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無用之人
麻老六一看這四少爺和小少爺，立馬從張牙舞爪的老虎變成了一隻規規矩矩的家貓，跑上去如搖首擺尾一般，說的全是拜年的好聽話兒。
這位四少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嬌聲嬌氣說道：“老六啊，你以為奴家閑的慌沒事幹了，專門來你這破包子店嗎？一邊呆著去，奴家沒叫你，一個字也不準再出口。”
“哎！”麻老六臉色一變，但還是乖乖地往旁邊一躲，緊閉著嘴，一個字也不敢再說，隻是用一雙眼睛狠狠瞪著十方。
這四少爺上下打量了一下十方，突然用手上的折扇輕輕一捂嘴，嬌聲笑道：“還真有熱鬧瞧啊，這小和尚倒挺有心思的，這打扮兒也挺稀罕的，奴家可要好好學學，要做出這一身兒來，不管到哪兒，隻要一亮相，保準就是滿堂彩兒，你說是不，師弟？”
那小少爺看了看十方，卻隻是輕聲歎了口氣，並未說話。
十方被這四少爺瞅的是頭皮發麻，心說：“這聲音還真是個公的，不過這怪物還覺得我穿的稀奇？和他比起來，我就算披著六魂幡也比他正常多了吧。”
這時就聽這四少爺衝十方說道：“小和尚啊，剛才是不是你說的，你是來要飯的，不是來化緣的？”
十方盡管聽著這四少爺的媚聲媚氣實在難受，但是看看周圍人對著兩個少爺的恭敬模樣，也明白這肯定不是一般人，心說：“這怪物自己還是少惹為妙。”
因此十方微微欠身，也算是行禮了，這才說道：“是啊，是我說的？怎麽了？”
“這世上誰不知道，不花錢問人家要吃的，俗家叫要飯，出家叫化緣，難道這有什麽區別嗎？”
“不光有區別，而且區別還大了，知道為什麽佛家不說要飯而說的是化緣嗎？”
“嗬嗬，有點意思啊，那你跟奴家說說，這是為什麽啊？”
“因為緣分這個東西，凡是世人都會渴求，有人求姻緣，有人求財緣，還有人求官緣，所以呢，這化緣就好像是做買賣，你拿吃的去向出家人換取你想要的緣分，這叫化緣，雙方公平交易，之後各走各的，誰也不欠誰。”
“噢，還有這樣的說法，奴家倒是第一次聽說，那要飯呢？”
“要飯可就不一樣了，那是單方麵的施舍，在我餓的時候，你給了我吃的，那就是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感激你，會一直記得你的恩情，隻要我什麽時候有機會了，我就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哈哈，有意思，小和尚還真是巧言雌黃，不過就算你說的是天花亂墜，也沒有用，奴家好心提醒你一句，在這孝滄鎮上，不管你是要飯還是化緣，都不會有人給你一口吃的，因為，這就是規矩。”
“規矩？這到底是個什麽規矩？難道你們這兒就沒有和尚道士，也沒有乞丐嗎？”
“小和尚，奴家可沒騙你，在這兒還真沒有一個出家人，更沒一個乞丐，因為在這兒，隻有有用的人才有飯吃，而無用的人，要麽滾，要麽死！”
這四少爺之前都是喜笑顏開的樣子，但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突然淩厲起來，眼中也閃出一道寒光。
“什麽？這到底是什麽破規矩？隻要你們認為沒用的人，就連飯都沒得吃？那人總有老邁龍鍾時候，也總有出意外受傷殘無法做事的時候，更有人出生時就帶有呆病，難道這些人你們這裏一個都沒有嗎？”十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家最討厭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現在奴家隻想知道，你會幹些什麽？如果有用，這裏就有你的飯吃，要是沒用，你有一炷香的時間滾，否則，後果你知道的呦？”
“我不信你們這裏真的一個老人，一個殘廢或者一個癡呆都沒有。”
就見這四少爺此刻麵露陰森，冷冷說道：“奴家可沒有閑工夫跟你在這兒鬥嘴。”
說完，這四少爺轉頭又對麻老六說道：“老六啊，如果一炷香的時間到了，這小和尚說不出來自己有什麽用，還死賴著不滾的話，那他就交給你處置了，雖然瘦了些，應該也夠你包半個月包子了。奴家還有事，先走了。”
“哈哈，四少爺您慢走啊。”周圍人頓時發出一陣哄笑，同時左右分開，讓開了道路。
麻老六愣了片刻，趕緊賠笑說道：“四少爺您可真會說笑，我這包子都是羊肉餡的。”
“是嗎？”四少爺並未回頭，語氣冰冷地問道。
麻老六一聽，嚇得再不敢解釋什麽，趕緊轉口說道：“麻老六謝四少爺的賞，別說半個月，就是一個月也用不完。”
聽了麻老六的話，那四少爺好像這才滿意，拉著那小少爺的手，眼看就要走出人群。
十方聽得是後脊背發涼，心說：“不會吧，難道這麻老六還做人肉陷的包子嗎？”又一看這不男不女的四少爺拉著那小少爺就要走了，十方趕緊叫道：“其實我不是和尚，我是專門給別人除妖滅怪的走畦人，隻要哪兒有怪物，就沒人敢說我夜提刑十方沒用！”
十方這話剛說完，周圍所有人的臉瞬間都變了色兒，一下子都噤若寒蟬一般，而那四少爺雖然沒有回頭，但也是渾身一震。
而方才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少爺，卻突然甩脫了四少爺的手，轉過身來，看著十方，嘴裏稚聲稚氣地問道：“你真的會抓怪物嗎？”
十方也不知道為何這些人對走畦人的反應怎麽這麽大，但是一聽那小少爺問自己，又想起方才這幫人是怎麽對自己的，頓時一揚脖子，說道：“那是當然，我身為走畦人，降妖除怪是我的本分。”
那小少爺聽完疾走兩步，到了十方近前，又問了句：“你肚子很餓嗎？”
十方本想說不餓，誰知道這肚子不爭氣，剛好這時咕嚕嚕地響了起來，十方隻好紅著臉點了點頭。
小少爺又說道：“你方才說你肚子餓的時候，有人給你吃的，那就是救了你的命，你會記得這救命之恩，有一天你就會報答的是嗎？”
十方不知道這小少爺到底什麽意思，但是這話的確是自己說的，便又點了點頭。
小少爺見十方點頭，兩步上前，到了麻老六的案板近前，打開籠屜，從裏麵一手抓了一個包子，遞到十方麵前，又說道：“給，這是給你吃的，希望你能說話算話，可以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十方這時候反而有點發愣，也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去接。
就聽小少爺又用稚嫩的聲音說道：“但是我不要有一天，而是現在，因為我們家裏就有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