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情況很特殊
三天後的午後,董得龍蘇醒過來,覺得頭痛、頭昏,惡心嘔吐了好一陣,隻吐出了些酸水和膽汁。已經好幾天沒進食了,但還是喝多少粥就吐出來多少,根本咽不下去,這可急壞了蔣逸琳和看管護士,沒有辦法,隻好靜脈注射葡萄糖等營養液,以補充身體所需能量。
正如專家所說,董得龍完全喪失了記憶,想不起自己是誰,連拉屎撒尿的應激反應都沒有,隻要稍不留神或者有所懈怠就會弄到褲襠和病床上,弄得蔣逸琳身心俱疲。
在大家眼裏,董得龍就連三歲都不如。兩三歲的孩童大多知道餓了要吃飯、拉屎撒尿要喊人、冷了要蓋被子……但他什麽都不知道,就知道哭喊吵鬧。一會喊肚子疼,一會喊腦袋疼,隻要一不舒服就哭鬧,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剛小便躺下又要大便,剛大便回來又要小便,總不能一起同時解決。剛睡著沒幾分鍾就會被驚醒過來,大哭大鬧一陣後又昏睡過去,沒睡兩三分鍾又被驚嚇醒來,還是一陣瘋狂掙紮和鬧騰,一天之內能這樣循環往複折騰好幾十個來回。你說什麽他一點都聽不進去,更多的時候是你在說他在哭鬧,完全沒有消停下來注意傾聽的樣子,最後竟變成大家跟著他一起哭泣鬧騰的場麵。
才這樣經過一天一夜,蔣逸琳就有些受不了了。一天之中能跑廁所幾十次,有時候剛扶他躺好又要背起來去廁所。24個小時沒一分鍾能休息,更別說合眼打盹了。剛眯上眼,他已經拔掉了針管,液體順著針頭滴落得滿床滿地都是,又不能出門去喊叫護士,隻能按住他大聲哭喊叫嚷,不敢留有一絲空擋。稍微懈怠一陣,滿房間頓時臭不可聞,他已經悄悄在褲襠留下了“傑作”,折騰來折騰去,弄得滿床單被套都是星星點點的屎尿汙漬,一邊撤換床單被套,一邊清洗屁股大腿,盡管空調和風扇都開著,但屎尿味一直彌漫在病房裏,久久不肯散去,經過幾次這樣的大動幹戈,兩名年輕護士和蔣逸琳商議後決定,給他穿上大號紙尿褲,實在沒有辦法控製的時候,采取打鎮靜劑的辦法一起度過難關。
第二天,她們輕鬆了不少,隻換過一次床單和被套,大部分時間都是換紙尿褲,因此房間味道好聞了許多,再不像住在廁所裏那樣惡心反胃。鎮靜劑不能多打,本來神經就有損傷,長此以往會加劇病情症狀,所以她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戴著耳機聽著音樂陪護照顧著他,耳根子倒是清淨了不少。鑒於董得龍無休止吵鬧哭喊嚴重影響到了其他病人和家屬的窘境,院方隻得騰退同樓層病房,把一層樓全部留空出來,供他揮霍糟蹋。
宋空明懷疑過退縮過。為了一個病人生生留空了幾十間病房,惹惱了不少病人家屬,有些甚至還是機關單位的小領導小主管,承受巨額損失不說,單就十幾份舉報投訴信件來說,就夠他頭疼鬧心的。但在專家組的百般勸阻和苦心建議下,他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不再起勸說蔣逸琳帶董得龍回家療養聽天由命的念頭了,盡全力提供便利條件。
專家組是這樣勸說和建議宋空明的:“董得龍身體情況特殊,體內流著兩種不同類型但能兼容並存的血液,在衛生院接受治療期間,能迅速奇跡般複活過來,不但沒有因輸不同血型血液死亡,反而存活康複下來,在他身上有很多值得研究和發現的地方,留下來觀察研究論證一番,肯定能獲得意外發現,到時候別說發表醫學論文榮獲國內國際大獎,而且還能讓醫院聲名鵲起名揚海內外,現在隻是暫時的利益受損,但可以換來這樣多顯而易見的實惠利益,可謂是名利雙收、兩全其美,不能放過研究分析他身體千載難逢的機會,不但不能驅趕他們離開,反而還要盡可能挽留住院接受進一步的觀察治療,為研究實驗盡量拖延出更多的時間。”
基於這樣的考慮,董得龍還能留在市醫院大吵大鬧,如果不是他身體情況特殊,早已被院方轟走回家做植物人了,哪有機會在這裏揮霍鬧騰呢?但對院方這樣可怕可恨的計劃,蔣逸琳和其他小護士不得而知,還以為他們正在研究商討下一步對症治療方案而深感安慰和感動。
其實在院方高層,早就宣告董得龍終身隻能變成“植物人”了,生活不能自理,沒有記憶,活一天算一天,隻會給家人平添負擔,根本不可能有好轉的希望。所以,在專家組計劃方案裏,根本沒有治療董得龍失憶症的相關內容,而悄悄把全部精力和心血集中到了血液成分化驗、血型融合反應等方麵的內容上了,哪裏肯為他的失憶症和應激反應缺失做研究做計劃,偷偷幹著抽取血樣暗中進行研究分析的實驗,完全不顧他的死活和掙紮,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名利創收方麵。
蔣逸琳對這些情況一點也不知情,看到院方重視和關注董得龍身體變化,兢兢業業,忙忙碌碌,都在為董得龍的病症煞費苦心勞心傷神,心裏很感動,也充滿無盡的希望和等待。
看著董得龍日漸消瘦的麵龐和毫無改觀的病情,蔣逸琳坐不住等不住了,但在院方專家組的耐心“勸導”下,她終究看不清也猜不透這裏麵的隱情和真實情況,又耐住性子坐等幹著急,做足了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
為了能全心全意照顧看護董得龍,她不惜花一萬塊積蓄打動校長,才請下來一年的“病假”長假。就因為這事,一連十多天都沒看到母親許舒萍的好臉色,責怪她太傻了,一月工資才兩千多,又有很多債務背在身上,家裏也很缺錢,一下拿出這麽多錢就為了請一年假,很懷疑這樣做的初衷和目的。
但蔣玉全很支持她這麽做,總說:“錢沒了可以再掙,更何況董得龍不是別人,而是救過女兒免受糟蹋作踐的恩人好人,不能計較眼前利益。人活著就要學會感恩報恩,不能自己好了就不管別人死活。現在正是他需要幫助和照顧的時候,不能棄之不顧安之如素,盡全力照顧好他才是最緊要和最實際的事情。”
許舒萍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和猶豫之後,終於有些釋然了,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也不再責罵蔣逸琳,由著她住在市醫院折騰了。但始終很少去那裏,就算去了也是勉強待個把小時就返回家,一來不習慣那裏的環境,二來家裏有事走不開,三來不太同意女兒這樣苦守一個癱臥在床的植物人,從心底裏排斥目前這種狀況。
蔣玉全倒是住過幾個晚上,有事沒事會過來看看,帶點水果吃食前來探望,但始終不敢也不想再去餘豐村找尋董得龍母親過來,一是女兒已經請了假,過來也幫不上什麽忙,照顧他也是理所應當;二是不確定他母親是否還在餘豐村,連生死都不敢確定,找她有種推卸責任的味道;三是有了上次死裏逃生的遭遇,對餘豐村村民始終抱有偏見,打心底裏不想再去那裏自找麻煩;四是聽說過他母親在服刑勞教期間從未主動看過一眼,就猜測他們已經徹底決裂,互不來往,對他不管不問,找她可能隻是徒勞一場;五是院方全部免除了醫療費用,自家一分錢都不用掏,況且女兒也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裏照顧,沒必要驚動其他人,萬一被那些愛造謠生事的野蠻村民聽到看到,指不定會把女兒和他兩人的關係說成什麽樣,雖然隻是純潔普通的師生關係,但如果被其他人胡亂瞎猜,肯定會解釋不清鬧得一團糟。所以,蔣家人不想去找董得龍母親過來。
而餘翠竹還以為董得龍最近忙於工作沒空回家,一直住在單位,對他一百個放心,到現在都不覺得會出什麽事,對兒子的事情一無所知,整天忙著照顧癱臥在床的母親,做著一些平常的家務活,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懷疑。
汪紅霞也是這樣的想法,看到外甥董得龍一連大半月都不著家,不但沒有擔心懷疑,反而勸導餘翠竹,說:“他工作忙這是好事,說明領導看得起信得過,一定很快能轉為正式工,好日子都在後麵呢!”
兩人坐在家裏,互相安慰,彼此勸導,完全沒往壞處想,整天料理家裏家外的活計,把董得龍的事情放在一邊,從沒起過一絲半點疑心。
出事之前,董得龍已經將車鑰匙偷偷給了李強,說請了一段長假,先幫他開著,其實早已做好了離家出走放棄工作的打算。
在張家這邊,他們是放心的。張遠宏很快說服妻子鄔敏麗漸漸接受董得龍,現在隻等他跟許鳳靈斷絕來往關係,再恩威並施慢慢引導兩個年輕人成婚配對,隻是等時間的問題了。而張紫菡一點也不著急,因為董得龍說過要對她負責的,幸好他離開的時間還不長,身體上麵沒什麽明顯變化,否則有她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