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方丈靜空
眾人聽張君佐這麽一說,不僅金永貴和周國全,就連那三個雁翎逃兵,全都瞬間側目,眼光一起落在小和尚十方身上。
就見十方此刻渾身癱軟,麵色青白,一看眾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突然放聲大哭:“這不關我的事,我沒殺人,我真的沒殺過一個人啊。”
“哼,廢物,還不給我閉嘴。”隨著一聲蒼老的嗬斥,月門外走進一個灰衣老僧,緩步進了院中,朝著金永貴和張君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深夜不睡,何事在此聒噪,此乃佛門清淨之地,既然三位投宿廟中,就應該遵循廟中規矩,這般驚擾我佛,罪孽可不淺啊。”
這老僧麵帶陰騭,雙目如鉤,而地上的兩隻鳥屍,三個被捆的雁翎逃兵,還有半空中漂浮的人頭似乎根本沒看到一般,一不驚訝,二不慌張,眼光隻緊盯在張君佐身上。
張君佐輕輕一笑,淡淡說道:“大師果然非比凡人,就算如今東窗事發,二怪盡誅,卻還能如此沉穩,倒不失梟雄本色。”
說完,張君佐衝旁邊金永貴說道:“金大人,驅使陰煞摩羅,做下定遠十三大案的殺人真凶,就是這黃覺寺的方丈靜空。”
金永貴當差多年,豈能聽不出張君佐言外之意,那就是讓自己上去將真凶拿下。
但是他一瞥之間,看到地上陰煞摩羅的屍體,心念一動:“這老禿驢見到陰煞被誅,卻無絲毫慌亂,甚至主動前來,他既然能驅使摩羅二怪,定然還有另外的殺招,我這兩下子上去不是送死嗎?”
想到這裏,金永貴反而後退兩步,衝地上的周國全喊道:“老周,真凶在此,當哥哥的就把這天大的功勞記在兄弟你身上了。”
周國全一聽,先是一愣,轉瞬之間,假意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雙手撐地,看樣子是想起身,好立下這不世之功。
怎奈剛一動,就聽周國全哎呦一聲,雙手抱胸,嘴裏喊道:“頭,我胸骨斷裂,這實在起不來,這頭功兄弟就不和頭你搶了,到時候結案時隻要添上兄弟名字,算作工傷我就知足了。”
二人心照不宣,相互推諉,半天誰都沒動。
靜空看都沒看二人,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衝張君佐說道:“這位施主,老衲好心讓諸位投宿廟中,可並未有何不周之處,但你們不僅深夜殺生,血濺佛門清淨地,還汙蔑老衲是什麽殺人真凶,如此誣陷羞辱,難道就不怕褻瀆佛祖,身墜輪回嗎?”
張君佐輕咳兩聲,淡然說道:“好個佛門清淨地,隻是不知葬身陰煞腹中的幾十條人命是否也如此認為呢?”
“施主,俗家有句話叫抓賊見髒,捉奸見雙,你口口聲聲說老衲是定遠十三大案的真凶,不知有何憑據,如無證據,別說你了,就是到了定遠衙門,恐怕非但治不了老衲,反而還要問個施主誣陷之罪。更何況你們還帶著這飛頭邪物,真要見官,誰正誰邪還要兩說吧?”
張君佐尚未說話,那半空中飛著的人頭一聽靜空叫自己飛頭邪物,登時怒道:“老禿驢,到這時候還嘴硬,那二位就是定遠衙門的官人,那陰煞摩羅方才如何行凶,他們看的清清楚楚,你驅使陰煞做下大案,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真有臉說出誣陷二字。”
靜空看了人頭一眼,既不驚怕,也無慌亂之色,一陣冷笑,說道:“當真好笑至極,這兩隻死鳥,與老衲何幹?黃覺寺地處偏僻,群山環繞,就算有什麽惡獸怪鳥出沒,也不足為奇,你們殺了怪鳥,就說是老衲驅使,有何憑據?”
張君佐聞言舉起手中黑香,說道:“此香可是你廟中之物?”
靜空微微一愣,進而陰笑不止:“佛門之地,焚香禮佛乃是分內之事,天下間哪個寺廟不焚香點燭,這能作何憑據?”
張君佐淡然一笑道:“不錯,天下佛門是皆焚香,但是用人肝做的香來禮佛,恐怕屈指可數吧,隻不過看來你也是受人指使,這陰煞非你所養,這黑魂香也並非由你所煉,而是有人教給你的。”
靜空一聽臉色一變,說道:“施主可莫要血口噴人,廟中豈有用人肝做香的道理?”
“你這般說來,必是真凶無疑,此香名叫黑魂香,乃是陰煞最喜之物,一旦點燃,就算遠在幾十裏外,也能被陰煞嗅到,聞香而來。
不過此物雖名為香,但實則並非香料所製,乃是以人肝為料,還必須是在活人未死,生取其肝,以活肝脫水之後,碾成粉末,再混以屍油,調製而成,此乃西狄陰宗煉煞之法,極為隱秘,而你出身北地,在黃覺寺出家數十年,從未出過青銅國境,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這煉煞之法,這是有人教給你的。”
靜空此刻麵色陰沉,雙目緊盯張君佐,厲聲說道:“這不過是你的一派胡言而已,此乃佛香,焉能是用人肝所製?”
“是不是我胡言,隻需將此香帶回定遠,交給仵作一驗便知,而且……”
張君佐話未說完,就見小和尚十方哇的一聲,趴在地上幹嘔不止,一邊吐一邊說:“這香原來是人肝煉製的,哎呦,可坑死我了,隻因這香氣味奇特,每次點香招那怪鳥之前,我都忍不住用舌頭舔幾下,嘔……”
十方此言一出,金永貴頓時用鐵尺一指靜空,喝道:“老賊,這你還有什麽話說?”
就見靜空惡狠狠瞪著十方,說道:“真是個廢物,要知今日,當初就應該把你也喂了陰煞摩羅。”
說完靜空轉頭又盯著張君佐,神色又恢複如常,輕笑一聲,說道:“嘿嘿,人披幡,馬掛頭,腳踩陰陽是畦走,本以為這天下間,夜提刑都死絕了,剩下的不過是些欺世盜名之徒,原來還真有活著的?那敢問一聲,閣下是姓張還是姓謝呢?”
張君佐一聽靜空問自己是姓張還是姓謝,臉色也頓時大變,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靜空和尚麵帶陰笑,冷冷說道:“你們不是有六魂護體,善於洞察人心,料事如神,善判詭案,這才被稱作夜提刑嗎?那還需問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