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三大疑點（上）
十方聽黛靡說發現了三個奇怪的地方，趕忙問道：“姐姐，是哪兒三個地方？”
“第一，這傀儡遍體發紅，表麵也都用白蠟土覆蓋，但是我仔細看了，發現木材本身並無變色，而是顏色融進了白蠟土之中，才發出紅光，但又並非是血液。”
“那是朱砂，混在白蠟土中融化之後，調出的顏色，是比較少見的一種打油的方法，因為朱砂能吸濕防腐，因此有時會在白蠟土中調入少量朱砂，隻不過放這麽多朱砂的我也從沒見過。”
賀立業在旁邊解釋道。
“朱砂？為什麽凶手要放如此多的朱砂呢，是為了故意讓這傀儡看上去恐怖異常還是有什麽特殊的用意呢？”十方自言自語說道。
黛靡又將血傀儡輕輕抬起，側了個身，“第二個就是在這血傀儡的腦後，刻有一個興字，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十方聞聽，登時精神一陣，急忙過去，俯身查看，一看果然在血傀儡的腦後，刻著一個的興盛的興字。
這時就聽賀立業歎了口氣，“這是南派傀儡的習俗，一般出名的雕刻師傅雕出的傀儡，都會在腦後刻上自己的特殊的標誌，表示這件東西是出自誰的手筆，最早起源於泉州做傀儡的師傅，後來孝滄鎮也有人效仿。”
“這麽說這個興字就是真凶的標記了？”黛靡聽完頓時精神一震。
賀立業卻是麵帶苦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十方用手來回摸了摸這個興字，一摸之下，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兒，但是一時又想不明白，這時聽賀立業一說，突然抬頭問道：“賀員外的師兄叫什麽名字？”
黛靡聞聽微微一愣，但賀立業卻並無任何錯愕之態，“我就知道先生會問，實不相瞞，我師兄姓馮，雙名興家。”
“怪不得這供桌上的對聯是興家立業，技授顏成，上聯指的是賀員外和你的師兄，下聯卻是幾個少爺小姐的名字，原來是你師兄的名字裏帶著個興字。”十方若有所思的說道。
“馮興家，興字，這麽說血傀儡就是你師兄雕的啊，不對啊，你師兄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說是你師兄的後人雕的嗎？”黛靡頗為不解地問道。
“我能保正這血傀儡跟我師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師兄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他和我從小都是孤兒，無親無靠，也從未娶妻生子，根本沒有什麽後人存世，馮家的血脈早就斷了，怎麽可能還能雕刻傀儡呢？”
“十幾年前就死了？”十方也頗為驚詫，“他是怎麽死的？”
“唉，病死的，我師兄命苦啊，當初他是和我一起在老恩師門下學習製作傀儡的。
十幾年前，木坊還隻是一個小作坊，那時我學打坯，師兄學雕刻，因為他極有天賦，又肯下苦功，如果他還在的話，如今這木坊的主人肯定就是我師兄了。
隻可惜師兄當年一心想壯大木坊，執意去泉州學藝，結果真是倒黴到家了，他剛到泉州，城裏就爆發了瘟疫，師兄也不幸染病，沒多久就客死在泉州了。”
“你能確定你師兄十幾年前就死了，就算身染瘟疫，也有活下來的可能。”十方似乎有些不信。
“這我騙你幹嘛，當年師兄一走，數年未歸，連封信都沒有，老恩師就派人專門去了泉州尋找。
結果帶回信兒來，說師兄學藝的那家木坊人都死絕了。
當時官府處理死屍後全部燒掉了，派去的人專門還去衙門裏核實過，我師兄的名字，在哪一天被燒的都記錄在案，還專門抄了一份回來，上麵有泉州府的官印，這還能有假嗎？”
“這麽說你師兄的確當年就死了，而且也並無後人存世？那這個興字可能所指的就不是你師兄了。”十方沉聲說道。
“肯定不是，其實之前我也看到這個興字，但絕不會和我師兄有任何關聯。”
“哦，原來如此，那你和你師兄感情如何？”十方又出言問道。
“我毫不誇張的說，我師兄和賀某雖不是一奶同袍，但比親兄弟還親。
當初我們兩個都是孤兒，一起在順安府乞討要飯，師兄比我大上幾歲，平日裏就拿我當弟弟一般，我也把師兄當成親哥哥。
凡是有人欺負我們，都是師兄擋在我前麵，打的過他就幫我出氣，打不過他把我護在身下，自己挨打也不讓我受傷，有飯他先給我吃，沒飯我們就一起餓肚子，無論生死，他永遠都是我的師兄。
直到後來遇到了恩師他老人家，見我們可憐收為弟子，我和師兄這才又一同在木坊學藝。”
說到這裏，賀立業似乎回憶起往事，悲從中來，眼中湧出淚水，聲音也逐漸哽咽。
“順安府？這麽說你和你師兄當初都不是孝滄鎮的人？”
“是的，當年我恩師去順安辦事，偶然碰見我們，見我們可憐，這才把我們帶回了孝滄鎮。”
“你方才說如果你師兄還活著，這木坊的主人就是他了，這又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先生這麽問是什麽意思，實不相瞞，就算到今天，如果我師兄能活著站在我麵前，我都會毫不猶豫把木坊全交給他。
真的，如果我師兄能活過來，賀立業寧可什麽都不要，心甘情願一輩子在他身邊，永遠當他的打坯師弟，我都會心滿意足的。”
十方見賀立業聲淚俱下，言辭懇切，絕沒有絲毫作偽之態，也不禁懷疑是否真是自己多心了。
黛靡卻問道：“你們不都是徒弟嗎？為何你說這木坊就是你師兄的呢？”
“那是因為這是做傀儡這行的規矩，能繼承師父衣缽的都是學雕刻的徒弟，其他的徒弟都沒資格繼承木坊。
當年我和師兄到了木坊，恩師他老人家待我們如同幾出，恩重如山，但是我和師兄不一樣，他極有天賦，尤其擅長木雕，因此學的是雕刻。
而我生性魯鈍，隻有把力氣，因此學的是打坯，就像現在我的大徒弟蔣毓技，因為是雕刻徒弟，盡管比我親傳的弟子沈毓授還小上兩歲，但他也是大師兄，是將來是要繼承木坊的。”
“哦，原來如此。”黛靡這才明白。
“因此，於公，師兄他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於私，當年我聽聞師兄噩耗之時，幾天沒吃沒睡，一直跪在院中，隻懇求上蒼，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我師兄的命，哪會計較這木坊主是不是我呢？
所以我能肯定，這件事和我師兄絕無關係，那個興字絕不會是我師兄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