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冤家路窄
十方聽韓顏臣說桃杏鬧春園中也有一處溫泉池就叫春滿塘,立刻想起胡瞎子那四句話來。
“如果那四句話全指的是這桃杏鬧春園,那五王爭霸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想這天下五大妖王怎麽都不可能同時跑到這鬧春園來賞花吧?”
韓顏臣見十方眉頭緊皺,心事重重,便問道:“兄弟,你怎麽了?”
十方這才收住思緒,搖了搖頭,“我隻是擔心大哥你冒名頂替會不會有什麽風險。”
韓顏臣淡然一笑道:“先去試試再說,說不定就進去了,不過兄弟和妹妹先將那下人的腰牌藏好,到時就說是我的朋友,切不可再自稱奴仆。”
說著,韓顏臣頭前帶路,三人就來到鬧春園大門前的知貴舍。
所謂知貴舍,就相當於接待處,不過修的到也闊氣非常,隻不過並沒看到有什麽人。
韓顏臣這時心也提了起來,最後是一咬牙,派頭十足地就進了知貴舍。
這次韓顏臣並沒有讓十方上前問話,而是自己親自進了正廳,輕聲咳嗽一聲,喊道:“舍官何在?”
韓顏臣話音未落,登時就見從廳內閃出數個身材婀娜的妙齡女子,都是穿著相同,又兩兩成對,一個手捧金盆,一個平托溫巾,分別到了三人麵前,一起飄飄萬福,又同時說道:“奴婢伺候貴人淨手。”
韓顏臣先伸手放進金盆,沾了沾水,旁邊女子用溫熱幹巾替他擦去餘水。
碧桃也依樣畫葫蘆,淨了手,唯獨十方心中卻是微微一驚,因為他發覺這些端水的女子,款款走來,但盆中的半盆清水卻連一絲晃動都沒有,明顯手上都有非凡的功夫,不過他也沒有聲張,隻是暗自留意,便最後一個淨了手,站在韓顏臣一側。
等眾女子依次退下,才聽內廳響起一聲爽朗笑聲:“貴客臨門,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隨著話音,就見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從內廳走了出來,看打扮倒像是個市井經商的商人,徑直到了韓顏臣麵前,深施一禮。
韓顏臣並未還禮,而是說道:“徽州梅潭秋,素聞鬧春園美名,今日欲來錢塘一觀,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一道前來,勞煩舍官安排。”
那舍官聽完,看了一眼十方和碧桃,神情未變,依舊是滿麵賠笑。
“原來是徽州梅三少東和二位貴客,小可是早聞其名,可惜一直無緣侍奉,按說梅三少遠道而來,小可應盡地主之誼,請梅三少進園一觀,不過想必梅三少也知道,這鬧春園是王爺千歲定下的規矩,而三少東又無功名在身,請恕小可職權有限,不敢請三位貴客入園。”
說完,這男子一招手,又有三個女子捧著三個托盤過來,每個托盤上都放了一枝桃花,一枝杏花,到了韓顏臣三人麵前,雙手舉過頭頂。
舍官又笑著說道:“這是王爺千歲的一點歉意,留給三少東和兩位貴客做個紀念。”
十方一瞅麵前這托盤,倒有些驚訝,原來這桃花和杏花確是正怒放的鮮花,但花枝卻是金光燦燦,一看就知道是純金打造,而後插上的鮮花,且不說本身重量多少,單隻是這打造工藝,也能看出是出自名匠之手。
隻不過,盡管這舍官話說的極為客氣,但意思卻明顯是要將三人給拒之門外。
韓顏臣一聽臉色就是一沉,“舍官,我也素有耳聞,簡王殿下是有規矩,鬧春園需四品以上官員方能進入,潭秋雖無功名在身,但家兄潭冷,去年蒙天子賜恩,加封徽州四品都尉之職,此天子之恩,難道說也違了王爺定下的規矩嗎?”
那舍官一聽韓顏臣把天子都搬了出來,倒是微微一愣,但轉瞬間又笑道:“小可久在山中,孤陋寡聞,原來大少東已蒙天子授印,那真是大喜之事,如此小可自然恭請貴客入園,但就不知都尉大人如今身在何處,也好讓小可當麵恭祝大人榮遷之喜。”
十方本來還有些意外,心說難道就憑韓大哥兩句話就成了,這半山仙境連個真偽也不驗一驗嗎,但一聽舍官說要當麵道賀,才明白這實際上就是要讓梅潭冷當麵來驗證。
十方倒是沒猜錯,原來這半山仙境有規矩,除了那些皇親國戚和幾個當朝一品大員外,凡二品以下官員上山,都要以官印為憑,登記在冊之後,方能隨意進出。
別看韓顏臣也來過靈隱山數次,但他還真不清楚有這等規矩,所以才臨時想到要冒充梅潭秋,一是他和這梅家三少東的確有幾分相似,但更重要的就是想借梅潭冷四品都尉的身份,好能混進鬧春園。
而當初他第一次來這四季仙境是跟著雁翎侯一起,以少侯爺的身份進入,後來每次來,早都有下人事先遞上了雁翎侯府的身份憑證,所以才沒人攔他,而這種事情都是下人自行處理,哪可能會驚動到他堂堂少侯爺,故而他的確是不知入門還需要以官印為憑。
因而韓顏臣就回道:“家兄此次未能同來,如果這鬧春園果真如傳聞一般名副其實,下次我定會邀上家兄一道來賞春,倒時再引見舍官。”
這舍官一聽,卻微微笑道:“既是如此,那小可就隻能唐突三少東下次跟都尉大人一起來時,再入園賞花,恕小可就不遠送了。”
說完,舍官竟一搭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韓顏臣登時麵露不悅,“你這奴才好生無禮,難道我堂堂梅家,還能騙你不成?”
舍官依舊不慌不忙笑道:“三少東這話小可是萬萬擔不起啊,更不敢有絲毫懷疑,隻是這是王爺定下的規矩,所來官員,必定要以印信為憑,就算給小可十個膽子,也不敢壞了王爺的規矩。”
韓顏臣這才明白,原來要想進去,還必須要有印信為憑,不過自己缺的正是印信,要真能弄來印信,又何必要冒充梅潭秋呢?
不過韓顏臣倒也事先就做好了被人拒之門外的打算,心說這次是用紅玉的全部積蓄才混進了湧金門,此刻已經到了近前,真要無功而返,之後恐怕連湧金門都進不來了。
因而方才一路之上,韓顏臣就在想如果真進不去,該當如何?
憑著之前自己的經曆,他知道無論是鬧春園還是曲院風荷,如果並沒有什麽官員入住,是並不會刻意安排護衛守護,畢竟,也沒有人敢吃了熊心豹膽,來敢闖這四季仙境。
這一路上韓顏臣也留心觀察,見人間福地裏大多就是些商賈的富家子弟,還真沒見到什麽官員,尤其是平湖秋月,玉帶晴虹和柳浪聞鶯這三大最受官員們喜愛的風月之地,冷冷清清,幾無恩客。
料想鬧春園和曲院風荷中定還沒什麽人入住,那就更別提上麵的南山品菊和望峰探梅了,很可能都是空的。
故而韓顏臣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心說如果能蒙混進去,自然最好,要真進不去,大不了就胡攪蠻纏,自己拖住舍官,好讓十方和碧桃能趁機上到曲院風荷,不管是那醉仙對月二池,隨便一個跳進去,洗去了妖毒,那就大功告成。
就算到時候真闖了禍,隻要說十方兄弟和碧桃妹妹是自己的家奴,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才硬闖的,而青銅律法規定,奴仆如奉主人命令,隻要沒出人命,則主人認罪,奴仆不究。
大不了到時候我豁出這條命不要了,就說是因為自己被拒氣不過,這才讓手下奴仆大鬧半山,隻要自己認了,那十方他們頂多就是被打出湧金門,倒並不會為難他們兩個所謂的下人。
因為韓顏臣早打定了這般主意,這時又見舍官果真拒絕,登時就想發難。
而十方在旁邊一看韓顏臣臉色不對,看樣子是想上前動手,嚇得十方先一把伸出手,就把韓顏臣給拉住了。
雖然十方並不完全清楚韓顏臣的想法,但他也看出來,真要硬闖,可絕對沒咱們的好。
別的不說,就那幾個端水遞毛巾美貌少女,恐怕個個都身手不凡,真鬧起來,碧桃就不用提了,就是我這韓大哥,說句不好聽的,十有**也不是這女子中任何一個的對手。
因而十方這才一把拉住韓顏臣,但恰在這時,卻見門外一起進來了兩個人,相互間是有說有笑。
其中一人正笑著衝另外一人說道:“此次可真是借了少將軍的大臉麵,才讓小兄我也有幸能一睹這曲院風荷之妙,果真非鬧春園可比。”
而另一人也笑著回道:“蘇兄此言太見外了,如不是蘇兄領路,伯英又哪能知道這天下還有這等妙處。”
這二人說說笑笑,攜手進來,結果一眼就瞅見十方三人,而韓顏臣、十方和碧桃也看清楚來的這兩人,刹那間,五人是同時都愣在當場。
而來的這二人非是旁人,一個正是永興軍的少將軍潘俊潘伯英,另一個自然就是蘇記銀莊的少東家蘇祈恩了。
等他們進來一看麵前站著的三人,潘伯英和蘇祈恩又同時叫道:“怎麽是你?”隻不過,潘伯英衝的是十方,而蘇祈恩卻喊的是韓顏臣。
此刻十方和韓顏臣也認出來進來的是潘伯英和蘇祈恩,二人心中也同時喊了一聲糟糕,怎麽就這麽巧,能碰上他們。
原來潘伯英和蘇祈恩離開安溪鎮,直接就到了錢塘府,雖然潘伯英以前從沒聽過半山仙境,但蘇祈恩可是這裏的常客,他一心要拍潘伯英馬屁,故而輕車熟路,一進城就帶著潘伯英進了湧金門。
本來按照蘇寶卿的官品,是隻能住進桃杏鬧春園的賞春閣,但因為如今潘溫官拜西北安撫使,同知樞密院事,正二品大員,故而蘇祈恩也借著潘伯英的光,一同住進了曲院風荷的金題閣。
潘伯英雖貴為少將軍,但卻自幼跟父親潘溫駐軍西北,從沒領略過這等江南繁華,再加上潘溫更是出了名的嚴厲,治家猶如治軍,故而潘伯英可不像蘇祈恩這樣的富家子弟,從小嬌生慣養,享受人間富貴。
這次好容易離開了家,又沒了爹的約束,更去的是這繁華無比,煙花遍地的錢塘府,潘伯英一顆心早就飛了,心說可逮到了次機會,早下定決心要好好享受一番。
後來“偶遇”了蘇祈恩,二人結伴同行,蘇祈恩本就有意巴結,一路上竭盡所能,讓潘伯英大開眼界,不時感慨原來這外麵的世界是如此美妙,自己這些年可真都白活了。
尤其是聽蘇祈恩大加讚賞,繪聲繪色描述了靈隱山半山仙境之後,潘伯英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了錢塘府。
前日剛進曲院風荷,就是一夜的溫柔香夢,第二天好懸都爬不起來了,直到正午,才由蘇祈恩領著,到人間福地逍遙去了。
這半山既掛仙境之名,自然是一派空山懷穀,鳥靜幽香之色,雖景色綺麗,世間少有,但也不免過於冷清,而潘伯英年少好熱鬧,蘇祈恩更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精,哪有心思悶在半山,當然是對那人間福地更有興趣。
蘇祈恩自然充作向導,先帶著潘伯英遊覽了諸多美景,之後二人更是在聚寶盆裏豪賭到現在。
潘伯英雖意猶未盡,但一心還念著昨日那一對兒滿身異香,柔弱無骨的夏荷仙子,便拉著蘇祈恩要一起回轉曲院風荷。
結果一進門就看見十方三人正和舍官交涉,潘伯英雖不認得韓顏臣,但在安溪鎮,因為丘山魏槐鬥酒,十方和碧桃就坐在同桌,故而他也多有留意,一看這不是在安溪鎮碰到的那兩個叫花子嗎?怎麽他們也在這裏?
故而這才驚訝出聲。
但蘇祈恩一向目高於頂,眼睛裏壓根就沒看到十方和碧桃,此刻就如同頭一次碰上一般,根本就沒在意,但等他一眼看到韓顏臣,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結果,他們兩個是同時發聲,驚奇程度也一般無二,隻不過麵向的對象卻不同。
而十方和韓顏臣這時也認出來是蘇祈恩和潘伯英了,兩人心頭都是一涼,就知道這西洋鏡要穿,眼前就是一場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