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少女心事何為阿醜
阿醜跪別了劉大娘,跟著十方和碧桃出了花店。
盡管十方還有些擔心自己這一走,要是漏罐子回來,見阿醜也沒了,到時劉大娘是否能應付。
但劉大娘說了,畢竟她是漏罐子的親娘,他再不是東西,也不敢把自己娘給打死的,隻要阿醜走了,那個畜生頂多發兩句牢騷,而後就會再拿錢出去賭了,讓十方和阿醜不必擔心,她自有辦法應付漏罐子。
十方無奈,也隻能辭別了劉大娘,牽著瘦馬雷霆,帶著碧桃和阿醜繼續上路。
等出了安溪鎮,十方和碧桃在前,阿醜默默跟在後麵,望著十方和碧桃並肩而行,而碧桃挽著十方的胳膊,神態舉止頗為親昵。
阿醜望在眼中,心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自己有一天也能和碧桃這般挽著他的胳膊,與他並肩同行,那縱然是立刻死了,也不枉了。
畢竟阿醜也到了青春年華,又是女兒之身,情竇已開,隻不過之前在劉大娘家,日日被漏罐子打罵,苦不堪言,再加上自己容貌醜陋,因而這情愫之事,是想都不敢想,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跳出苦海。
其實,今天被王俊強買,起初阿醜因為事出突然受了驚嚇,也哭喊了幾聲,但等知道是漏罐子把自己給賣了的時候,她非但沒有覺得難過,反而心中有種終於能解脫了的感覺。
結果丘山抱打不平,之後王俊嚇的匆忙而走,阿醜一顆心又沉了下去,因而之後漏罐子氣急敗壞,拿花鋤重傷自己,阿醜既沒哭也沒喊,因為她已經死心了,認為自己永遠也無法擺脫漏罐子的魔爪了。
直到十方腳踢漏罐子,劉大娘要把自己送給十方,阿醜瞬間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因而這才無所顧忌,自己跪下求十方帶自己離去,當時阿醜隻剩下一個念頭,要是十方不要自己,那自己真的就隻能一死了之了。
可她真沒想到,最後十方不光答應帶走自己,甚至還把自己的賣身文契給了自己。
那一刹那間,阿醜的心裏第一次猶如這煙花三月天一般,一片的春霧朦朧,既溫暖又濕潤。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幸福來得竟是如此突然。
“我現在終於脫離苦海,能做個堂堂正正的人,更遇到了一個不會嫌棄我醜陋,可以托付我終身的奇男子。”
阿醜望著十方的背影,默默想著,盡管似乎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自己,‘阿醜,如今你能脫離魔掌已是萬幸,可不能太貪心了。’
但同時似乎還有個聲音不停地在說,‘碧桃妹妹又不比我好看,既然她可以,為什麽我就不可以呢?’
“我其實並不是貪心,更沒有一丁點兒想取代碧桃妹妹的念頭,我隻想能和碧桃妹妹一樣,能挽住他,和他並肩而行,我也就知足了。”
漸漸地,在阿醜眼中,碧桃依舊在右邊挽著十方,而在左邊,似乎有個自己的幻影也如碧桃一般,雙手挽著十方的手,臉上盡是明媚的笑容。
“阿醜姑娘。”
突然聽到十方叫自己,阿醜猛然從幻想中驚醒過來,慌忙低著頭疾走兩步,到了十方麵前,輕聲低頭說道:“先生,姑娘二字萬萬不敢,隻叫奴婢阿醜即可。”
原來十方和碧桃牽著雷霆,在前麵一回頭發現阿醜一個人低著頭,似乎魂不守舍,離二人越來越遠,因而十方這才招呼一聲。
這時卻見碧桃嘴巴噘的老高,一把甩開十方的手,上去拉住阿醜的手說道:“阿醜姐姐,你別一個人躲在後麵,我們兩個一起走,十哥哥最討厭了,老是訓我,我不想理他了。”
原來方才十方因為碧桃沒跟自己商量,就貿然開口求自己收下阿醜,又忍不住念叨了碧桃兩句,碧桃雖然不敢頂撞十方,但心裏也不服氣,就想自己和阿醜一起走,不理十方了,這才發現阿醜早已遠遠落在了後麵。
阿醜被碧桃拉住手,更是慌忙搖頭說道:“碧桃姑娘,這可萬萬使不得,阿醜隻是個奴婢,哪能和主子一起,奴婢就應該跟在先生和姑娘的後麵。”
十方這時卻衝著阿醜擺擺手說道:“阿醜姑娘,你既能讀書識字,難道還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把賣身文書還給你嗎?更何況我和碧桃妹妹不過就是兩個小叫花子,哪能養得起奴婢,如果阿醜姑娘願意,今後咱們都以兄妹相稱,我分別叫你們阿醜妹妹,碧桃妹妹,你們都叫我十哥哥,不過這可並非是我有意占阿醜姑娘的便宜,隻是為了行路方便,以免有他人起疑,不知道阿醜姑娘意下如何?”
阿醜聽十方這般一說,一顆心更是怦怦亂跳,慌忙回道:“這可萬萬使不得,阿醜可萬萬不敢喊先生十……十……”
十方見阿醜忸怩不已,臉都紅了,壞水又忍不住冒了出來,嘻嘻一笑:“阿醜姑娘,你喊的十,十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清啊?”
“十,十哥,哥哥……”阿醜低著頭,聲如蚊蚋一般。
“哎,這就對了,否則萬一有人問起,你們什麽關係,我這邊說是我的兩個表妹,你那邊要一說奴婢,保準就有人認為你是我拍花子拍來的,到時候再把我扭送官府,我可就冤死了,你說對不,阿醜妹妹?”
十方又嬉笑說道。
阿醜隻能紅著臉點頭說道:“阿醜明白,也記住了,先……啊,不,十,十哥哥。”
十方也發覺阿醜雖然貌醜,但心思卻極為機靈,見她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頗為滿意,心說盡管這一路上自己小心謹慎,但畢竟和碧桃妹妹男女有別,不可能時時守在她身邊,尤其是晚上住店還有上茅廁的時候,也隻能讓碧桃獨自一人。
結果有一次碧桃去方便,茅廁裏有個多嘴的女的隨口問了句碧桃是從哪裏來的,碧桃直接就說是從雨後村來的,等碧桃出來跟十方一講,嚇的十方趕緊拉著碧桃就跑了。
“碧桃妹妹天真爛漫,很多時候不知道該怎樣待人接物,如今有阿醜在旁邊幫襯,我也就省心多了。”
基於這樣的想法,十方就一邊走,一邊跟阿醜大致講了自己和碧桃的來曆,當然,說的都是他們是從徽州府來的,要去往錢塘投親之類他早就編好的那一套,意思是教給阿醜,萬一再有人問起,而自己當時又不在的話,應該如何答對,但真正的來曆十方可並沒有實說。
阿醜也是一點就透,用心默記十方的話,有疑問的地方,還向十方問了清楚,沒一會兒就記得一字不錯了。
碧桃在旁邊卻是一臉疑惑,忍不住問十方道:“十哥哥,這些不都是你之前教我說的嗎?阿醜姐姐又不是和我一起從雨後村來的,你為啥也讓她這麽說呢?”
十方一聽,自己剛跟阿醜套好詞兒,碧桃就又泄了底兒,登時氣道:“阿醜妹妹,再加上一條,如有人問碧桃,你就說她就是個啞巴,碧桃妹妹,從現在開始,直到咱們到了靈隱山靈鷲峰前,你都不準再說話了。”
“啊?”碧桃嘴巴登時又噘起老高,“不讓說話,那還不把我憋死了啊,十哥哥,你太過分了,就會欺負我。”
阿醜在旁邊雖然既納悶,又忍不住想笑,但還是硬生生忍住,輕聲說道:“阿醜全都記下了。”
十方瞪了碧桃一眼,這才又說道:“好了,也不是一直不讓你說話扮啞巴,隻是有外人在的時候,都讓阿醜妹妹來答對,就我們三個的時候,你可以說話。”
碧桃這才勉強接受,但還是忍不住哼了十方一聲,而後拉住阿醜的手又衝十方說道:“我才不稀罕跟你說話呢,我今後就跟阿醜姐姐說話,你就是想跟我說話,我還不跟你說了呢。”
十方拿碧桃是真沒脾氣,心說既然碧桃都漏了地兒了,索性也就跟阿醜說了實話,其實他們是從寧國府雨後村來的,因為有壞人追殺他們,所以才要隱瞞身份。
阿醜這才明白,心中更是感動不已,心說他連這等危險之事都告訴我了,那說明從此之後,他真就把我當成了自己人看待了。
等十方這邊的事情跟阿醜交待差不多了,這才又問道:“阿醜妹妹,那你到底是哪裏人氏,為何會被賣到安溪鎮,而且你又會讀書識字,可不像是個從災民手裏買來的窮丫頭啊?”
阿醜聽十方詢問,忍不住眼圈一紅,這才說道:“我本是荊湖南路下轄衡州府人氏,從小沒了娘,隻有一個爹爹,他是個秀才,教我讀了幾天書,但後來發洪水又引發了大瘟疫,我和爹爹都染上了天花,結果不幸爹爹死了,我卻活了下來,但已經是無依無靠,最後就被拐子給賣到了這裏。”
“原來如此。”十方點點頭,腦子裏忍不住想起雨後村的張秀才和小苓花了,又忍不住多了句嘴。
“可見你爹爹必定是個學識淵博之人,要是跟張秀才一樣,隻知道翻如意閣的小冊子,恐怕也教不出你這樣知書達理的女兒。”
十方隻是無心之談,隨口那麽一說,阿醜也壓根不知道張秀才是誰,因而隻能回道:
“記得小時候曾聽爹爹說過,他本已經中了舉人,正打算來年要赴京趕考,哪知道祖父突然病故,爹爹也隻能回家服喪守孝,繼承家業。”
“哦?”十方聽阿醜這般一說,又是一笑,“繼承家業?如此說來,你還真是個大家之女,我說怎麽總覺得你身上有股子大家閨秀的感覺呢?”
阿醜的臉又微微一紅,“十,十哥哥你說笑了,我哪裏是什麽大家閨秀,聽爹爹說,我祖上隻是在南嶽衡山腳下略有幾分薄田,並不是什麽名門大家。”
“哦,原來如此。”十方大致也清楚了阿醜的身世,也就沒打算再問下去了。
哪知道這時卻聽碧桃突然叫道:“南嶽衡山?哎呀,十哥哥,我想起來了,當初燒死我娘的那個大惡人好像就說過,想要把我帶到南嶽衡山去的。”
說著,碧桃眼圈一紅,好像就要哭出來似的。
碧桃這一說,十方登時使眼色讓碧桃趕緊住嘴,同時也想起諏取曾懷疑過,當初殺了碧桃的娘,又抓走碧桃的兩個大惡妖有可能一個是木精檮杌,而另一個就是火精饕餮,而火精饕餮的老巢可就是南嶽百仞衡山的食中天金光頂。
阿醜雖不明白碧桃說的是什麽意思,但一聽她娘是被壞人燒死的,一時間如感同身受一般,也忍不住歎道:
“沒想到碧桃妹妹竟和我的身世如此相像,聽爹爹說,當初我娘剛生了我,就天降大火,把衡山腳下方圓百裏都燒成了焦土煉獄一般,爹爹死命隻救下已經燒成重傷的我,而我娘卻被大火活活燒死了,所以爹爹才帶著我去了衡州府。”
十方聽阿醜這般一說,心中不由得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