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爬牆要幹啥
董得龍攙扶許鳳靈進去的時候也就是林偉建和白喜俊等人被村民圍困的時候,此時,陳天橋還在屋後打電話,已經打了好幾分鍾了,好像跟人有說不完的話,完全不知道院內的場麵有多火爆和混亂。
現場,確實亂得可以。不大的院子被越來越多的村民擠滿,說的誇張一些,裏麵的人根本抬不起一隻腳,連隻老鼠都出不來。站在靠外一層的村民迅速被接連趕來的村民靠攏擠推,瞬間也變成了裏麵的人了,就這樣,一層一層,接連不斷,足足為了十幾層,遠遠看去,這哪裏是人群分明就是蜂窩和麥田了,五百多人圍在一起,人頭就像蜜蜂和麥穗,隻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頭顱,看不到脖子以下的部位,隻要被擠進去根本別想出來,隻能越來越到中間,仿佛掉進漩渦一樣,人就像被卷進去的螞蟻一樣,越來越渺小,越來越模糊,最後直接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就算眼力再好也分不清誰是誰了。這些人接連不斷地發出時而低沉、時而沉悶的喊叫聲和咳嗽聲,讓人聽著有些乏味和苦悶。
現場已經完全失控。有些人已經站立不穩快要跌倒摔倒了,發出急促的呼救聲和責罵聲;有些人力氣大個子高,早已穿行到白喜俊和林偉建身後,偷偷艱難抽出磨得鋒利無比的匕首緩緩捅了進去,瞬間拔出又捅了下去,一連幾下,不動聲色悄悄穿行至別處,快速脫掉手套,把血淋淋的匕首擦拭幹淨連同手套一起揣進懷裏,迅速擠出人群悄悄溜走了。
白喜俊和林偉建痛苦的呻吟完全被淹沒在了嘈雜喧囂的人聲鼎沸當中。隨著身體的蜷縮佝僂和變形扭曲,兩人身體漸漸隨著人潮湧動慢慢下移下沉,但這時圍擠在周圍的村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他們要逃跑了,要逃走了,快堵住,快擠緊,千萬不能讓他們逃走了!”
這也難怪,白喜俊和林偉建都在人群最中央的位置,是擠得最緊最厲害的地方,別說彎腰抬手,就是低頭也不可能。最裏麵一圈的人就快擠壓成柿餅了,哪裏能彎腰和低頭看東西,根本就像旗杆一樣杵在原地,一分一毫都不能動彈,能動的除了嘴隻有眼珠了,其它部位都像是假的一樣,根本沒有感覺,已經麻木不堪了。
所以,當白喜俊和林偉建緩緩滑下去的時候,周圍的村民以為他們想從人群下麵的空擋處溜走,一時激起民憤,迅速又被人潮夾帶起來,被動貼在“人肉”中間,慢慢失去意識,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機。
但很快,有人發覺不對勁了,被他們靠貼著的村民慢慢感覺背後濕漉漉熱乎乎的,有種像尿又不是尿的液體緩緩滲透一直到了脊背皮膚,整個背部衣物都是濕的溫熱的,像尿褲襠一樣的感覺,但聞起來有種淡淡的血腥味,根本不是尿液騷臭的味道,所以大聲呼喊旁邊的人,“快幫我看看,他倆在我背後幹啥了,是不是唾唾沫了,怎麽感覺是濕的,一大片都是濕的!”還有一個人也這樣喊叫。
這時,旁邊的人才艱難挪動到白喜俊和林偉建身體的側麵,頓時傻眼了,這哪是什麽唾沫,分明就是他們嘴裏吐出來的鮮血,把前麵兩個村民的背部外衣染紅了一大片,鮮紅鮮紅的,非常瘮人。“他們咬舌自盡了,快讓開,他們咬舌自盡了,快送醫院,快散開,他們咬舌了!”
聽到這種駭人聽聞的消息,被擠在人群中間的村民朝外層揮手致意,還不停呼喊:“快到外麵去,裏麵死人了,快散開,都到外麵去,這裏有人咬舌自盡了,快啊,都散開啊!”
人群中間沸騰了,好像在滾燙冒煙的沸油鍋裏倒了一桶涼水,頓時炸鍋了,個個掙紮呼喊,被圍在中間尤其是中間幾層的人恨不得插翅飛到外麵去,離死人越遠越好,但龐大的人群疏散得有個過程,需要時間,他們隻能幹著急幹上火就是挪不開步、走不動彈。剛擠出不大的空間,兩人有了縫隙和空擋,直接滑落下去,但沒有徹底平躺或者落地貼地,而是擠在中間一圈幾個人的腿上,霎時間人群更加惶恐不安,不是怕死人沾到身體上帶來晦氣就是怕公安局追究責任說不清楚攤上大事。
原本狹窄隻能同時容許兩人並排走出去的大門,現在就像泄洪口一樣,源源不斷的外層人剝離出來噴湧出去,但口小,理論上一次隻能出去兩人,由於情緒緊張和環境恐慌,蜂擁到門口的人更是左擁右擠跌跌撞撞,原本可以一起走出兩個人的大門,現在隻能勉強讓一人踉踉蹌蹌跑出去,所以在疏散進展上,緩慢得可以。從吼叫到現在,隻跑出去了十幾個人,有些人還被門檻絆倒,但沒時間和力氣爬起來又被後來的人跌倒壓上,一個,兩個,三個,五六個人像在玩疊羅漢的遊戲一樣,我壓你,他壓我,陸續跌倒,又慢慢爬起散開,確實影響了本來就不快的進度。
等到疏散出去兩百多人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這時,院內空間稍微寬鬆了許多,中間幾層的人也能動手動腳往外挪一挪了,瞬間,最中間位置騰出了三四平米的空間,兩具早已死了很久變得僵硬冰冷的屍體轟然墜地,發出沉悶壓抑的聲響,圍在旁邊的村民被嚇得臉色發白、手腳顫抖。“已經死了,怎麽肚子上也有血跡?難道是被……”“別胡說,他們咬舌自盡血流到肚子上了。快走別看了,大家夥快點讓開,別站在門外看熱鬧了,你們不走裏麵的人出不來,快到坎下麵去,那裏地方大,不要站在門外堵住門口!”“快到讓開,裏麵還有很多人呢,站在門外幹什麽,都快出去,我們要出來,別看了,門都被你們堵死了,還讓不讓人出去了,走快點,磨磨蹭蹭的想幹啥?”“他……他們……”“別看別胡說,小心惹火上身,不等了,我要爬牆走了,站在這裏有些瘮人啊!”“我跟你去,有沒有梯子啊?”“跟我來,找找看,快點離開這裏,越快越好,這裏成了是非之地,死了林書記,又死了白所長,這罪刑,嘖嘖,傻看什麽不要命了嗎?”“我也跟你們一塊走,等等我,唉,這也太嚇人了!”“也等一下我啊!”“還有我!”十幾個站在裏麵沒耐心的村民想從屋頂出逃,陸續離開人群,東張西望,在尋找矮牆的同時也在尋找可攀爬和墊腳的東西,慌慌張張,像做賊一樣。
滯留在院裏的村民都不是傻子,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白喜俊和林偉建是被人趁亂刺殺死掉的,根本不是什麽咬舌自盡,為什麽要自殺?根本沒必要啊!所以,出了人命案子,大家感覺事態非常嚴重,死的不是一般平頭百姓,而是齊隆鎮的兩個地頭蛇,都是作威作福慣了的老油條,雖然死了沒什麽可惜,但畢竟死了當官的,上麵肯定會全麵細致追查摸排,到時候會很麻煩,雖然不是他們做的,但畢竟人在現場又靠得這樣近,免不了簽字畫押錄口供,說不出個一二三會被牽連其中,不是鬧著玩的,如果真找不到殺人凶手,說不定會做替死鬼,嚴刑拷打一番也是非常有可能遭遇到的事情。門外的人都想衝進來看看,是不是自殺了,樣子有多難看,或者被捅殺死了,上到哪裏了,等等,都很好奇,所以擠破頭想進來查探究竟,院裏的人很想飛出去,麵對躍躍欲試想衝進來的人非常氣憤和無奈,門外一群人,院內一群人,一方想進來,一方想出去,真是難以化解的一對矛盾。雖然,裏麵的人不停叫罵和喊叫,但外麵的人好像沒聽見一樣,越聚越多都想衝進來看看,所以,疏散沒有進展,兩邊人互相叫罵推擠,誰也不讓誰得逞。外麵想進來的一群人就是原先圍在外層的人,現在對院內的情況非常好奇,所以很後悔先擠出去什麽都沒看到,心不甘,還想再進去看看,所以造成了這樣困頓的局麵。裏麵的人很怕擔責任受牽連,想立即擠出去,但沒有出口隻能叫罵,而無端的叫罵又惹火了外麵踮腳觀望的人,更加不讓了,所以兩邊人對罵推搡,誰都別想移動,這是現在最滑稽可笑的場麵。
有些急性子人早就爬牆跳出了院子,從外麵朝院內喊叫:“快從牆頭爬過來,這裏不高,摔不死人的,如果不敢跳我們接著,快爬牆頭跳下來啊!”
聽到這些慫恿和攛掇,接連不斷的人紛紛湧向了三麵牆壁,但出去的人要麽互相蹬肩膀爬上牆頭跳下逃走,要麽用磚頭壘高墊腳逃走,反正想出了很多辦法。看看慌慌張張跑過來的人群就有些可笑了。大部分都爭先恐後站到牆根,不停“手舞足蹈”,但牆壁光滑無物可抓捏,又有三米多高,根本夠不著,所以就像煮在沸水鍋裏的青蛙一樣,使勁往鍋邊攀爬,但結果是徒勞無功的,爬一下就往下滑落一下,根本沒辦法出去。而這時門外的人群早已衝到院內,重新替換占據了他們的位置,想再回去已經沒地去了,想出大門又被往返的人群占據,左看右看還是爬牆頭好些。
陳天橋剛接完電話,就聽到跳牆喧囂的聲音,不知他們在幹什麽,帶著嚴厲濃重的官腔嗬斥正坐騎在牆頭的人,“爬牆要幹啥?”
恰巧這人不認識陳天橋,便戲謔他說:“日你婆姨啊!”
陳天橋臉上頓時劃出了濃重的黑線,呆站在一邊,不知怎麽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