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醒來
腳步聲緩緩響在了安靜的醫院內。
韓朗拉起喬靈昔的手，渾身冰冷地坐在古清風身前，滿臉頹廢，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他承認，他後悔了。
想到自己之前對古清風那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冷漠，韓朗黑色的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心中越發痛苦起來。
如果再來一次……
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啊……
至少，不會再像自己現在一樣，這麽糟糕了吧？
韓朗想什麽，喬靈昔會不懂嗎？
輕輕拍了拍韓朗的手，喬靈昔低垂下眼，慢慢握緊了手中那雙有些冰冷和瘦的手，“別自責了，你做那些都是情理之中，換做我，也不見得會比你好。”
韓朗聞言，抬眸看了看喬靈昔，破裂的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可當目光觸及到女子眼底下的青黑色時，這才驚覺，原來女子也已經許久沒有再合過眼了。
韓朗張了張口，轉身看向躺在病床上緊閉著眼的古清風，低沉著聲音沙啞地說道，“靈昔，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
“沒事，我在這陪陪你。”
有些擔憂地看了眼韓朗，喬靈昔直接一口否決。
眼底的那種堅定，是韓朗無比熟悉的，也正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這種樣子，自從他們在一起後，他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了。
有多久呢？
韓朗也不知道，但是突然有一種感覺，是自己把喬靈昔的驕傲束縛了，是自己的自私，害了身邊的所有人。
韓朗這麽想著，頭開始越垂越低，整個人都像是被現實的一切打擊到了塵埃裏，隻能卑微俯首，韓朗想了良久，半晌，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喬靈昔，輕聲說道，“乖，聽話。回去休息下吧。”
隻要仔細一聽，便能發覺，那聲音是顫抖的。
眼眸下麵的悲愴，也是喬靈昔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幾天裏，經曆太多了。
喬靈昔呆呆地看了一眼韓朗，隨後便如同傻瓜一般退到在了男子身後，眼前一直重複著剛才的畫麵。
男人那雙如墨的眼眸，那時候，就像是被挖走了什麽一樣，空蕩蕩地，就像是遭受到了什麽打擊，隨後心如死水，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真的一點兒都沒有。
喬靈昔擦了擦眼，莫名的，竟然哭了，止不住的哭。
淚一直流，喬靈昔便一直擦，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會擦，流的卻越多，直到整個衣袖上全都浸滿了淚水。
可是喬靈昔不敢出聲，連細微的抽泣聲也不敢。
她害怕，她不想再給韓朗造成更加沉重的擔子。
她不能成為韓朗的擔子。
她要懂事，要乖巧，要收起自己為所欲為的爛脾氣。
於是，喬靈昔就這樣重複著，擦眼，流淚，擦眼，流淚，一次，又一次……
慢慢的，眼睛都開始疼了起來，特別是眼周圍，火辣火辣地。
窗外麵，昏暗的天空，下著灰蒙小雨，在雜亂的樹枝旁邊，有幾隻髒兮兮的流浪貓，蜷縮在一起，冷的瑟瑟發抖，外麵和溫暖的室內不一樣，冷就像是冰水從頭淋到底。
喬靈昔靜靜看著，看著天空，看著貓咪，壓抑的不像話。
這種沉重感在望向男子疲倦的背影之後更加深刻了，根本不能控製自己的開始壓抑了起來。
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受傷，自己卻無能為力時，想必是最絕望的一件事了吧。
最後，淚終於止住了，可是眼眶也紅的不成樣了，喬靈昔甚至不用看都能感覺到自己眼圈旁的紅腫，至於怎麽止住的淚，喬靈昔自己都不太清楚。
韓朗一直以為喬靈昔已經出去了，心情壓抑的他剛想出去抽根煙，哪知一轉身，便看到了眼睛紅像個小兔子似的喬靈昔。
韓朗刹那，心像猛地被一種鑽心的痛楚所占據了似的，看著女子眼周圍的泛紅，手指都有些費力的抬起，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喬靈昔也不反抗，任由男子有些老繭的手輕輕擦在自己細嫩敏感的皮膚上，最後，卻被疼得呲牙咧嘴，韓朗看了，心髒處，又是狠狠一悸。
“你怎麽這麽傻啊？”
疼惜地開口，韓朗劍眉微微皺起，側臉在暗沉的燈光打照下，好看的不像話。
不愧是她的老公。
有些小得意地想著，喬靈昔拍了拍眼睛，開心的笑了笑，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形，好看極了。
“沒事啦，我不是說了我會一直在的嘛！”
有些傲嬌地開口，喬靈昔抽掉韓朗手中拿著的煙，扔進了垃圾桶，卻在轉身的瞬間，突然恍惚地發現古清風的手指好像動了動。
看錯了嗎？
喬靈昔眨了眨有些腫脹的雙眼，再看了一眼，雖然不能看清，卻還是感覺到了古清風手指有動過的跡象。
難道？！
拉了拉身邊男人的衣角，喬靈昔轉身，有些激動地指著古清風，開口：“韓朗！你看！”
韓朗握住女子纖細無骨的小手，習慣性地朝著喬靈昔指的地方看去，下一秒，雙手都有些顫抖，“靈昔，你在這看著，我去叫醫……”話還沒說完，便被喬靈昔打斷了。
喬靈昔把韓朗按在椅子上，出聲，“還是我去吧，你在這兒守著。”。
韓朗點了點頭，握緊了手，轉身看著身前躺在病床上蒼白不已，還插著輸氧管的中年男人，並布滿紅血絲的雙眼閃過一抹期盼。
……終於要醒了嗎？
出了門的喬靈昔早也忍不住了，仿佛卸下了麵具，像是沒了力氣一樣靠在牆上，麵容疲倦，腦袋有些發空。
演員最好的一樣東西，大概就是可以裝作自己很開心吧。
哪怕，要被壓垮了，也可以裝作自己很好。
裝作自己沒有任何需要安慰。
裝作自己還很體麵。
哪怕，已經笑不出來了。
哪怕，笑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厭惡。
其實很多時候，喬靈昔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麽。
隻是跟著大家一起，笑著。
沒覺得哪裏好笑，卻覺得這就像是個笑話。
但是精疲力盡的時候，想想心裏麵的那個人，卻又像是渾身充滿了力量一樣。
太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