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下人之死
黛靡也隱隱明白發生了什麽,一臉的難以置信的神情。
見何叔跪在地上不停哀告,黛靡也不禁顫聲問道:“這麽說真是那老媽子最先發現的屍體,而何叔,難道你……你卻……”
賀立業這時卻上前一步,輕輕把何叔攙扶起來:“這事不怪老何,完全都是我的主意。”
十方心中也是憤慨,隻是強忍怒氣叱道:
“賀員外,你們為了保守秘密,如此草菅無辜人命,這與那殺死賀夫人的凶手何異?”
“我也知道這麽做是天理難容,但我身為木坊的坊主,這塊招牌比我的命還要重要,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它。
劉媽她卻以此要挾於我,甚至還恬不知恥地威脅我,說等內子喪祭一過,就要賀某將她扶正為妻,否則就把內子被人做成傀儡之事說出去。
賀某也是被逼無奈,這才讓老何把她誆騙到化灰爐前,將她推進爐中化掉。”
賀立業說完,也長歎一聲,好似壓在心中長久的重擔一下子輕了許多一般,略微喘了口氣:“我本以為這件事做得是天衣無縫,哪成想上來就被先生看了出來。”
“賀員外,你的確挖空了心思,但我實話實說,你這麽做非但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反而卻幫了真凶的大忙,更是讓自己陷入了極為被動的困局之中,才使得現在變得如此撲朔迷離。”
“我幫了凶手的忙?”
“不錯,因為在你心目中,賀家木坊的招牌高於一切,甚至不惜殺人害命。
可是你卻沒想到殺人容易,但是要處理殺人之後而引起的各種問題卻並不容易,你以為把那劉媽推進化灰爐中燒的幹淨就萬事無憂了嗎?
劉媽可是最先看到屍體的目擊人,如今被你滅口,那當時她第一時間看到了什麽,就無從問起了,這你難道不是幫了凶手的大忙了嗎?”
賀員外聽十方說完是低頭不語。
十方卻麵露冷笑:“你是不是在想,當時的情形你已經問了數遍,早就了然於胸,更是完全按照劉媽的訴說來教給小少爺的,從而把小少爺變成了所謂的第一目擊人,因此就算劉媽死了,也不會有什麽疏漏。”
賀立業頓時麵露驚恐之色,衝十方驚道:“你難道會讀心之術嗎?為何能如此清楚我想的是什麽?”
十方搖了搖頭:“那賀員外可高看我了,我哪兒會什麽讀心之術,我所說的不過隻是推斷而已。”
說著,十方走到棺材旁邊,用手指了指放在夾槽裏的血傀儡:
“那我問你,當時這血傀儡是放在夫人屍體的左邊還是右邊,是麵向夫人還是背對夫人,是站立還是躺倒,是如今這個樣子,還是保持了什麽特定的姿勢,賀員外能說的清楚嗎?”
“這個……”
賀立業登時語塞,趕忙扭頭問何叔:“老何,你不是也親眼見到當時的情形嗎?你來說說當時是什麽樣子的?”
何叔見自己的罪行被揭穿,早已是心慌意亂,這時聽賀立業問他,努力想了半天才說道:
“這個老奴一點也不記得了,當時我嚇壞了,隻想著趕緊處理幹淨,也沒留心到底是左還是右,是麵向還是背對,更別說什麽姿勢了。
不過這些東西重要嗎?反正夫人是被殺死後,做成了血傀儡了,什麽樣子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巨大,方才黛靡姐姐說了,如果是人行凶,能把屍體弄成這樣的,必定是有特別的訴求,或是報仇或是獻祭,甚至是為了掩蓋某種特殊的目的而故弄玄虛,如今隨著劉媽一死,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也許劉媽也有可能跟老何一樣,因為害怕,並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也有可能啊?”
賀立業還想再為自己辯解一下。
“恐怕她一點兒都沒怕,一個見了這等屍體還能立刻想到以此要挾賀員外的女人,絕非泛泛之輩,至少膽量就不會小。
我想她之所以會這麽做,必定是發現了什麽緊要的東西,這才臨時起意的。”
黛靡一直認真聽著,突然問道:“你既然說何媽不是尋常之輩,那她有沒有可能就是凶手?”
十方略微思索片刻,問賀立業道:“劉媽來賀家多久了,她懂不懂得傀儡製作的手藝?”
賀立業想都沒想就直接說道:“劉媽當年是跟著夫人一起嫁過來的,到如今有十來年了吧,她就是一個下人,根本沒資格拜師學藝,是絕不可能懂得如何製作傀儡的。”
十方點點頭:“倒和我想的差不多,她不可能是凶手,這個真凶不光膽大妄為,心思也必定十分細膩狡猾,如果劉媽是真凶,又一心為了謀求賀家主母的寶座,絕不可能等上十幾年才動手。
更何況如果她的目的隻是單純想當上主母,那將夫人做成血傀儡對她卻是有害無利。
另外真凶對製作傀儡極為精通,就算賀家木坊是著名的傀儡之鄉,但我想一個服侍夫人的老媽子恐怕難以有如此的造詣。”
“那她有沒有可能是和會製作傀儡的人串通,畢竟她是夫人貼身之人,做什麽又極為方便,或者僅僅是找個人做了傀儡,她隻需要砍下夫人四肢,接上傀儡的身子即可,這樣也不會需要極為高明的手藝吧。”
十方並未說話,旁邊賀立業卻說道:“這也絕不可能,劉媽從小就是內子的丫鬟,一直跟著內子到現在,平日裏除了喜歡沾些小便宜外,對內子還是極為忠心。
另外黛靡先生可不要小看把活人的四肢接到木頭上啊,這活兒恐怕整個賀家木坊上下,都難找出一個能接的如此緊密的人。”
“這很難嗎?”黛靡頗為驚奇。
“關節接合是雕刻環節裏最吃手藝的一項,如果沒有下多年的苦功,別說是把真人的四肢接上,就是用木頭來接合,也會出現轉動不靈,槽口不合等諸多問題,一旦打油,十分容易變形脫落。
況且人骨遠比木頭堅硬易碎,大小也難以削砍調整,我和老何早已經細細查看過,能做到這樣嚴絲合縫的恐怕隻有在泉州這樣的傀儡之都,才可能有這樣的高人。”
“我也認為劉媽不可能和真凶串通,不單純是她能不能做到接上四肢這等事,而是她沒有理由要這麽做。
另外從凶手的角度來說,能做下這等案子的人,必定考慮的極為周密,如果真是他們串通,恐怕在殺死夫人後,真凶也要殺死劉媽來滅口,絕不會留下這麽大的一個破綻。
隻可惜劉媽雖然躲過了凶手,可最終還是丟了性命。”
賀立業聽十方解釋完,也顧不得尷尬,而是不解地問道:
“先生,雖然說我這樣做可能無意中幫了真凶的大忙,但是我自認為做的是天衣無縫,可實在是想不通,先生究竟是如何一看之下就瞧出了破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