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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病鬼白袍

  黑麵大漢抬頭看了一眼金永貴,搖了搖頭,咬著牙說道:“什麽使臣不使臣,十三大案,咱可沒見過也沒幹過,不過說實話,咱也知道遲早有這一天,早豁出去了,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周國全一聽黑麵大漢矢口否認,頓時來了氣,又想動手,卻被金永貴用手一攔。


  “頭,這幾個小子一看就是常年為匪,身上不知背著多少人命,尤其镔鐵使臣這通了天的大案,那可是要剮了的,這樣問他怎麽可能招認?”


  金永貴麵沉似水,衝周國全擺擺手,又對黑麵大漢說道:“兄弟,镔鐵使臣出了雁翎關至今再無音信,而從雁翎關到定遠這百裏之內除了黃覺寺外早已無落腳之地,隻有你等在此為匪,這還想抵賴嗎?”


  “當然,你們知道這是掉腦袋的大罪,但如果你相信我金永貴,跟我說了實話,你們這幾條命我不敢保,但是我能保證你們到上堂前不會受苦。事後我敬你們幾位是條漢子,到時候我親自給你們收屍下葬。”


  黑麵大漢強忍疼痛,冷笑一聲說道:“咱說的就是實話,信不信由你,不瞞你說,咱這一條腿早就踏進鬼門關了,不怕死,少嚇唬咱。”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麵了。”


  金永貴說著從左到右打量了一下三人和十方,就見黑麵大漢三人都是冷目相對,毫無懼色,唯有這小和尚十方卻是麵色青白,禿頭上青筋冒起,兩肩顫抖,雙腿打擺。


  金永貴冷笑一聲,扭頭對周國全說道:“這幾位倒真是硬漢,那好吧,老周,先給這小和尚去幾根小骨,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都跟你們一樣也這麽光棍不怕死。”


  這去小骨是定遠衙門常用的問供手段,從小指開始,將人犯的指頭依次從關節處剁下,反正隻要到最後有了口供,至於人犯缺了哪些零件,上麵也無人過問,定遠衙門裏的捕快個個深諳此道。


  “得嘞,頭。”周國全早就安耐不住,一聽金永貴下令,從懷裏抽出手刀,直奔十方而來。


  十方一看,心裏這個罵啊:“怎麽倒黴的全是我啊?”


  “咳咳,二位大人,稍待片刻,依我看,他們所言非假,這十三大案確與他們三個無幹。”


  隨著話音,就見一人一手提燈籠,一手扶門框,緩步出了房門,朝著幾人而來。


  幾人同時側目,就見來人個頭中等,約三十歲上下,一頭焦黃頭發,身形佝僂,再往臉上看,麵色灰白,雙目無神,兩唇烏青,走起路來,腳步輕浮不穩,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地咳嗽,一看就是個久病纏身,半條命已入土的膏肓之人。


  但最為醒目的卻是來人全身上下緊裹著一件白袍,在昏黃的光線下,隱隱發出些許幽蘭之光,一看就非尋常皮革絲麻所製的外袍。


  隻不過這白袍雖說是袍子,但樣式卻跟死人出殯時掛的招魂幡一般無二,叫人看去極為詭異別扭。


  周國全不看來人還好,一看是這白袍病鬼出言阻攔,登時將一肚子火就發在此人身上,張嘴罵道:“姓張的,你以為你誰啊,剛才我們兄弟好懸沒殉了職,玩命才抓住這幾個強匪,你躲在屋子裏全程看戲,還依你看?一個病秧子你他娘的算個屁!”


  “老周。”金永貴出言製止,這才轉身對白袍人說道:“先生,這黃覺寺可是您帶我兄弟來的,言說案發必在此地,而這幫強人圖財害命之罪,昭然若揭,現已束手就擒,隻需問明口供,就能結了這十三大案,難道先生是想自毀自說,又要說這案發地並不在黃覺寺嗎?”


  金永貴雖然言辭客氣,但語氣卻無絲毫恭敬之意,麵色也極為不悅。


  “咳咳……金大人莫要動怒,我自知案情重大,朝廷限期將至,定遠徐大人和眾捕快大人都背負著極大的壓力,否則二位大人也不會和我一起來此黃覺寺了,而我之所以出言阻攔,並非是否認我之前所說,而是這三人並非是黃覺寺之人,他們事前也根本不認識這小和尚,因此我說他們三個並非凶手。”


  金永貴聽完眉頭一皺,周國全卻是冷笑一聲:“姓張的,凡是知道你們這行的,哪個不知道你們個個都是六親不認隻認錢,放心,這黃覺寺是你帶我們來的,不用你提醒,我們也不會賴賬,回了衙門,徐大人答應了你多少錢,一個子也少不了你,但話可要說清楚,人犯可是我們頭和我拚了命抓的,就憑你兩句話,就想把我們兄弟的功勞抹得一幹二淨,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金永貴辦案多年,經驗見識比周國全豐富得多,尤其是方才交手之時,也發現這三人並非武功超群的江洋大盜,隻是相互配合默契,這才費了些功夫。


  這三人要說攔路搶個獨行客倒還說得過去,但要說是他們犯下那十三件大案,壞了幾十條人命,金永貴心中也頗有疑慮,便又問道:“那依先生所看,他們是什麽來曆,深夜提刀來此,又意欲何為?”


  周國全一聽金永貴似乎相信了白袍人的話,不禁急道:“頭兒,你可別聽這病鬼的,你看這矮子雖然有頭發,但穿的可是僧褲僧鞋,又半夜三更跟這小禿驢一起來的,怎麽可能不認識?這半夜提著刀不是來作案難道是來燒香還願的嗎?”


  “周大人,咳咳,這矮個之人雖然穿的是僧衣,但是這衣服卻並不是他的,你看這小和尚和這矮個身高體型大致相當,但卻赤足光腿,大人試想,如今雖已交春,但北地依舊寒冷,就算殺人越貨,也不至於連條褲子也不穿吧,所以這衣服定是他從這小和尚身上搶來的,所以他們來此,圖財倒是真的,但未必想要害命。”


  “哼,照你這麽說,這三人不是這黃覺寺的,和這小禿驢也不認識,反而是他們把這小禿驢給搶了?

  那可稀了奇了,這方圓周圍除了這兒可是杳無人煙,這廟更是破敗不堪,連大殿的佛爺也殘缺不全,廟裏就一老一小倆禿驢,吃的是糠皮,穿的比不過叫花子,按你說的那就是這三強盜大冷天光著屁股,跑了老遠,就為搶條破褲子?


  那這三貨該是有多窮啊,再說了,能幹出這事的要不是瞎,那就是傻啊,有這功夫去定遠做買賣跑這兒幹嘛,你糊弄誰呢?”


  “咳咳,周大人,你說的很對,他們三個既不瞎,也不傻,要真是強盜,當然不可能來這兒做買賣,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壓根不是出身綠林,隻是碰巧,又不得已才進了這黃覺寺。”


  金永貴冷笑一聲,語帶譏諷說道:“先生,照你的意思說這三人不是強匪,是碰巧到了黃覺寺,那他們究竟是何人,又從何而來,意欲何往?如今北境兵禍疊起,隻有人從這裏跑的,哪還有人還往這兒來?另外可是你親口說的凶手就在黃覺寺,那如果說連镔鐵使臣在內的定遠十三大案,幾十條人命不是他們三個所為,難道說這凶手就是剛被這三個廢物搶了褲子的光腚小和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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