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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敵友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想要殺死我?”十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掃了一下地上的軟竹竿。


  他本想要是胡瞎子真有對自己出手的意圖,就立刻撿起軟竹竿先下手為強,但瞬間他又打消了念頭。


  畢竟,就算自己跟青螟婆他們學了藝,但方才胡瞎子說的清楚,那九十九足蟲都曾是他手下敗將,胡瞎子真要想殺自己,自己根本就沒有抵抗的能力。


  而且胡瞎子又說打消了要殺自己的念頭,因而十方雖然一陣心驚肉跳,但還是想知道為什麽胡瞎子起初有殺死自己的想法。


  十方的一舉一動胡瞎子都看在眼中,見十方並沒有下一步舉動,才冷笑一聲說道:

  “也不枉你跟著青螟婆他們學了一遭,如今也算有些自知之明,瞎子之前之所以想除掉你,就是因為你是掛頭披幡的夜提刑,留你在雨後村,就如同守著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的火山一般,風險太大。”


  “就因為我是夜提刑?風險太大?”十方一動也不敢動,隻是問出心中疑惑。


  “不錯,你難道不知道你披的那六魂幡自打上古年間,就有天下第一至邪之物的稱號嗎?凡所到之處,萬物皆難逃劫數,無一幸免。”


  “萬物皆死,無一幸免?”十方忍不住顫聲叫道。


  “你不信嗎?”胡瞎子冷冷說道:“遠了不說,就說自打百年前六魂幡重現世間,就將武當山上曾號稱天下正宗的正一道毀山滅門,傳承千年的正一道自此雲消霧散,這才導致後來的混元教與太一道各立門戶,開啟了幾十年的南北之爭。”


  “正一道是被六魂幡滅門的,這諏取可從沒告訴過我?”十方完全被胡瞎子的話驚呆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如果胡瞎子說的是真的,那自己身上披著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光如此,正一道滅門之後,一晃四十年,六魂幡又突然銷聲匿跡,直到六十年前,千裏黃河陰屍地又有人披幡現世,當時正值天下四大宗門聯手對抗北妖無垠,而結果是,四大宗門所有當世高手,連同北妖無垠及其手下眾水妖悉數慘死在百丈坪。”


  “你說是那披幡人將四大宗門和北妖無垠殺死的?”十方之前曾聽淩峰講到過百丈坪一戰,但卻和胡瞎子說的版本大相徑庭,因而忍不住又問道。


  胡瞎子繼續說道:“不是六魂幡還會是誰?自此六魂幡又再次人間蒸發,直到二十年前,白袍張君佐披幡掛頭現身镔鐵國上京臨潢府,當時正值镔鐵太子迎娶遼東白銀汗王愛女銀華郡主的大喜日子,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镔鐵百年上京被夷為平地,無數皇親國戚與尋常百姓死於非命,就連镔鐵太子和銀華郡主都葬身上京臨潢,這才導致镔鐵白銀結下死仇,由此直接導致白銀汗王自立為帝,起兵會寧,宣稱的就是要為銀華郡主報仇,才出兵討伐镔鐵。”


  “你,你沒騙我吧?”十方嘴巴張了老大,腦子都木了,他本以為張君佐和銀華郡主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兒,彼此相親相愛,後來隻是因為張君佐要染有主之幡獻祭幽精,而獻祭幽精就必須要獲得至親之血,從而使銀華郡主心生誤會,才導致金精窮奇趁虛而入,哪裏能想到白銀镔鐵數十年北地戰亂,竟然是起於此。


  “你是不是還不相信?這倒不怪你,畢竟這些都不是你親眼所見,那就說你好了,自從三年前你在黃覺寺披幡掛頭,所到之處,黃覺寺就此消失,木鄉樓滿門全滅,孝滄鎮和寧遠府死傷百姓軍丁何止數十萬,這可是你親身經曆的吧。”


  “你,你胡說,黃覺寺和木鄉樓就算如此,但那寧遠府和我有什麽幹係,那並不是我幹的?”十方高聲辯解道。


  “不是你,那是誰幹的?寧遠大案,舉國震驚,上到太一道,下到寧遠衙門,查詢多日,最終的結論都是凶手是掛頭披幡的走畦人,你說不是你幹的,天下間誰會相信?”


  “這,這真和我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我的確是被冤枉的。”


  “冤枉?或許你自己覺得是被冤枉的,但究其根源,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身上披的六魂幡,方才瞎子說的清楚,六魂幡自上古年間,就是天下至邪之物,所到之處,天下大亂,屍橫遍地,無一例外,所以瞎子還敢留你存活於世嗎?隻不過後來瞎子察覺出,似乎你的六魂幡失去了功效,這才暫時打消了殺掉你的念頭。”


  “不,這不是真的,不,我要問諏取,我一定要問清楚,你說的不是真的。”十方心神早已大亂,猛然站起身,就想朝著瘦馬雷霆走去。


  胡瞎子冷眼望著十方,又說道:“你還真以為那飛頭蠻和你是一條心嗎?瞎子奉勸你一句,飛頭蠻是六魂幡的奴隸,他隻會忠於六魂幡,可並不會忠於披幡的走畦人。”


  十方本就心神已亂,隻想從諏取口中確認這些並不是因為六魂幡的原因,但一聽胡瞎子這般一說,登時停下腳步,低著頭一聲不吭,再無動作。


  因為胡瞎子所說的話,正映合到了十方一直隱藏在心底,卻不願意讓自己去麵對的想法,那就是他也幾次感覺到,諏取並不是對自己毫無保留,甚至可以說,有很多事情諏取都刻意瞞著自己。


  黃覺寺金永貴是怎麽死的?


  他明明知道諏取名字的含義,卻並不告訴自己,甚至他也很可能知道自己是被如何製作出來的,但他總是托詞不記得了。


  還有當初木鄉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含糊其辭。


  尤其是從孝滄鎮南下這一路,分明就是他帶著自己來到的雨後村,但他卻口口聲聲說是誤打誤撞。


  他為什麽要瞞著自己,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不信任自己,就如同自己不信任他那般?


  十方低頭沉思不語,胡瞎子卻又說道:“看來你自己也有所察覺,別的不說,僅一點,瞎子就知道那飛頭蠻和你絕不是一條心,甚至對你還別有用心。”


  “哪一點?”十方轉頭問道。


  “據瞎子所知,走畦人的能力都是靠獻祭自己的魂魄給六魂幡換來的,也就是所謂的染幡,而染幡的前提就是要有魂形珠,是也不是?”


  十方點點頭,“的確如此,這又有什麽不對嗎?”


  胡瞎子嘿嘿冷笑道:“看來和瞎子知道的一般無二,那你可知,自古以來,走畦人披幡掛頭,首先獻祭的第一個魂魄必定是屍狗!”


  “第一個獻祭的是屍狗?不是爽靈嗎?”十方不由得大驚失色,畢竟諏取曾告訴他,爽靈是染幡的基礎,第一次染幡就是獻祭爽靈。


  “爽靈?爽靈能讓你獲取魂形珠嗎?魂形珠如何獲得,是不是隻有從妖怪身上獲取,而你沒有屍狗化魂,如何有能力殺死妖怪,沒有能力殺死妖怪,又如何能獲得魂形珠?沒有魂形珠,你用什麽來染幡?染不了幡,你還是夜提刑嗎?”


  “這個……”十方倒吸了口涼氣,心中隱隱也覺得胡瞎子說的不無道理,當初諏取告訴自己說自己的魂形是個綠毛大王八,所以自己才極為抵觸屍狗化魂,如果這也是他騙我的呢?


  那諏取到底有什麽目的,為什麽非要騙自己呢?

  十方腦子裏亂糟糟,卻聽胡瞎子又說道:“瞎子年少時曾仔細研究過走畦人和六魂幡,至少瞎子所知道的,走畦人,第一次獻祭的皆是屍狗,無一例外,因為屍狗是唯一不用魂形珠就能染幡的,而你,卻是跳過屍狗,獻祭爽靈,一個不會屍狗化魂的走畦人,自古至今,可能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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