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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歇馬店

  韓顏臣帶了十方三人去往湧金門,路上又跟十方大致講了人間福地是個什麽情形,說過了玉帶晴虹,繞過柳浪聞鶯,就到了山腳,往上不遠就是桃杏鬧春園大門。


  隻不過要想入園,就必須有身份資格,也就是官品證明,這卻是最大的難處。


  十方反而寬慰韓顏臣,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既然都到了靈隱山下,我就不信我這輛破車真就上不了山?


  路上倒也無話,等到了湧金門前的廣場之上,十方一瞅,可並非如昨夜那般一個人都沒,此刻湧金門大開,廣場上到處都是賞春的人,三五成群,結伴而行,都擠在湧金門外,個個伸著腦袋,透過湧金門,好能看上一眼那隻有城門大小的西子湖美景。


  韓顏臣這時反而放慢腳步,一副四平八穩,優哉遊哉的賞春模樣,因為事先交代過,十方和碧桃都垂首跟在韓顏臣身後,而阿醜則在前麵,先擠過人群,到了湧金門旁的票房,拿出銀票,同時寫上掛號:徽州梅家三少東潭秋。


  那票房管事一看,臉色微微一變,又打量了一下阿醜,雖然實在是想不通這天下聞名的徽州梅家怎麽會用個如此醜陋的丫頭,但一見阿醜這一筆小楷卻寫的是妍麗溫雅,倒有大家之風,故而絲毫不敢怠慢,先問了阿醜,梅少東隨行幾人,阿醜說連我在內,少爺共帶了三個仆從。


  這管事急忙收了銀票,又取了三個腰牌,讓阿醜頭前帶路,親自拿著腰牌來找韓顏臣。


  等到了近前,那管事恭敬施禮,雙手舉著三塊腰牌,同時說道:“哎呦,稀客,稀客,這是什麽香風把三少東給送到錢塘來了,奴才給三少東見禮。”


  韓顏臣一沒吭聲,二沒還禮,甚至看都沒看這管事的一眼,隻是背著手抬目賞春,就跟眼前沒這人一般。


  而十方卻笑著過來,按照韓顏臣事先交待的話說道:“先生辛苦,沒想到竟勞煩先生親自跑一趟,我家三少爺不過是路過錢塘,本沒有停留之意,隻不過早聽聞西子湖人間福地美名,又值盛春時節,這才一時心血來潮,想來看上一眼,所以並沒有事先遞了帖子。”


  說著,就從管事的手裏接過了三個腰牌。


  這管事的一聽十方還真是徽州口音,自然就信了眼前真的是徽州梅家的三少爺。


  盡管韓顏臣壓根沒搭理自己,但管事的卻早就司空見慣,並不以為意,又說道:“不辛苦,不辛苦,就算在錢塘府,那也是沒人不知道徽州梅家之名,隻可惜老東家和幾位少東一向惜步少來,這次有幸能得三少東貴足,真是福地之幸,錢塘之幸啊。”


  十方笑著回道:“先生客氣,我家少爺無非隻想隨便看看,因明日還要啟程回徽州,故而就不想驚動錢塘舊識了。”


  那管事的當即回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那奴才也不多廢話攪擾三少東雅興,如三少東不盡興,晚了時辰,大可到觀湖地秦東樓少歇幾日,小的現在就派人過去安排,一切費用全免。”


  韓顏臣這時卻冷哼了一聲,“狗眼的奴才,難道徽州梅家已經落魄到要使他秦家的銀子了?”


  那管事的一聽,慌忙回道:“奴才該死,一時胡說八道,望三少東恕罪,可憐奴才隻是一片孝心,想要盡一下地主之誼,真沒任何不敬之意。”


  韓顏臣不耐煩道:“好了,少囉嗦聒噪,還不頭前帶路。”


  那管事的這才慌忙讓湧金門前把守的帶甲武士分開人群,開了一條道路,頭前領著韓顏臣和十方幾人進了湧金門。


  十方一邊走一邊琢磨,心說昨夜老子好懸被人家放了箭,現在卻是大搖大擺進了湧金門,韓大哥這派頭是真夠足的,一句話就把這管事的給鎮住了。


  等進了門,那管事的又問十方,是否需要派個幾個小廝過來,給三少東作向導,十方擺手說道:“我家少爺不習慣生人,無須勞煩,先生也不必伺候著了。”


  那管事的見韓顏臣又麵露厭煩之色,嚇得慌忙拱手告辭,其實他也隻是客氣兩句,心裏早就想趕緊溜了,心說這徽州梅家可從沒過過江,這次梅老三親自來了,難不成要有什麽動作?不過幸好大東家已經回來了,我可要趕緊把這事去告訴東家去。


  等這管事的火急火燎走了,韓顏臣也就不再端著架子,在頭前領著十方三個,直奔湧金門東麵的歇馬店而來。


  路上十方倒是有些納悶,就問韓顏臣,“大哥,你為什麽還要冒充這什麽徽州梅家的三少東,咱不是都給了一千兩入門錢了嗎?”


  韓顏臣解釋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能來這半山仙境的可都是非富即貴,而所謂一千貫入門費可並非真是為了收錢,無非隻是設一個門檻,好將一般閑雜人等拒之門外,這是富貴人相互間心知肚明的常例,所以就算皇親國戚來了,一千貫也照給不誤,無非是打賞給那些奴才的小費而已,所以要想進這湧金門,就必須有個恰當的身份,否則就算你拿出一千貫,也不會讓你進來的,而你略有徽州口音,加上徽州最有名的就是梅家的甲酒,而我也曾見過梅潭秋,倒和我有幾分相似,故而才報了他的名號。”


  十方之前一直都混跡在最底層,哪知道原來這裏麵還有如此門道,不過經韓顏臣這般一解釋,倒也明白過來。


  “也就是說,光有一千貫,要沒個身份,其實連湧金門也進不來?”


  韓顏臣點點頭,“的確如此,一會兒我帶兄弟過觀湖地的時候,兄弟你一看自然就明白了。”


  十方也不再多問,就跟著韓顏臣到了歇馬店。


  等十方站到歇馬店前抬頭一看,舌頭好懸沒伸出來,就見這所謂拴馬的地方哪裏是什麽馬棚,就見一排六棟全是青瓦小樓,雖沒有雕欄畫柱,但也透著一股江南園林般的秀麗之氣。


  韓顏臣這時又端起了架子,背著手遠遠站立,隻讓十方上前喊人。


  十方隻喊了一聲,就見裏麵出來了四位,是二男二女,兩兩穿著相同,男的都是奴仆打扮,女的都是丫鬟妝容,不過並沒有奔著韓顏臣過來,而是到了十方、碧桃和阿醜近前,齊齊跪倒在地,四張臉幾乎都貼在了地上。


  其中一男仆恭敬問道:“老爺在上,敢問有幾位貴客要歇腳等候?”


  韓顏臣背著身依舊毫無反應,隻有十方回道:“暫時隻有一位丫鬟留在這裏,我們還要伺候少爺。”


  那四人這才半哈著腰起身,那兩個男仆依舊不敢抬頭,隻有那兩個丫鬟略微起身,卻不敢看十方,隻是順著十方的手望了一眼阿醜,又趕忙雙目望地,這才躬身來到阿醜近前說道:“姐姐一路辛苦,奴婢這就帶姐姐去喝茶歇息。”


  雖然事先韓顏臣已經跟阿醜說過,到了歇馬店,你就不用再裝丫鬟了,那些個店中小廝,都是久經訓練出來的,到時是以少爺小姐之禮來伺候你的。


  但阿醜可從沒被人如此恭敬過,這時見兩個丫鬟到了自己麵前,恭敬的頭都不敢抬,阿醜自己反而還有些慌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用眼睛瞅十方。


  十方倒是知道阿醜雖然有些貌醜,但卻從小讀書識字,身上自有些大家風範,加上又賣花多年,如果讓她扮成個丫鬟,無論待人接物,倒也有模有樣,所以方才入門時,才讓阿醜出麵交錢。


  但一猛讓她被人如此恭敬伺候,也別說阿醜了,就是自己恐怕也會渾身不自在。


  因而十方趕忙上前笑道:“二位哥哥姐姐,辛苦了,我家這丫鬟是頭次跟我們少爺出門,膽小認生,幾位不必如此恭敬,隻需將她帶到房間休息,莫要打擾就好。”


  說完,又趴在阿醜耳邊說道:“暫時委屈妹妹了,等我們辦完事,馬上就來接你。”


  阿醜這才怯怯點點頭,壯著膽子跟著那兩個丫鬟進去了,而那兩個男仆又問十方,是否有行李需要寄存,是否有馬匹需要梳洗喂料。


  十方也看見旁邊有好幾排大馬廄,可都是青瓦紅柱,裏麵用竹欄隔成一個個槽位,每個槽位下麵甚至還鋪著厚厚的絨墊。


  而草料也不光有新鮮草葉,甚至還有蘿卜瓜果,品種繁多,可能如今裏麵客人並不多,隻栓了幾匹馬,但每一匹都有專人喂料刷洗,此刻每一匹馬都有馬夫正拿著大馬梳給馬順毛呢。


  十方倒是有點後悔,心說早知道也把雷霆給一起帶來了,這畜生自從跟了我,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要是把它給帶來,也能讓它享受享受,隻不過它那模樣也太寒磣,哪可能是富貴人家的坐騎,唉,算了,就讓它留在破窯陪紅玉姐姐吧,要是真碰上什麽危險,至少紅玉姐姐還能騎上它逃走。


  因而十方說道:“不必了,我們少爺是雇轎來的,並沒有騎馬。”


  那兩個男仆這才施禮告退,但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敢上去和韓顏臣施禮說話,而韓顏臣也背著手,一言不發。


  十方見一切順利,阿醜也進了歇馬店,這才到了韓顏臣近前,說道:“韓大哥,這沒見過真是想也想不到,連個歇馬店都能如此奢華,另外下人倒也罷了,真沒想到連馬都如此享受,唉,怪不得人家都說,這窮人家的人,真比不得富人家的一條狗。”


  韓顏臣卻苦笑著搖搖頭,“兄弟,這才算什麽,不過隻是下人和牲畜,真正讓你開眼的還在後麵呢,隻不過你可別光看到這富貴人的享受,卻看不到這富貴也有富貴的凶險,一個弄不好,前一刻你還是眾星捧月,但下一刻,就可能家破人亡,淪為了階下囚。”


  十方知道韓顏臣說的就是他自己的經曆,心中又生出愧疚之感,隻好轉移話題,又問道:“大哥說的是,不過有一點倒是奇怪,這歇馬店對我們這些奴仆就跟對待少爺小姐一般,卻反而對大哥你這個真少爺不理不睬,怎麽連個禮都不行?”


  韓顏臣笑道:“這才是他們恪守的規矩,歇馬店的宗旨就是把客人帶來的奴才丫鬟當成老爺太太一般伺候,而真正的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壓根就不會到這邊來,就算偶爾來了,也別說上前說話行禮,就是看上一眼,恐怕他們的小命都會沒了。”


  十方一聽,嚇了一跳,“看一眼,小命就沒了,這麽嚴重?”


  “這可並非是我誇大,如果是男的倒還好,要是哪家的小姐太太被他們看了一眼,就算人家不追究,也會被打個半死,但要是哪個千金小姐怒叱一聲大膽無禮,恐怕兩個眼珠子就沒了。”


  十方一聽也是唏噓不已,而碧桃早就憋了一路,再加上聽韓顏臣說的簡直匪夷所思,忍不住是脫口而出:“什麽,看一眼就要被挖了眼珠子,這也太過分了吧。”


  她這一聲,嚇得十方趕忙上去捂住碧桃的嘴,“哎呦,我的小祖宗,咱來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今天就是打死你都不會說一句話,這怎麽剛進門,就給忘了。”


  碧桃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確是答應過一句話都不說的,故而一臉委屈的點點頭,不敢再吭聲。


  韓顏臣倒是擺擺手說道:“兄弟不必如此緊張,這麽跟你說吧,其實越是富貴之人,大多都有些怪癖,其中最為常見的就是男色之好,故而貼身的下人多有女相男身之輩,甚至還有些故意將女子扮做小廝,放在身邊受用的,也大有人在,倒不必非要碧桃妹妹一直裝啞巴,在這裏麵,就算別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也無人在意。”


  十方這才放開了碧桃,不過卻回道:“雖然大哥說的有理,但總歸小心一點兒還是好的。”


  韓顏臣卻又微微一笑道:“的確是要多小心一些,尤其真要能混進半山仙境,到時候碧桃妹妹就要跟咱們暫時分開一會兒,不過到那時再裝啞巴也不晚,此刻跟著我們,你就讓她說說話也無妨。”


  十方聞聽就是一愣,“碧桃妹妹要和我們分開一會兒?大哥,這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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