隻要神弓到手,王上便可率軍長驅直入,您這連日所受的屈辱就可雪盡了!”
寨外殺聲愈來愈大,終於,慕容恪在幾番掙紮之下,還是決定拿弓。
暗中,龔雲袖見此才放下心來。
見狀,一旁的手下在旁問道:“小姐,接下來該怎麽做?”
“先按兵不動,隨後再見我命令見機行事。”龔雲袖沉聲道。
“是。”
山寨後頭,莫非見穿雲閣的探子來了,於是問道:“情況怎麽樣了?”
探子回答:“回二爺,慕容恪將那把假弓拿走了。”
“知道了,再探。”說著,他便示意底下的兄弟進入通往寨中的密道裏。
寨門那頭,龔雲山在等慕容皝進寨之後,用兵拖住慕容皝,隨後讓躲在暗中的弟兄借機關上寨門,以此將慕容皝和他所帶進來的少數人馬困在了寨中。
寨門外,慕容俊見狀,暗驚中計了。正當他欲率兵破門的時候,後方忽而殺聲又起,在一片濃霧中殺出了百來號人馬。那些人個個口罩粗布,竟也看不出來頭,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來者絕非善類。
那群人馬中,為首的那人體格瘦小,麵罩一玄鐵麵具,手持一柄長槍,率著人,正向他們這裏衝來。
“殺!!”無顏大喝一聲,領頭殺進敵中。
見此,慕容俊當下便率軍調轉陣型,正欲迎敵時,忽而感到一陣眩暈。不僅是他,連底下的燕軍眾人也頓感渾身乏力,拿著武器的身子搖搖晃晃的,不出一會兒,就倒下了一半人。
等到慕容俊反應過來時,無顏的槍頭已直指其咽喉了。
慕容俊強撐著無力的身子,盡力不讓自己倒下,看著眼前人,慕容俊睨眼忿忿道:“你,卑鄙!”千防萬防,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群賊人竟然這麽狡猾,居然趁他們不備使用迷煙!
“這叫兵不厭詐!”無顏勾唇笑道。隨後將其挑下馬後,他這才吩咐手下道:“來人,把他給我綁了!”
燕軍人數太多,直接打的話唯恐殺傷太多,於他不利,因此他才借著今天的天氣狀況,暗施小計。不過迷.藥不夠用,隻夠用來放倒眼前的這些人而已。至於城內的那些人,隻能硬拚了。
無顏讓一部分人留在原地處理被迷暈的燕軍,然後帶一部分人從密道進入寨中。
此時,慕容恪已拿著假弓和“常棣”出來與慕容皝會合了。
慕容皝正苦於敵兵人數太多,一時有些應付不過來。等見到慕容恪拿著穿雲弓出現在他麵前時,一時間大喜過望。接過慕容恪手裏的弓,也沒順道問候他一句,轉而便舉弓轉身,對著龔雲山,大笑:“獨眼,如今孤王神弓在手,奉勸你等還是莫要在垂死掙紮了,識相的還是趕緊率眾投降吧!別等到孤王屠盡這座山寨了再來追悔!”
“慕容狗賊,這句話應該說給你自己聽才是!”趁著慕容皝不備,無顏突然從身後暗道中殺出,手握長槍,飛身直指慕容皝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