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習慣了的夜襲並沒有發生,仔細一看,梁秋子並沒有睡著,正睜開著如同水杏一般的眼睛,修長的睫毛撲閃著。
不知道師父在想著什麽的淩天竟然莫名其妙地睡不著了,明明這個時候應該慶幸於終於可以安穩睡上一覺,然而梁秋子反常的舉動讓淩天隱約覺得有些壓抑,總感覺師父現在正處於迷惘之中。
“淩天,你今天說過的話算數嗎?”
梁秋子輕輕問道,青蔥色的頭發在星星點點螢火的映照下發出了微弱的光,簡直像是仙女一樣,淩天這樣想著,但是梁秋子語焉不詳的問話他卻有些不知所措。
“誒?”
少年的疑惑聲響起,梁秋子卻將臉猛然拉近了,能夠清晰地看見她的臉上有著一顆小小的淚痣,此刻正以一種相當認真的神情盯著自己,同時淩天也知道,每次師父露出這種神情,都意味著她動了殺意。
“就是你說願意為我而戰的那句話,現在還算數嗎?”
周圍異常安靜,連空氣的流動也變得微弱,梁秋子的精神力已經降臨在這個空間,簡直像是如臨大敵。
淩天的心猛然刺痛,和師父一起生活了一個月,不知不覺間已經把她視為重要的人看待,被這樣對待的淩天不禁喊了起來。
“想要走近你就那麽難嗎?!”
“你還不夠資格,各方麵的條件都不可能跨越你我之前的鴻溝,時間會證明你的資格。”
“就算不能夠讓我走近,你也不能奪去我為你而戰的信念,雖然我的實力還完全不夠,但是即便是一隻螞蟻也應當有自己的軌跡,這樣的我,拚了命也想要守護你啊!”
梁秋子沉默了,隨即也不換衣服,穿著睡衣和拖鞋起身向外走去,然而隻有她自己才知道背對淩天眼角的淚。
淩天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正當想要追過去的時刻,感覺到了秋夜涼意的淩天咬了咬牙折返將梁秋子的教師製服帶上後就跑了出去。
“師父啊師父,你明明感覺超過常人十倍,為什麽還要在深夜出去啊,如果我哪兒做的不對你打我罵我都好,但是這樣委屈自己幹什麽?”
淩天知道自己的眼眶濕潤了,遍尋不著梁秋子的身影之後,他才終於想到了一個地方,師父一定在那裏。
淩天站在了神翼門禁地,將元能向其中伸展而去,極速的風刃猛然間將元能切開,那是淩天沒有見過的威力,之前梁秋子帶他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沒有這麽強大。
“師父!”
淩天拚命向其中跑了過去,巨眼的模樣頓時再度浮現在了淩天的眼前,白銀紋絡顯現在淩天眼瞳之中,絕界張開,然而淩天知道這次的不同——為了守護梁秋子而張開之時,之前曾經感受過的孤寂與悲傷之感再也不曾出現了。
風刃拍打在絕界之上隨即消散,淩天頂著風壓前行,想要去呼喚無名指上的天塔器靈小音,但是淩天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一次,唯獨隻能靠自己,自己明明答應過的,必須要為師父而戰!
終於在一處角落見到了梁秋子,在她身後是已經破爛不堪的帳篷,而且明顯從上麵能夠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缺口異常平齊,再結合這裏的環境,無疑是很久之前被風刃撕碎的。
然而此刻的帳篷附近卻沒有風刃,反而是集中在梁秋子身上,她身上的睡衣已經被割出了一個個口子,白嫩的肌膚仍舊有血口在愈合。
“師父你明明已經很強,不再需要這裏風刃的淩遲了,而且現在是晚上,不是應該沒有風刃的嗎?這樣會讓關心你的人很心疼的。”
“為什麽你現在還要過來呢,少年喲,明明師父已經傷害了你,為什麽還要來管我呢?”
梁秋子的眼睛相當黯淡,然而看不出哭過的痕跡,正像是她的身體一般,哭紅的雙眼隻需要三分鍾就能夠恢複正常。
第一次看到如此頹然的師父,沒有半點天才的模樣,然而這樣的梁秋子卻更加讓淩天覺得可愛,因為覺得真實,不管她是怎樣的天才,此刻的她,需要的隻有鼓勵。
“我喜歡你啊師父!無論怎樣都想要守護你,拚了命也想為你而戰啊師父!”
“誒誒誒?你這是在向我表白了?”
淩天突然之間楞在了那裏,猛然之間發現了不對,然而麵對突然將風刃停了下來,黯淡的眼睛重新亮起,撲向自己的梁秋子,他覺得嘴巴意外地不想要張開。
她微微屈身,親在了淩天的臉頰之上,淩天則紅著臉雙手不停地揮動著,想要跳開,然而她以強大的精神力將淩天牢牢禁錮在原地。
不久,梁秋子從淩天的身上鬆開了雙手,站在了他的眼前,淩天則伸出手將製服遞了出去。
“夜裏冷啊師父,你的話現在是在強自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吧,而且睡衣還被風刃切成了這個樣子。”
她露出了害羞的神情,顫抖著聲音囁嚅道:“是要在你麵前換嗎?”
“誒誒誒?不是啊不是!”淩天猛然將眼睛閉了起來,精神力關閉,悉悉簌簌的聲音頓時縈繞在耳邊,聽到清脆的一聲“好了”淩天才敢把眼睛睜開。
梁秋子將目光對著遠處,接著說道,“至於今天晚上的風刃,是我來鎮壓的,每到月末,神翼門的禁地就會有亡魂浮出,一直持續不停出現,而我的任務,後來我才明白,我出生在這裏,受盡風刃淩遲,就是為了用我的絕技——鎮命歌將亡魂給超度的。”
隨著這句話的結束,魂火開始出現在了視野之中,亡魂集結為一體,變為可怕的怪物猛然向淩天和梁秋子的方向襲來。
梁秋子蔥綠色的頭發亮起了光芒,特意織成的雙馬尾浮動了起來,她將手舉在空中,隨即開始了鎮命歌的演唱。
嗡!巨大的震動在空間中發生著,亡魂怪物痛苦地扭動著,沿途的地麵都裂開了巨大的口子,與此同時風刃再度在空間各處浮現了出來。
看來師父在使用鎮命歌的同時是無法抵禦風刃的,在自己到來之前她都是一個人在痛苦中唱著鎮命歌的,想到了這裏,力量從淩天的身體之中綻放了出來。
白色的絕界猛然膨脹開來,淩天將師父放置在絕界之中,同時令絕界能夠通過聲音,隨即將天晶神弓取出,元能猛然灌入其中,漩渦般的元能場再度形成。
精神力七級念之境全力施展,在空中躲避著風刃的進擊——正像是為師父做早飯時的情景一樣,淩天自信地躲避著這一切。
天心猛然跳轉,取出“一之箭”,然而能夠調整時間流速的這一支箭並沒有作用,於是再度將“二之箭”取出,過度強調遠程攻擊威力的它隻有10%的可能性會命中敵人,而且對於自己的身體也會產生瞬間的高負擔。
然而此刻的自己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招式能夠達到相同的威力,想要展現出能夠守護師父的力量,想要拚命為師父而戰,必須得使用了。
“給我……射中吧!”
二之箭猛然在漩渦元能場的扭轉之下旋轉起來,元能龍卷突破極限程度地開啟,黃金色的箭矢劃破了長空,轟擊向了正在吼叫的亡魂怪物,二之箭猛然穿入了它的身體之中,隨即積蓄的元能轟然爆炸,亡魂的身體黯淡了不少,新的亡魂向它凝聚而去,沒有辦法徹底擊敗它。
淩天隨即脫力坐在了空中,七級念之境的精神力仍舊保證著自己不至於被風刃命中,與此同時,淩天全力維持著梁秋子周圍的絕界。
巨大的風刃砍擊在絕界之上,梁秋子卻絲毫沒有在乎,她完全相信著淩天說過的守護——淩天拚了命使用第四結界製造的機會絕對要珍惜。
旋律響起,並不是清風國的語言,也並非萊因帝國語,在梁秋子的精神力釋放之下卻完全能夠明白其中含義。
慕容淩天終於聽到了鎮命歌,已逝的哀婉和過往的沉湎彌漫在了整個曲子之中,陶醉在其中的慕容淩天幾乎就無法醒來,然而想起了要守護師父的他忍住了死神的召喚。
梁秋子唱的鎮命歌,不僅僅是普通的歌曲,而是充滿了靈力的鎮命歌,剛才慕容淩天就因為這首歌處於了生與死的邊緣。
“搖晃著金色的光波
渡過著時間、彷徨的人
長久旅途的盡頭
在明亮的月光下返回
甜美的日子,已經成為過去
思念奔馳、懷念著家鄉
由遠及近,輕撫著肌膚
一陣一陣,輕輕的引導著
安穩之地在遙遠的一方
送神火的指示前方
漫漫長夜怎麽還沒有結束
在解除迷惘的道路上止盡
擁抱永無止盡的天空
引導著,永恒的相合
與綻放的花朵相似
染上溫柔的顏色
停止的話語在遠方回響
現在深深的沉眠
欠缺的月不久後再盈滿
不斷重複著,相遇又分離”
隨即是詠歎般的吟唱,短短的幾句之間充滿著哀思與懷念,漸漸進入尾聲的曲子最終停留在了最後幾句,如同囈語,又似低吟。
“沉眠的心既遠又高
在明亮日陽的升空中飛去
怎麽還沒從這夢境中清醒
蘇醒的時鍾,鳴亮的響動”
在鎮命歌完結的時刻,巨大的亡魂怪物猛然化作光點破碎而去,淩天的背上也驚出了汗,剛才如果自己沒有守住內心的守護的話,也會如此消失。
梁秋子隨即停了下來,香汗淋漓的她對著淩天嫣然一笑,淩天也向她點了點頭——自己守住了承諾,無論如何都要守護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