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一個陌生的聲音
看到這些錢，竇子萍忽然想到趙大偉。趙大偉和黃小娟那兩口子就是因為太愛錢才輸掉性命，輸掉一切。錢是好東西，關鍵看在誰手裏。
竇子萍把錢又放回包裏。“你知道我不會要。”
“我知道。”
“所以——”竇子萍把那個包推向媽媽。“我明白你是為了幫我們，可是真的不需要。我已經長大了，能幫助爸爸，我們沒問題。”
“這是我和果果她爸的一點心意。上次你拒絕了媽媽，這次就收下吧。”
看著媽媽為了幫助自己和爸爸有點低聲下氣的樣子，竇子萍心裏十分難受，她真不忍心這樣對待媽媽。可是十萬塊錢對於媽媽這樣的家庭絕對不是小數目，能給小妹妹買多少好東西呀！
“我真的不會收。如果你一定要給我，我就再轉給果果。她是我妹妹，我這個姐姐什麽都沒給過她——”竇子萍忽然想哭，她趕緊閉上嘴，順下眼皮。
還好，媽媽沒有靠過來，假如媽媽此刻過來抱住她，竇子萍說不定會崩潰掉，不顧一切把一直藏在心裏的秘密全都招了也未可知。
“我想到了你會拒絕，也知道恐怕說服不了你，所以，我帶來了果果她爸對你說的一段話。”媽媽拿出手機，找到錄音。“是他很用心錄的，你能聽一下嗎？”
竇子萍抬起頭，用發紅的眼睛看著媽媽。沒想到媽媽事先做了功課。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竇子萍點了點頭。
媽媽把手機打開，放在桌子上，一個男中音馬上響起。在這個日式包房裏，和媽媽一起聽她丈夫的聲音，確實有點不可思議。
豆子，你好！
雖然我們沒見過麵，可是我對你卻很熟悉，因為你媽媽一直把你掛在嘴邊，你的照片在我們家的影集裏，還有客廳的裝飾牆上，所以我猜，如果走在大街上我應該會認得出你。
還有你的小妹妹——果果，對於有這麽一個大姐姐非常自豪，小朋友來家裏玩的時候她總是會指著照片對他們說：這是我姐姐。上次見到你以後，她把影集翻出來看過好幾次，一邊看一邊叨咕：姐姐。
我以前沒有過孩子，有了果果之後才知道做父母的辛苦和幸福，也更能理解你媽媽對你的牽掛，這麽多年她很想為你做點什麽，這一直是她心裏惦記的事。別的我都可以幫她，唯獨這件事我沒辦法。本來這次想和她一起見你，又怕你看見我更不開心，才想了這麽個主意。
這點錢也許幫不上大忙，不過它是我們的心意，而且是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你不用擔心這會讓你媽媽為難，我保證這是我們倆個人的決定。
我和你媽媽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我們都各自經曆過婚姻，如果不是因為重新找到愛，都屬於不敢再結婚那種人，所以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很坦誠，決心一起麵對未來發生的任何事情。
豆子，這次你就別再拒絕你媽媽了，如果你能收下，她會很安心。還有，看在我一個老男人捧著手機反複錄了二十多遍的份兒上，你就收下吧。
歡迎你在心情好的時候到家裏來玩，果果一直在等著你。
再見！
竇子萍認真聽著，盡管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個陌生的男人，但是從這段話裏，她聽到了媽媽現在的生活，那不就是她在十四歲的時候強行為媽媽設計的未來嗎？沒想到世界上還真有這麽一個老男人在等著媽媽，並且給了媽媽新的幸福。想到這些，竇子萍流下了眼淚——幸福的眼淚，所以她不再掙紮，也不再掩飾，就讓那眼淚盡情地流下來。
媽媽從包裏拿出紙巾，她想去給女兒擦淚，想把女兒摟在懷裏，這是她多年的願望！可是她不敢冒然去碰這個孩子，雖然是她的寶貝，是她時刻惦念的女兒，但時間和距離已經在她們母女之間築起一道屏障，她們必須小心接觸，這樣才不至於傷害彼此，失去彼此。
竇子萍伸手接過媽媽手裏的紙巾，擦掉眼淚，同時臉上現出笑容，雖然鼻子有點堵，她還是忍不住問：“這個老男人真的錄了20多遍嗎？”
“也許都不止20遍呢，他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反反複複地錄，還不讓我和果果聽。後來我說，你不如先想好寫在紙上照著念。他說不行，照著念就假了，他一定要真心真意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樣才對。”
竇子萍眼睛還是紅的，可是一直包裹在她身上那層堅硬的殼不見了，她瞬間變得柔軟和溫暖，老老實實地承認：“他說服我了。”
媽媽笑了，她的笑容裏也含著淚花。“他向我保證，隻要你能聽他說話就不會再拒絕我。”
“他做到了。”
媽媽點著頭，眼淚掉落下去，她擦幹眼淚，臉上隻剩下笑容。
竇子萍能感覺到這一刻媽媽放掉了一個一直讓她忐忑不安的東西。以前竇子萍之所以會拒絕媽媽是怕媽媽再次卷進自己和爸爸的生活，破壞她現在的家庭和幸福，現在看來這擔心是多餘的，媽媽已經建造了堅實的生活基礎，所以才不怕麵對過去她愛過和傷害過她的人。竇子萍忽然覺得很開心，從現在開始她不用再那麽緊張，不用再擔心媽媽是否幸福，她隻要好好照顧爸爸就可以了！
因為和媽媽坐得有一段距離，竇子萍探著身子把手伸向媽媽。媽媽心領神會，緊緊握住女兒的手。這一握穿越了多少年，穿過了多少障礙，盡管此前她們的手也碰到過，但是這一次她們的血脈才真正相通。
“祝賀你，媽媽，你找到了屬於你的幸福。果果的爸爸一定是個好人，我為你高興，真心的。”
“謝謝你，謝謝你能接受媽媽現在的生活——”
“當然能，我求之不得。過去不是你的錯，你應該得到幸福。”
“謝謝，謝謝我的女兒——”
那天竇子萍和媽媽聊了好多，她們的談話更像一對好朋友。竇子萍很八卦地問起媽媽和果果的爸爸是怎麽認識的，她第一次了解到果果的爸爸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可惜在他妻子懷孕4個月的時候遭遇車禍。同時失去兩個親人的打擊讓這個男人很多年都緩不過勁兒來，直到遇見媽媽，他們才發現自己還能愛，還有愛的衝動和需求，因此他們決定結婚，決定生果果，決定一生一世相親相愛。
在與何慕的案子糾纏了這麽久之後，再聽到媽媽和果果爸爸的故事，竇子萍感覺眼前的天空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五彩祥雲在藍天上飄蕩，大地滿眼綠色，鮮花盛開，蝴蝶飛揚。原來美好的愛情還在，溫馨的家庭在這個城市中默默存在，幸福的孩子正在茁壯成長……
“媽，我答應過果果會去看她，可是一直都沒兌現承諾。現在爸爸好多了，我想看看果果，要不我們一起去遊樂場玩吧。”
“好啊，果果最喜歡去遊樂場。我和她爸爸到底是年紀大了，不像年輕父母可以陪著孩子瘋，果果總是玩得不盡興。”
“瘋是我的強項啊！這回你放心吧，保證讓果果玩個夠。”
“太好了！”
總聽到一句話：送人玫瑰手有餘香。當竇子萍和媽媽擁抱靠別以後她滿腦子裏閃現的都是這句話，而且似乎還聞到了玫瑰的香味。難怪現在“正能量”這個詞這麽時髦，就是不知道那些高喊“正能量”的人有沒有真正體驗過一次什麽才是真正的正能量。和媽媽的這次相聚絕對是正能量的，沒錯。
是手機鈴聲提醒正處在燦爛陽光中的竇子萍現實仍然很骨感，藍天白雲隻有在霧霾消失的時候才會短暫出現。
竇子萍掏出手機，上麵顯示著趙剛的名字。電話那端，趙剛用嚴肅的聲音對她說，請她到刑警隊來一趟。竇子萍預感到這次與趙剛見麵應該會有重要事情，因為趙剛的語氣完全是辦案子的腔調。