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個除夕夜陸勝男有全家人陪著，有李儒寒的電話，還有同事朋友的問候信息，更有一條不熟悉的號碼發來的短信：我愛，節日快樂！
盯著手機屏幕良久後輕輕歎息一聲，她知道這條信息一定是簫睿發的，他還是放不下，可是又能怎樣呢？所有人都說她和李儒寒之間是有緣份的，陸勝男其實不太相信這個東西；若說緣分她和簫睿應該才是，上同一所學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彼此，然而，又能怎樣呢，還不是一個寂寞轉身，一個徒留深情，說到底也是有緣無份。
同樣的除夕夜，李儒寒在首都一幢老式別墅裏陪著一個滿頭銀發卻又精神矍鑠舉止優雅的老人看春晚，不時給老人遞切成薄片的水果或者端一杯水，遇到老人不喜歡的節目時他會滿心歡喜的講起心愛的女孩子，講他們日常的一些趣事給老人聽，說的人滿心歡喜，聽的人也不住滿意點頭。
“外婆，勝男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雖然她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可是她自己很努力，您會喜歡她吧？”李儒寒有些緊張的問著，他可以不管父親的意見，可是外婆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希望自己心愛的女孩子能被外婆喜歡。
“隻要儒寒喜歡外婆就喜歡，讓那姑娘來看看外婆吧；外婆原來都擔心看不到你結婚成家，等外婆有一天去見了你外公和母親可怎麽給他們交代，現在你願意抓住生命裏的陽光，外婆很開心。”
“太好了，勝男過兩天就到，外婆可不要嚇壞她。”
老人點了他額頭一下笑著：“你個臭小子，這算不算有了媳婦兒忘了外婆？”
李儒寒有些不好意思了：“外婆，我和勝男一定會好好陪著您，讓您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老人笑著點頭，再沒有說什麽。
G城的除夕夜，簫睿一個人走在第一中學的校園內，學校早變了樣子，曾經一排排的教室被幾幢教學樓和宿舍樓取代，曾經遍植垂柳的操場被一片色彩斑斕的地膠與草坪取代；那個時候操場中間還是黃土地，他們在這裏打籃球或者踢足球時，不少女孩子圍在旁邊尖聲呼叫，為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喝彩。自己和陸勝男戀愛時也會來打球，那時候的陸勝男多懶啊，被自己生拉硬拽過來也絕不會圍在旁邊尖叫，自己進一個高難度的球後忍不住得意洋洋等她的歡呼聲，可隻要他回頭就會看到那個坐在自己包旁邊的胖乎乎的身影正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現在想起來簫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喜歡上陸勝男的，那個時候的陸勝男胖乎乎的，總愛穿黑色或者深藍色的衣服，如果不是那頭長發大概會被人當作是男孩子；她不愛說話，上課也不是很認真，還總是犯迷糊，除了張麗基本沒有相處得好的同學，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各種課外書都看，那時候自己幫她搜羅過不少書；她看書的時候基本無視周圍任何動靜，就是和自己約會的時候也常常拿一本書，看著就忘了自己還在旁邊。
那時候簫睿因為這個和她鬧過幾次別扭，甚至生氣不理她，她呢，每次都會呆呆道歉，保證說以後不會了，轉頭卻又埋在書裏；那時候的自己經常被她氣得內傷，和她吵架吧，她那溫吞吞的性子根本就吵不起來。簫睿曾經想過要和她分手，可是沒有她安靜的跟在身邊簫睿反而會不習慣，總覺得做什麽都不對；記得有一次簫睿想讓她反省，堅持了一周沒有去找她，也沒有和她說話傳過紙條，結果呢，當自己鬱結一周再堅持不下去到她的宿舍找她時她正趴在床上看金庸的武俠小說，連自己敲門都沒有聽到；簫睿氣得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想想自己的鬱結心情隻能折回去約她出來，能怎麽辦呢，誰讓自己喜歡和她待在一起。
從操場踱步走到學校唯一還保留的那片楊樹林，雖然現在已經做了整體規劃和修整，有了噴泉池和石板路，還是能找到那時候的影子；坐在噴泉池邊，因為是冬天的關係，裏麵沒有水，一些落葉和灰塵零散堆在池子裏。前方的那一株粗壯的樹幹就是陸勝男那時候經常倚坐的位置，在沒有認識陸勝男之前簫睿其實已經在這裏看到過她幾次，她那一身深藍色男式西服實在惹眼。
就這麽想著簫睿仿佛又看到那時候那個胖乎乎的身影，忍不住走到那株楊樹前伸手想撫上她的臉，卻隻能觸摸到冰冷的樹幹，粗糲的觸感讓他回過神來，一絲苦笑溢出薄唇。
那個時候的陸勝男雖然經常會讓自己氣得內傷，可那時候的時光真的是開心快樂的；後來簫睿的家裏陡生變故，他被父親送到首都，那個父親在部隊時首長的家裏；再後來就傳來姑父認罪入獄的消息，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回到G城，回去了一定要先去找陸勝男解釋。
收拾好的行李箱還沒有拉上拉鏈就接到父親出了車禍去世的電話，他匆匆趕回G城幫著媽媽處理父親的後事，媽媽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並將父親留下來的存折給了他，裏麵是一筆巨款；父親下葬後媽媽囑咐他父親是死於謀殺，要他一定將謀殺父親的那個人繩之以法，這樣父親和媽媽才會安心，雖然那個人位高權重，他知道這是多麽艱難的路，還是哭著答應下來；媽媽開心的說要休息一會兒去了臥室，這一休息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簫睿的計劃全部被打亂，安葬好媽媽後他又去了首都，這一去就是十二年；好幾次他堅持不下來時就會想起陸勝男清淡的笑容，呆呆的樣子，他相信陸勝男會等著自己，除了自己還能有誰會這樣耐心陪著她。
現在他終於實現了對媽媽的承諾，可陸勝男卻已不在原地。
人大概就是這樣，年少時會以為一切都可以實現，幸福也可以緊緊攥在自己手裏，才會義無返顧的朝前走，到了目的地才驚覺自己錯過了多少風景，而應該陪伴的那個人早已走上了岔路。
夜空中忽然爆開一朵朵的煙花，璀璨如星辰般耀人雙眼，簫睿仰頭怔怔看著，有淚不知不覺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